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大帅朗声道:“好筋骨!好神气!往来的客人都说你好了起来,我早就告诉过他们!老秦的儿子,哪会是一辈子在泥里滚的傻子?”

我疼得龇牙咧嘴地回答:“英伯伯,我爹问你好。”

英大帅道:“我当然好!唉,老秦这人,一遇到老婆孩子的事就婆婆妈妈,缩头缩尾。这样的孩子,怎么做不出一番事业来!困在窝里做什么!”说着又在我x_io_ng前重捶了一下。

在我被打哭之前,英二公子赶来救我,引我去我位置上坐下。

我和英大帅又遥遥扯了几句家常。突听门外有人脆生生叫道:“爹爹!”我心跳骤快,忙再抹了抹头发,把最灿烂的笑容迎向门口。

三小姐还是今天接我时那袭红衣。她进了门,先是对她爹拜了一拜,然后转向我,甜甜一笑:“秦世兄。”容光如炬,把整个房间都照亮了。我霍然站起,一时没掌握好力度,撞在枱面上,碗筷俱是一跳:“三,三,三小姐!”

紧随着三小姐后,又有人走了进来,步态闲雅,衣饰辉煌,发冠上缀着颗巨大的明珠。

他先向英大帅行了礼,随后是二公子,接着才转向我,笑道:“秦师兄。”

此刻我心中的场景是这样的——相当的波澜壮阔——:一百万头草泥马在南非大草原上狂奔迁徙。每头草泥马上还都骑着一位名为绝望的骑士。这一百万头烈鬃扬起蔽日尘埃,5秒内便把三小姐在我心灵上洒下的阳光遮了个严丝没缝。

我简直连生气的力气也没有了,也咧嘴笑了:“沈师弟。”

英晓露和我暌隔着一张饭桌、数碟鱼虾,反倒是沈识微坐在我左手边。

求不得,怨憎会,人生七苦顿时占了俩,演绎得还挺生动。

不过台面上也还其乐融融,我和沈识微推杯换盏,他还替我布了个大虾肉丸,若不是三小姐在,我真恨不能再亲他两口。

酒足饭饱,撤了碗筷,上了茶。英大帅遣退了仆从,只留我们五人。

我知道重点要来了,姑娘也好,仇人也罢,现在都得先摒到一边。

英大帅道:“湛儿,识微,你们的爹对你们说了多少?”

我见沈识微那厮不开口,于是清清喉咙,说道:“如今北方赤地千里,哀鸿遍野,我爹说武林群雄唯银辔是瞻,英伯伯一定有办法扶危济困。如今急召我前来,必是有用得着六虚门的地方。”

沈识微笑了笑,留足了沉默的白,方才道:“家父却只对识微说了四个字。”他抬起头来,烛火在他的瞳孔里闪闪发光:“吊民伐罪。”

吊民伐罪?

周发殷汤。我嘴差点没被自己嘴里一口茶呛死。

久安下雪那夜,秦横问我愿不愿供百姓之驱策,敢不敢效游侠

之非法,我都热血沸腾地答应了下来。来时路上也曾思忖过英桓的所图、秦横话底的暗流,但想到的最火爆的情况,最多是宰两个贪官,劫一劫官银。

万没料到终极解决办法能是这个。

这是要反啊!

我忙抬头看看其他人的反应,二公子和三小姐也是一脸错愕。英大帅倒是脸色不变。

非但不变,我看他还挺高兴。

果不其然,英桓掀髯大笑:“沈霄悬就是沈霄悬!什么都看得透,什么都不害怕!”一边说,他那纠结浓眉下炯炯的目光一边扫过我们四人:“兹事重大,长风和晓露我都没透过口风。识微,你爹全都跟你说了?”

沈识微道:“家父确和识微讲过几位前辈当年惊天动地的事业。”

英大帅道:“狗屁惊天动地!事情没成,还夹着尾巴遮掩了半辈子!也罢,给他们三个说说他们的爹当年干了些啥。”

沈识微方施施然站起,开始跟我们讲这段往事。

故事前半段我被秦横押着在史书上也读过,当年真皋人破琼京,灭大靖,靖哀帝举家自焚,但据说有几个内侍抗旨,偷偷带着尚在襁褓中的越王和传国玉玺逃了出来。这越王就如朱七太子一般,让现任统治者十分头疼,管吧,那就坐实了民间有这么个革命火种,不管吧,火车站卖的法制日报上越写越玄幻。

但二十年前,传奇却照进了现实,越王居然真有其人,不仅如此,老爷子还拉了支队伍,向大瀚叫起了板。我听沈识微舌灿莲花,讲得王师如何锐不可当,人民群众如何箪食壶浆,结果才打下几座小县城就被政府军给包了饺子,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笑出来。

沈识微讲到越王被围,略一停顿,环视了一下坐着的人。

我心想这就是要抖包袱了,就冲这表演型人格,真该去学曲艺,不由在心里帮他拍了下惊堂木。

果不其然,他道:“武林群豪精忠贯日,如何不纷起相应?英伯伯、掌门师伯和家父一行七人便由河西驰援。”

——合着连人家另外四个人的名字都不提。不过这倒出我意料,秦横如今一门心思关起门过小日子,没想到年轻时竟然也去掺和了把天地会。

沈识微继续道:“可惜到了灵芝城下,瀚军已是围得水泼不如。好在七位豪杰都是不世出的高手,当夜便偷偷进了城,面圣了越王。彼时越王世子已战死,只余一个幼孙尚在襁褓之中。大势已去,越王不忍再看豺狼当道、河山腥秽,决意以身殉国,便将陈室的最后一点真龙血脉并传国玉玺托付给七位豪杰。”

他又声情并茂、饱含热泪地讲了番众人如何以一敌百、浴血突围,猛一回头,看见城墙上烈焰滚滚,竟然是越王举火自焚了。到了这个转折点,我用脚踩着节奏,又替他拍了下惊堂木。

沈识微也倒挺配合,吸一口气,黯然道:“可惜最终大家被乱军冲散,玉玺与小世子也不知下落。七位豪杰中,也有四位与瀚人玉石俱焚。”——就是这样你这孙子也还是不提人家的名字——沈识微总结道:“这二十年来,家父和英伯伯一样,无一刻不在找寻越王遗孤的下落。若能找到,那是家国苍生的大幸。若不能,如今瀚蛮为渊驱鱼,也是揭竿而起的大好时机。家父说,这次英伯伯必然要一洗二十年的遗憾,若是如此,濯秀山庄必当全力以应,共襄义举。”

英大帅道:“你们都听见了?”

我不敢看他,只敢看手里的茶碗。这抉择太过重大,沈识微能代表濯秀山庄,我却不知能不能代表六虚门?

正犹豫,英三小姐腾地站了起来:“沈叔叔说得对!我听说北边已经在人吃人,前几天连烈鬃江都在下雪,冬天还长,不知道要死多少人!蛮子皇帝却还在征民夫,修行宫。可杀!可杀!爹爹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要是爹爹有这个心,晓露万死不辞!”话音刚落,英二公子也站了起来,与他妹妹并肩而立,虽未说话,但那沉默却也掷地有声。

现在可好,所有的人都看着

我了。

我如坐针毡,这气氛就好比护戒小分队成立,大家纷纷“献上我的弓!”“献上我的剑!”“还有我的!”,而我难道能抱着斧头往后缩,说“你们先聊,我再考虑考虑?”

如今我总算是明白了秦横的犹豫。原本我当他不放心傻儿子,也知道这一行必有风险,但没想到这风险岂止是我一人,还得押上全家。但再一转念,既然秦横放我来银辔,也算表明了态度,当年他与英桓沈霄悬是并辔而立的战友,想必也有一样的豪情和襟抱,如今我怎么能丢他的人?

我只得咬咬牙,站了起来,高声道:“秦湛亦愿效犬马之劳。”

英大帅朗声大笑,声震屋宇:“好,好!都是好孩子!这重任交给你们,我算放心了!”

我心中咯噔一响,总不能接下来就要分发虎符帅印吧?我小时候在星际和魔兽上消磨过不少时光,但剑三里赶鸭子上架指挥个攻防还常挨人喷,哪有什么军事素质?

好在英大帅也没那意思,只听他道:“识微说得没错。我汉家气运还没亡!越王世子真被我找到了!”他叹道:“二十年啦,偏偏是这个时候。难道不是天亡蛮瀚?你们四个既要替天下担起千石风雨,那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越王世子迎回银辔寨!”

英三小姐喜上眉梢,扑哧一声跪下,道:“领命!”剩下三个男人反倒都落了她之后。

我瞧着她振奋的侧脸,不由也掂了掂x_io_ng中一路捧来的那点热血。可惜,和手里半盏残茶一样,怎么有点凉了?

这里既不是我的祖国,更不是我的民族,但秦横一家人却几乎真是我的亲人了。要我为了外星人民的大义抛头颅撒热血,我还真有点自己的小算盘,更别提帮秦湛押上一户口本。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如今也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次日一大早,护戒小分队在寨子前集合。

我辗转了一夜,知道沈识微住在隔壁,就更加睡不好。但也不知是不是太烦心,早起居然一点都不困。

英大帅前夜嘱咐,这一行极密,只能有我们四人。银辔寨垄断了烈鬃上下漕运,一路上衣食住行自有人照应,我没叫醒篆儿,本想托包易多关照关照他,谁知道临到走了,也没瞧见我这唯一的熟人。

沿大寨背后的山路向下,我这才发现昨天所见不过是银辔寨的冰山一角。

大山脚下是个河湾,波晏浪平,两岸都是缓坡,绵绵延延,覆满房顶。江上寒雾飘渺,雾中是一片桅杆的森林,直抵天际,数不清有多少条船。这会儿虽天色未明,但满山遍野都传来操练声。

也对,没点本钱,哪是随便什么人都敢造反?

走到码头,见早已经停着一大一小两条船,英大帅亲自在船边等着我们。

我们向他行过礼,英大帅激动得团团转,骄傲叹道:“真皋蛮子杀不绝汉人,咱们汉人就总有儿子去做当年老子们没做完的事!识微、湛儿,你们的爹都是好汉,虎父无犬子,你们也用不着我操心。长风、晓露,这一路上你们也别丢我的脸!当年

你们的爹都是过命的好兄弟,你们四个也要多照应!”

我不由心中讪讪。

当年秦横倒是有个好团队,但我现在这队的构成情况就很不乐观,英家兄妹和我连话也没说过几句,不过迟早是一家人,这也倒罢。最头疼怎么还有个沈识微?我要把后背交给他,转脸就能被他插刀插成只豪猪。

我偷偷侧过脸去,沈识微那厮约mo和我想到了一处,也拿余光瞟我。目光碰到了一处,都冲彼此笑笑,倒像我俩有什么心照不宣的秘密似的。

英大帅训完话,叫人给我们满上一碗壮行酒,连三小姐也有一碗。我学着大家一口闷干,在码头上把大碗摔个粉碎。

我们三个男人上了大船,原来那条小船是为英晓露独备的,看得我好不遗憾。两船顺水而下,出了栅门,舟子摇橹击水,银辔寨渐渐退去,比起离开六虚门时的豪情遄飞,我现在终于有点前路茫茫的惴惴了。

我们船行之渎名曰青衿,与暴戾的烈鬃江只一山之隔,但水天共晴,碧峰倒映,像换了个人间。沈识微倚在向阳的地方读书,翻页时眼光飘出窗外,终究还是落向英晓露并行那条小船。见被我发现了,他也不害臊,反倒挑衅地一挑眉。

难得他不来搅局,我留他自己摆造型,蹑手蹑脚进了英长风的舱房。

拉拢大舅子是其一,最要紧先探探他的底,再遇到一个沈识微,那我可没法活了。

英二公子正替一柄长弓上蜡,见我来了,略有点吃惊,但还是请我坐下。

虽说是双胞胎,但这两兄妹像也不像。晓露妹子明艳酣妍,美得咄咄逼人,英长风和妹子眉眼三分相似,但神光内莹,气宇端凝。

最重要的是,比起三小姐,这二公子也忒不爱说话了。

他替我泡了一杯茶。

然后我们就陷入了相亲一般尴尬的沉默。

我道:“银辔寨好地方啊。难攻易守,我昨天想了半天,除非天降神兵,愣是想不出什么破寨的办法。就连水产也比一般地方好,昨天吃那几道河鲜,以前连见都没见过。”

英二公子含笑道:“是。”

他不接话,我只好又道:“二公子喜欢骑sh_e么?我一窍不通,还要多请教。”

英长风用手指爱惜地摩挲了下弓脊,但最后也不喜欢谈兴趣爱好:“哪里敢当,防个身罢了。”

我硬着头皮又说:“银辔和六虚门如此交好,本来该多走动,只是我之前……,冷落了不知多少好朋友,将来慢慢补上吧。”

英长风道:“这是自然的。”

我一阵词穷,心想只能喊服务员过来买单走人了。英长风眉毛动了动,像想起来了什么:“银辔……”我忙热切地盯着他的双眼,他道:“银辔……秋天螃蟹不错。”

我等着下文,他站了起来,抱歉地笑笑,把弓挂回墙上。

再坐下时,又不说话了。

从好的方面想,这人是第二个沈识微的几率不大。

一晃到了正午,两船在江边下了锚,舟子来请我们吃饭。我和英长风下到甲板上,正好看见英晓露在小船上笑嘻嘻冲我们招手。我刚想叫舟子给她搭块跳板,英晓露就一个旱地拔葱,越过五六米宽的水面,直蹦到了大船上。

她故意重重踏下,大船一阵摇撼,英晓露嘻嘻直笑。我来了大半年,早习惯了女xi_ng个个低眉顺目,这会儿真是目瞪口呆。英长风一脸爱怜:“家父常说晓露才有他年轻时的风范,常怪我还不如妹妹。”这是今天和我说的最长的句子。

我们同席而坐,沈识微晒了一上午太阳,电充了满格,吃饭时火力全开,席上几乎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我有心刺他两句,可恨他讲的文史掌故、江湖秘辛一句也插不上嘴,只能趁他说话把他面前的菜里的肉先全都拈走。

英家兄妹倒是听得兴趣盎然。

英长风端坐桌前,不住微笑点头。英晓露与他越谈

越投机,临到末了,晓露妹子一脸严肃,端起酒杯道:“沈世兄,说来你别见怪。江湖人道四大公子,我一直以为名不副实,这世上再没有第三个人配跟我哥哥和文公子齐名。今日见了你的这份风度气韵,才知道不是这样。晓露见识浅,这杯自罚啦。”

我百无聊赖,正吮着一个鱼头,问:“四大公子?”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绝哔不能是指平原孟尝春申信陵。

英晓露干了杯中的酒,讶道:“怎么?秦世兄没听说过么?东有万化万闻争,南有濯秀沈识微,西有银辔英长风,北有归云文自牧。这四位便并称当今武林的四大公子。”

英长风有点不好意思,垂眸一笑带过。

沈识微那厮也淡淡道:“过誉了。”谦冲恬退,虚怀若谷。

我恨不得暴起抽他,一边抽一边大喊“叫你装逼!叫你装逼!”但也只得倒了杯酒随喜:“秦某着实孤陋寡闻。今日三生有幸,与江湖的半壁锦绣同舟。”

英晓露大笑道:“岂止是同舟!咱们以后也肯定是咱们的爹那样的好朋友!”一边也把酒杯哐当撞了进来。

我和着血泪吞下了这杯酒,安妮罗洁姐姐,我真是一点也不想和沈识微做好朋友啊!

吃过饭,晓露妹子全无回小船上去的意思。

她既不去,我和沈识微自然也不肯走,英长风不能让妹妹和两个男人独处,于是大家接着聊天。到了下午,三个男人其实都有点乏了,但晓露妹子谈xi_ng不减,这一耗就到了掌灯。

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番外》小说在线阅读_第5节_作品来自网络或网友上传_女生阅读之家只为作者by醴泉侯_的作品进行宣传。

搜索

每天都在和我的男朋友战三观+番外第5节

书籍
返回细体
20
返回【点击阅读】模式下,点击屏幕底部会自动切换进度条!
  • 点击阅读
  • 滑动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