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深抱人的时候,连靳离长什么样子都没看清,他不管不顾就往人家怀里扑,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木质冷调的香水气味把他包围住了。
意外的干净清冽的气息。
景深从穿书过来开始,他内心深处始终觉得玄幻,思路也一直是飘忽的。此时此刻,他意识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所有的人也有是真实的,就像这个怀抱散发出的暖意,景深莫名感到一阵安心,让他从睁眼那一刻看到老男人的恶心感里缓过来。
景深一抬头,就撞进靳离幽黑的深眸里。
他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
眼前的人简直帅到他心里去,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从眉骨到下颌,每一处都立体英挺,走向流畅的恰到好处,走廊的强光和包厢的昏暗齐齐打在靳离脸上,明昧交错,反射出冷芒般的光影,如同斧刻刀凿的雕像。
靳离狭长的眼眸正垂着看他,微微上挑着弧度,眼里只映出景深一个,仿佛全副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景深被他盯得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不要怪他有点怯场,实在是这男人气场太过强大。
尽管靳离的笑意儒雅中带着温和,却仍旧遮不住他极具侵略性的气势,如同一头矫健的成年猎豹,虽然会慵懒无害的舔着爪子,却让人无法忽略它与生俱来的危险。
景深看小说的时候,并没有多在意对靳离的描述,亲眼见到的冲击力实在是比文字大多了,景深下意识想离靳离远一点,退到安全范围之外。
靳离似有所感,他伸出手臂搭住了景深的腰窝处,外人看上去是无比亲密的姿势,只有当事人才知道,他的手掌并没有真正碰到,堪堪还虚隔了一段距离。
……
靳离一身黑色笔挺的高定,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扣子已经被解开,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因为被景深紧紧抱了一通,蹭出了褶皱。
今天靳离结束了三个小时的会议,因为长辈的情面,在某位富少的生日酒宴上打了照面,只敬了酒,还没坐下,一帮子人乌泱泱都跑过来看热闹。
直到见到景深那一刻,靳离想着,怎么成了他家的热闹。
寿星是一个叫蔡毅的人,他笑着说:“这可太不公平了,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怎么没有人对我投怀送抱?”
“有什么稀奇的,哪回靳哥出现,漂亮的姑娘男孩不是着了魔似的,一窝蜂往他身上扑,不过,靳大少爷怎么开始怜香惜玉,转性了?”
在他们眼里,靳离没有推开莫名其妙扑上来的人,反而作出回抱的姿势已经够稀奇了,然而靳离接下来的动作更让所有人跌破眼镜。
靳离脱下外套,披在了景深肩膀上,景深的衬衫扣子没法系了,一直只能手动拢着,他没拒绝靳离的衣服,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他就被摸头了。
猝不及防!
像摸狗似的。
景深整个人有点呆了,他这颗头虽然和别的头没什么区别,但毕竟一人只有一颗,没有经过允许,怎么能随随便便摸一个成年男人的头呢?!
因为他刚才表现的太害怕了,这是对他的安抚吗?
“我在,”黑发的触感又软又细,落在手指上很快消散了,靳离敛眸看着景深,“为什么会在这?谁欺负你了?”
靳离对他的态度还算友好,这让景深松了口气,他的大脑快速转着。
不能暴露原主干的那些蠢事。
怎么会在这,谁欺负他了,这两个问题,哪个也不能说实话。
只能编。
景深指了指陈楚齐,垂着眼尾,茫然,“我朋友叫我过来,说自己失恋了,非让我陪着他喝酒,不喝不让走。我喝醉了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有一瞬间的安静。
“是吗?”靳离笑了一下,没作评价,但看上去不怎么相信。
景深点点头,模样十分的真诚可信。
他演戏从来都信奉一条,不管拿到什么剧本,逻辑不通还是漫天狗血,他都要百分百相信自己演的人物,自己相信自己,才能让观众共情。同理,编的话要是连自己都不信,怎么让别人相信。
靳离对陈楚齐道,“你是景深的朋友?”
陈楚齐看了眼景深,他是景深的姘头,当然不能在正主面前暴露关系,他惹不起靳离的,陈楚齐的语气微微发颤,“是……”
靳离冷漠的转回了头,再次看着面前的人,“你第一句话说,有人欺负你,你很害怕,景深,我还没忘。”
“……”好的,自己说过的话自己圆。
此时会所的经理赶来了,他懵逼的看了一圈,觉得哪个大佬自己也惹不起,连忙对沙发上虚弱的郑总不断说着好话。
景深余光捕捉到这个油腻的老男人,立即道,“是这个人,他跑到包厢里来,他他耍流氓,所以我才害怕的。”
靳离揉了揉额头,眉间露出倦意,“那你的衬衫呢?怎么成这样?”
这问题很多余,但凡是个人都能看看出来,破成那个样,是被撕扯的。
“衬衫是白天在剧组被野猫挠坏的,我准备回家换,还没来得及。”景深慢慢凑到靳离的身边,讨好着,语调平稳镇静,仿佛每个字都是真的,“你相信我。”
沙发上的郑总在站着的人里认出了蔡毅,咬着牙道:“蔡总,快帮我抓住那个小贱种,我要是有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
景深踹得那一下真是卯足了力气,郑总一激动,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再次哀嚎起来。
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景深身上。
靳离的声音有些冷,“相信你?”
“……”
景深眼睛一眨,眼里泛起了一层水光,他不由分说抱起靳离的胳膊,委屈道,“他他对我耍流氓,我怕你生气,刚才不敢说……但是我没有让他得逞,我可是结了婚的人,只能轻轻踢了他一下……”
蔡毅皱眉道:“靳哥,这到底是谁啊?什么人你这么护着?难不成是……”
知道靳离结婚的人并不多,当初没办酒宴,消息是靳爷爷对几个老友说的。又传到他们小辈这里,传的天花乱坠,谁也没见过。
没人敢当着靳离面问,靳离极少讨论私事。
也有拐弯抹角的小道消息,听说夫夫关系不好,还说是因为嫁给靳离那位心收不住。
没有一点可信度,都嫁给靳离了,还收不住心,这心得多大,太平洋都能装下吧。
靳离瞥了蔡毅一眼,淡淡的一眼,蔡毅连颅内联想都停了。
靳离并没有对景深的话发表什么意见,只道,“这次说完了吗?还有没有瞒着我的?”
景深摇摇头,“没有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沙发上的郑总又扯着声音喊:“陈楚齐,你别想要男一了,老子把钱扔了也不会给你投资!他妈.的,说好让这个小贱种陪老子一晚,结果把老子子孙根都快踢断了!”
靳离似笑非笑:“说完了?”
“……”
景深心累,这老男人拆他的台拆没完了,拆就算了,能一块拆完吗,拆一块他就得补一块,谁知道他下次要拆哪块?
景深静了两秒,然后他转向陈楚齐,又是不可置信又是失望“你……你不是失恋让我来陪你的吗,你竟然让我陪这个老男人,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我没你这个朋友!我不想看见你,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陈楚齐快晕了,景深简直让他大开眼界,太能编了,编得头头是道,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觉得哪里不对,又搞不清这究竟是哪一出,但是他巴不得快走,万一景深把靳离惹到了,他可不想被连累。
暂且风头过了再来找他,陈楚齐这么盘算,飞快溜走了。
景深控诉完,愁眉苦脸对靳离道:“你别误会,我被他坑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靳离揉了揉景深发红的眼角,短促地笑了声,眸色里看不清情绪,“我知道了。”
他对蔡毅说,“先走了。”
景深暗暗舒一大口气,靳离应该是相信他了吧。
多么伟大的人设转变,从一开始出轨真爱甘愿献身的出墙红杏成了交友不慎误入狼穴的小可怜,完美洗白。
眼看靳离要走,白洛好不容易从被抢了戏份的震惊里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泪睫楚楚的对靳离说,“先生,你身边这位说的对,郑总并没有碰他,郑总真正调戏的人是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从小的身世就凄苦,没有了母亲,只能在这里卖酒还父亲的赌债,郑总是一个老总,权大势大,我怎么惹得起他啊。先生,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会好好报答您的……”
白洛梨花带雨,看起来分外娇怜,惹人心疼。
靳离打量了他一身的兔女郎装,淡淡道,“为什么求助我?我觉得你的条件,跟了那郑总也是明智的做法,挺合适的。”
景深忍不住惊讶,靳离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语不惊人死不休啊,还好,差点遭殃的就是他,这嘴也太毒了,他要知道他吐槽的是他的官配会不会后悔死……
白洛不可置信,靳离在说什么,这真的是靳离说的?!他不是该心疼的把他搂在怀里深深爱上他才对吗?怎么会说他和那个又丑又肥的老男人合适!
靳离和景深已经下楼了,白洛刚要去追,经理上前劈头盖脸一顿数落:“这些酒花瓶果盘都是你砸的?胆子肥了是不是,这些都从你工资里扣!”
……
景深出了会所的门,清冷的晚风将新鲜的空气送入他的肺里,一阵畅快。
新生!!
原主啊,你做的破事丢给我,你可知这锅有多难背啊。
他尽力了。
其实景深之所以敢这么编,主要是他看过原小说,知道每个人的人设走向,利用了一些心理战术。
陈楚齐欺软怕硬,他更多的是想利用原身,而且他惹不起靳离,一定不会傻到揭穿景深的话,毕竟他可是给靳离戴了绿帽子的人。
而白洛的行为也不意外,除了柔弱风还能有什么,为了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扮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不惜说自己被调戏,倒是从另一个角度验证了景深的话。
虽然事情的发展如景深所料,但他觉得白洛的举动有些奇怪。
由于他突然穿过来,剧情没找按照原来的走,而白洛突然发疯似的闹出大动静,让隔壁的人过来,强行让剧情走到正轨……
难道……这个世界是会强制按剧情走的?
也就是说,不管景深怎么努力,他还是逃脱不了作为恶毒配角没有好下场的命运?
???
那他穿过来的意义何在?他现在也回不去现实世界,只能在这里等着剧情的车轮把他碾成粉末吗?
“上车,”靳离走到景深身边,打开车门。
景深突然紧紧握住了靳离的手,目光变得有些沉,靳离一怔,他没有说话,看向景深的眼神却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景深迅速回神,松开了手,勉强笑了声,“好。”
他望着靳离高大的背影,忍不住想,剧情是不是强制发展还有待考量,但他不是信命的人,这个世界的景深之后的人生怎么走,要听他的。
这个婚,他还绝对不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