五年前,祈山。
“闵师弟!闵师弟!”
外面的声音突兀响起,短促而且大声,听起来有几分焦急。
_Chun_Guang_从帐子泄入,挥洒进雕有山水春桃的摆件,印在墙上隐隐绰绰。
我被他吵得头隐隐作痛,掀开身上的锦被坐了起来,多少有点不耐烦:“**什么事?”
见_F_nei身影窸窸窣窣起来,他不多踌躇,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yao间玉佩温润透光,穗丝洒动,穿D简单但都是用了心的,明显身份不凡。
他走到我_F_nei中庭才堪堪停下脚步,见我靠在榻边,只穿里_yi,还有点_yi衫不整,愣神片刻,须臾后别开脑袋,缓缓开口:“闵师弟,今日是祈山的桃花宴,少君问到你为何不参加宴会,并且吩咐我来看你一眼。”
我心里一惊,表面上装作不在意,也不避嫌,拉紧_yi襟,一边穿_yi一边和他说话:“瞿师兄,少君怎么会突然想到我?”
祈山nei外门弟子数量多,每年三月都会举行桃花宴,规模极大,人山人海,浩浩**,好不热闹。
少君平时对我们管教严苛,难得有放松的时机,桃花宴上文者交谈诗赋纵情笔墨,武者切磋论道言谈交好,将凡人酒宴效仿了十成十。
虽说所有师兄弟都期盼桃花宴,但我不喜欢人群聚集的场He,每年找借口能遛则遛。
前年我在山脚喝酒,去年在山涧赏瀑布,今年难得贪懒,睡到日上三竿,结果就二师兄被抓了个正着。
眼前佩玉之人为瞿凌,少君带大的关门二弟子,纯良正直,道心如一,以勤修苦练温润助人出名,是一众师弟口中的好师兄。
瞿凌五官柔和,眉眼淡雅,站在那里气质出尘,让人联想到君子如兰这四个字。他闻言叹了口气,“山下来了一队人马,自称是向家来作客祈山,拜访少君,还奉上了极为丰厚的贺礼。马车头悬金凤,口吐丹珠,估计是来者不凡。”
我听他娓娓道来,低着头不做声。
那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派人一查才知道,他们是凡间有名的商贾大家,以茶为业,名扬四海,嚣张得意。”他瞥了我一眼,“而向家的小公子**今日点名要见你。”
向家小公子点名要见我?
我入门尚晚,修为也浅,在祈山寂寂无名,听了这话只觉得一头雾水:“向家的小公子?”
瞿凌摇摇头,我与瞿师兄面面相觑,两人眼中尽是疑惑。
一个凡人后裔,没有半点修为,平白无故说要见我,扰了我一日清梦。
我微拧眉头,披上外袍,叹了口气,“那走吧,有劳瞿师兄了。”
三月阳光正佳,正值桃花时节,夭夭YanYan,开得极为灿烂,一时间落英缤纷,花瓣挥扬,落得祈山长阶铺满粉红,好不惹眼。溪水源自瀑布,叮咚作响,翻着雪白卷儿从山涧淙淙流下,载满团簇或是纷散的桃花,如花床驶向山脚,一往无前。
纵然在祈山待了三年,我依旧被这景象迷了眼,一会摸摸枝干间大朵花苞,一会蹲在溪前摘出几片花瓣。
瞿凌跟在我后面,倒也不催促,良久后才无奈地开口:“闵师弟**”
我摆摆手,眼中望穿浸满润红的景色,有些恋恋不舍:“走吧。”
我是两年前被少君捡回祁山的,在这里无亲无故,住的还偏远,走出小屋要步行很久才到祈山中庭。
原本空旷寂寥的地方被长桌取代,无数身影交错,人头攒动,觥筹交错,闹得清冷孤寂的山间沸沸扬扬。
我还是第一次参加桃花宴,nei心虽然有几分不情愿,但大多还是带着好奇的。瞿凌为人和善,对师弟一向纵容,为我介绍各类场地,浅谈新颖吃食与美酒,又说了说桃花宴的来历。
“传说桃花宴历史悠久,百年历代传承。”瞿凌见我又站着不动,只好退后几步,轻轻拉过我的手腕带着往前走,“从前贫瘠单T,现在已经很热闹了。”
我把目光从角落收回,问他:“瞿师兄,这么说来你参加过初始几代桃花宴?”
瞿凌眼中带了分笑意,缓缓摇头:“不曾。”
“那桃花宴又是谁想出来的?”我随手拈了朵桃花,别在_yi襟上,“少君平日管教严苛,修炼规矩严明,怎么会同意师兄弟们聚集宴会?”
“小师弟,你才来两年,可能有所不知,桃花宴最初就是少君举办的。”
我惊讶抬眼,却和中庭上坐之人对上视线。
一道身影如雪,宽袖白_yi,黑色长发一丝不苟地被束入头顶玉冠中。
他气势滔滔,光是坐在那里便如巍峨大山矗立,像是已然出锋的仙剑,但并未出鞘,久经沙场的戾气被收敛压制,藏于盛雪白_yi之下,一眼掠去,只觉万分威严。
是少君容澹。
瞿凌单手敲敲我的背以示提醒,我这才从桃花宴的由来故事中回神,对着上坐的雪白身影一拜:“少君。”
瞿凌在我身边也行礼道:“少君,我带闵清过来了。”
座中人不作任何表情,他容颜英挺,眉峰*凌厉,一双眼中瞳色略淡,Shuang_Chun偏薄,五官极为俊朗,气质淡泊清冷,比起瞿凌更符He话本里气质出尘的仙人。
虽说少君长得好看,还把我捡回山里,但我始终对他心存畏惧。坊间传闻他斩百鬼,杀魔修,立祈山,成了人间与仙界一_geng定海神针。
然而杀伐大多折煞功德,我不知道少君杀了多少人,他如今果决的煞气化为乌有,气息平稳,境界高shen莫测,手握重权高高在上,人们对他畏惧少了一分,敬畏多了一分。
少君淡淡嗯了一声,眸子聚在我身上片刻,随即又离开:“向公子,你要寻的人。”
他一开口,全场立刻寂静下来,硕大的山场乐声说停即停,我竟只听见山侧桃树落花的噗噗声。声音离得很远,飘渺却真实。
角落里一个身影站起,双手向前一拜,body却不多做倾斜,看上去姿态端得老高:“向翎多谢容少君。”
我闻声望去,见那个自称向翎的人直挺挺站在原地,zhui上答着容澹的话,眼中却望向我和瞿凌,想必这就是一直叫嚣着要见我的向小公子了。
见我看他,向翎瞪了我一眼,又即刻移开视线,脸颊和耳垂有绯红浮现。
这个人好奇怪。
“你就是闵清?”他见我不说话,目光转了两圈,最后只得如屈尊般开口,声音脆生生的,雨落敲打玉器般动听。
向翎高束马尾,一身骑j劲装,五官大开大He,眉细且长,唇红齿白,带着少年人的盛气,生得南方人的俊美。一双凤眸灵动,为这张脸点上画龙点睛之笔,眼尾微微挑起,压不住的嚣张神情,颇有挑衅之意。
“是。”出于礼貌,我不得已向他一拜,浅浅行了个礼,“向小公子前来祈山,不知道寻我何事?”
“小什么小!”向翎脸上浮现一层薄红,“这也是你能叫的吗?”
一旁有位老者低低咳了声,提醒他注意言辞。
听了我的话,向翎好看的脸上表情带了几分古怪,他似是在辨认我说话真假,皱了皱眉,神色狐疑地问道:“闵清,你装什么装,不是你向我立了约吗?”
瞿凌听了这话看向我,我摇摇头,表情不疑有假。
“请向公子直言。”他态度恶劣,我也不再装模作样,直起身,淡淡对他说道。
“闵清。”向翎zhui角勾起一个笑,眼中却浑然不见笑意,“你和我打了赌,立下三年之约,结果让我找了你整整四年。”
瞿凌不知怎么的,眉目严肃,单手把我互在身后,不待容澹开口擅自答话道:“向公子,祈山纪律严明,众弟子修身养x,一心向道,小师弟这几年勤奋刻苦,既然你说你们有约,有什么证据吗?”
他这话表面说得公正,实则极其护短。待寥寥几句说完,瞿凌似也意识到不妥,匆匆瞥向身居高位的容澹,等待少君发话。
容澹只是垂眉,面色冷淡,神识如在万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