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租的姐姐比我大两个月,是个大美人,五官极富攻击性,眼角点了一颗风情万种的泪痣。

我想造物主是偏心的,不然为什么会既给姐姐这副漂亮面孔,又给了她那样出色的业务能力。

姐姐说她在xx公司上班,我读书时曾无比崇拜那些穿着包臀小裙踩着高跟鞋走在商务街里的事业女性,她们的卷发和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都是那么迷人,仿佛来自一个我不曾抵达的世界,而那个世界与我之间隔着一条长长的河,我只能在河岸边远远看,却绝对不能走过去。

所以我乖乖地继承家业,乖乖地做着被人称道的面包。我认为我是幸福的。

姐姐是那条悠长河流对岸的那个世界的人,但我却在她身上找不到令人不适的疏离。她虽然总嚷嚷着距离距离,可没见她与我有多少距离,喝酒吃肉,熬夜看综艺,好真性情。我喜欢她的真实,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就算是故意的小脾气也率直得可怕,所以我愿意替她做那些细碎的杂活。

姐姐喜欢我做的咖喱面包,他也喜欢。

我认识他不是因为姐姐。那天我实在是累得不行,烤面包的时候微微打了个盹,最后出炉的那一个咖喱面包烤焦了。我没注意,迷迷糊糊上了架,又迷迷糊糊把面包包好了递给他。

他是个很漂亮的男人,高鼻深目,一双狐狸眼尾细细地拉长。我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和姐姐有几分相像,但说不上具体是哪里,明明两个人性别不同一男一女,甚至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个男人。

他咬了一口之后,浓眉就皱在了一起。

“喂,你这烤焦了啊。”

说完他就迅速揪下来一块塞我嘴里。我根本来不及反应,一股焦味就在我嘴里炸开来。

艰难地咽下后,我十分抱歉地向他弯了弯腰。

结果这时姐姐就冲了进来。

争吵,喧嚣。我愣愣呆地在一旁,店里暖黄色的灯光把本就燥热的六月夏夜烘烤得更加炙热,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两个人,突然一下明白了为何在看到男人的第一眼我会想到姐姐。

他们都是美的。这份美不只是在皮相,那种灵魂深处叫嚣着的张扬与狂气,姐姐有,他也有。他们似乎很早以前就认识,争吵也显得默契非常。

但只是默契,是一把锁对另一把锁的嘶吼,我隐隐觉得他们都是孤独的,但都不是彼此的钥匙。

我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我认识他不是因为姐姐,但与他有更多的接触却是因为姐姐。

那个燥热的夏夜仅过去了三天,他又来到了我的店里,我会记得他是因为他的外表实在是过分引人注目,而他的目光里总是透着一分莫名其妙的势在必得。

真好啊,所有看得清前路的人都是被上帝亲吻过的孩子。

第二次来他也选在了夜晚,在我准备打烊的前十分钟。我礼貌性地朝他笑:“先生,我们快要关门啦。现在的面包不新鲜,您还是明天来吧,实在抱歉。”

他努着嘴哼了哼,眼睛一转,说:“还有十分钟,或许足够你做个塔皮?”

然后他把手撑在柜台上,托腮看我,嘴上挂着好整以暇的微笑。

我沉默片刻,也报以一个标准的笑容。

“塔皮来不及,我可以给您冲杯咖啡。”

“听说你和她住在一起?”

他这么问我。【她】指的是姐姐吧?我抬眼看他,他仍旧是托着腮,只不过空出来的那只手在绞卫衣帽子的抽绳,明明是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那一刻却像是个小学生。我笑了。“是的,我和姐姐住在一起。”

“那个死……那个疯女人……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把冒着热气的牛奶递给他,他之前说让他喝咖啡还不如直接让他喝农药,于是我只好热了杯牛奶。

“我以为你们很熟。”

“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毕竟只有熟人会那样吵架吧?”

他哼了哼,不置可否。

“我们原来是同桌来着,她那会儿天天揍我。”

我想了想,很诚恳地回答道:“那一定是你太调皮了,姐姐怎么会揍人。”

“喂,是你和她熟还是我和她熟啊。”他骂骂咧咧地说,结果话一出口自己就先愣住了。我笑看了他一眼,他吹了吹自己额前的发,扭过头:“行吧,我和她还算熟。”

“你喜欢姐姐吗?”

“不喜欢。”

我随口这么一问,没想到他回答得这么快。

“我就猜到你会这么问我。”他伸了个懒腰,“谁会喜欢那个疯子啊……”

“是吗,”我又看他,“谁又说这世上只有一种喜欢。”

他眯起眼。

“你很有趣啊,丫头”

我知道他喜欢我。

他告诉我他是运动员,打排球的。我对他所属的联盟有所耳闻,事实上在认识他之后我会去网上搜索他的名字,看他的比赛。球场上的他和我面前的他完全不一样,场上的他像只狐狸一样狡猾,每一个球都胸有成竹,每一个步子都像是经过了准确地计算,可被他走出来却多了好几分随意。

他在我面前,比起狐狸,更像是猫咪。

我已经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频繁地出入我的面包店,只点那一份咖喱面包。买好了以后也不急着吃,乖乖地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脖子,远远地看我在柜台忙活。

“你为什么不理我?”

“因为我在忙呀。”我麻利地擦桌子。

他拉住了我的手:“你应该有休息时间。”

“你应该去训练。”我轻轻把手抽开。

“他们说我是你的保安,保安应该是24小时不离身的。”他故意把声音放软,“丫头,晚上我们去吃饭吧。”

我正准备拒绝,他就一根手指放上我的唇,“你答应了我就去训练。”

男人的手指修长,温度顺着它传至我的身体,我哽住了。他的眼睛好亮,啤酒色的瞳孔,笑意好浓。

我只能点头。“好。”

我知道他喜欢我,我也知道我喜欢他。

可是呀,亲爱的,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说过,你和姐姐很像,你们才是一类人,在那条河的对岸,我淌不过去。镜子里的人是那么陌生又熟悉,你看呀,亲爱的,我不美,我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我唯一会做的就只有那个咖喱面包,甚至在拿给你的那天它还烧焦了。

亲爱的,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你可以喜欢被风吹得弯了腰的麦浪,你可以喜欢被海水亲吻的沙滩,但你不该喜欢天空划过的流星,那是世上最短暂的东西,亲爱的,你抓不住她。

我写到这里突然愣住了。

不,亲爱的,是我不能喜欢上那颗流星。

“你可以。”

他伸开了双手,拥抱我,像只黏黏的小猫,“你可以。”

他告白的那天下雨了。

他执意要替我撑伞,伞够大,但他还是很固执地一手揽过我的肩,嚷嚷着“过来点啦钥匙感冒了麻烦死你”。我感受到他的手掌大而温暖,不知道这只手揽过多少姑娘的肩头,那些姑娘是不是都有美丽的卷发,香水味或浓或淡,但都是顺着时代前进的花园中的一朵,嚣张跋扈的美,不在意他人目光的美。

“你是不是谈过很多次恋爱。”

“是。”

他回答得很快,和那晚我问他喜不喜欢姐姐一样的反应速度。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没错,一直吊着他的人是我,最先说出喜欢两个字捅破窗户纸的也是我。

他明显是没反应过来,但揽着我的肩的手更用力了些。他把我掰过去,强迫我对上他的眼睛,嘴角咧得很开:“原来你知道啊。”

我没回话。

之后他说的话在雨幕里炸开,在我的耳边炸开。

“我谈过很多次恋爱,很多人都说我是渣男,包括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女人,哦我没和她在一起过。”

“可我从来没有背叛过谁,虽然这么说很像是在狡辩,但喜欢就在一起,不喜欢就分开,我不认为我做错了什么。”

“老实说我不懂爱,我错过了很多也伤害了很多。但我现在很想拥抱你,想要吻你,想拉着你在雨中跳舞。我喜欢你是因为你很有趣,你是第一个让我找不到方向的人。”

他苦笑一声,“我的喜欢很廉价吧,你姐总说我烂,或许她是对的。”

我决定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帅气,不是因为他隔三差五地来关顾我的店,不是因为他每次来都会带一捧鲜花。

是因为他会温柔地拥抱我,他帮我赶走了连姐姐也骂不走的小混混,他说我有趣。

在所有人都评价我温柔善良的时候,他咋咋呼呼地闯进我的世界,大喊:“你很有趣!”

“你的确很烂,但你的喜欢一点也不廉价。”

大雨滂沱,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

看完以后我下床去冰箱拿了瓶啤酒。

丫头口中的宫侑让我好陌生,可却找不到证据怀疑他的真实性。我想我应该在哪里看过这样的宫侑,好像又没有,这个晚上我接受到的信息量太大了。我反复将我认识的宫侑和丫头口中的宫侑进行对比,他们重合又分离,在夜里形成层层的幻影,一时之间我分不清哪一个才是真的他。或许哪一个他都是真的他,一人千面,这个道理我该懂。

仔细想来宫侑好像是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上学时除了和我吵架和宫治打架,就是打排球,他的情感生活虽然多姿多彩但好像也都没有越过那条警戒线。虽然他骂女生母猪骂我疯女人抢我汤喝但……但什么但,光是想起来他曾抢我的便当我就气得发抖。我强迫自己把宫侑喝我汤时的欠揍脸孔从脑海里赶出去,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不会一时冲动以死相逼叫丫头和他分手。

我喝了一口啤酒,眼睛瞟到了电视机旁的那个暖气。

今天下午宫侑冒冒失失地砸开我家的门,扛着暖气就进来,大手大脚地把暖气往地上一放,就很不要脸地朝我伸出手:“小费。”

“小你妈费,谁让你来帮忙的?滚。”

丫头这时才进屋,她对宫侑一笑,眼中的光眨呀眨呀。宫侑才变老实,默默地把伸出来要钱的手挪到后脑勺,头撇到一边,耳朵红得跟柿子似的。

我当时只顾着翻白眼,却忘记了宫侑耳尖的那一抹红。

长这么大,我是第一次见宫侑脸红。

或许他这次是认真的吧。我把空了啤酒罐往垃圾桶里一抛,金属碰撞发出了几声砰,在夜里寂寞地回荡。

“我当然是认真的。”

宫侑揽过丫头的肩,朝不时前来询问的老同学嘻嘻哈哈地说。丫头乖巧地呆在他的怀里,不回话,只是浅浅的笑。

我不喜欢参加同学聚会,更别说和我八竿子打不着的稻荷崎排球部团建。要不是公司最近准备和北信介前辈的水稻产业合作,我也不会拉下脸求宫侑带我去,并且三令五申必须拉北老大来。

饭桌上宫侑朝所有人都介绍了一遍丫头,语气激昂自豪,那神态感觉比自己得了最佳二传还兴奋。角名伦太郎不知道和我一起翻了多少白眼,宫治倒是放弃挣扎了,只顾着埋头吃饭团,一边吃一边评价不如他做得好。

尾白照顾宫侑的心情,顺着他的话问了问。

“侑,你们俩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心想完犊子,宫侑这傻逼不知道会讲出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故事。不想听他的添油加醋,我便和北老大使了个眼神,北信介会意,同我一起来到了阳台。

“……公司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北老大你考虑考虑再给我答复吧,不用管我们的关系,你自己权衡利弊。”

我把文件递给北信介,他点了点头,收下后对上我的眼睛,一笑。

“你也和侑一样叫我老大呢。”

我一顿,有些尴尬地讪笑。不止和他一样叫你老大,我和宫侑还一样把你当神仙看,这或许是我和那个人之间为数不多的共同点了。

“听说你和侑的女朋友住在一起?”北信介又问。我漫不经心地回了声是,目光放在了包间里的宫侑身上,他在替丫头夹菜,一脸咪咪的笑,跟个撒娇的狐狸似的。

“看来这次侑是认真的啊。”

“是。”

“其实一开始我们都以为宫侑会和你在一起呢。”

“是。”

等等!?

我猛地一抬头,和北信介的目光结结实实地撞在一起。

“老大,你知道我有多烦那只狐狸,这个玩笑一点也不有趣。”

北信介又深深看了我一眼,叹了口气。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拎着他来给你道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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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侑帮丫头搬暖气那一天耳尖点上的粉红,不是第一次。

他第一次脸红,是在高二的一个下午。

盛夏,蝉鸣阵阵,吵得少年们心躁。

历史课,他在纸上写写画画,盘算着和宫治一起翘课去体育馆练球。

宫侑在纸上画了很多头猪,在每一头猪的头上都写了一个人的名字。最丑的是宫治,旁边的是角名伦太郎,然后是……北前辈不行,绝对不行。宫侑在心里默念了三十遍“老大我不是我没有”,再迅速拿橡皮擦蹭纸。结果实在是太用力了,橡皮硬是被他擦得脱了手,在桌子上滚了几圈,最后停在她的旁边。

她趴在桌上睡得正香。这时宫侑想起来似乎课前他的同桌曾交代过自己,叫他替她在老师面前打掩护。宫侑啧了一声,这个女的昨天才狠狠掐了自己的胳膊,谁要替她打掩护啊。

想着想着,他就伸出手去拿滚在她脸旁的橡皮,结果少女嘴角突然动了动,吓得宫侑赶紧把手收回来。

宫侑屏住呼吸等了片刻,不见声响,鬼使神差地,他便也把脸趴在桌子上,凑近了他的同桌。

少女的睡颜安静,往日的张扬全没了,此刻甚至说得上是温柔。

她的眼角有颗泪痣,宫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

宫侑脸红了。

他默默地直起脖子,在第三只猪的头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了他的同桌的名字。

宫侑知道自己很恶劣,他抢她的文具,借她的作业抄,一边说她丑说她胖一边喝她的汤。其实她一点也不丑,宫侑在心里说,事实上他的同桌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也是脾气最爆的一个。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她做那些自己看来都有点过分的事,但宫侑干事情向来不讲道理,既然理不清,还不如不再去理。

宫治喜欢她的绯闻,是宫侑传出去的。他在校网上精分好几个马甲,绘声绘色地演绎了一出年度少年情感大戏,然后故意去染了和宫治一样的发色,大摇大摆地把同桌叫出来跟她表白。

“我喜欢你”这四个字说出口,宫侑的心狠狠地抽了一抽。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袭来,但随即就被他自己否定了,他顶着宫治的脸,一遍又一遍对他的漂亮姑娘说“我喜欢你”,到底是谁喜欢谁,宫侑不在意。

同桌失恋的那天,他捧着一摞情书,逼她帮自己拆,那一摞信件里还有五六封是他自己写。他的漂亮姑娘骂了他很久,但还是不耐烦地替他拆信。他一边故意念给她听,一边悄悄看她的表情。同桌眼角的那点泪痣真是风情,宫侑看得出神,阳光打在她的脸上,宫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你这样做不好。

他凑上她的脸,贱兮兮地才说了半句话,同桌就拿头狠狠地撞了自己,宫侑骂娘骂得贼溜,但狼狈地倒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女孩逆光站着,居高临下,她从没有用这么冷漠的目光看过自己。他的漂亮姑娘说你可真是个烂人,宫侑觉得好冷。

后来他才知道他的漂亮姑娘被前男友绿了,宫侑没有说话,放学以后直接找上那个男孩。不消一言,他冲上去就是一拳,男孩莫名其妙,怒吼着和宫侑厮打在一起。

是路过的北前辈把他们分开。北前辈一边帮他贴创可贴,贴得手上脸上都是,一边对宫侑说,你要道歉。

那日黄昏美得惊人,宫侑贴着一身的创可贴阴沉地走回家。家门口,一只黑猫蜷缩着身子,正打盹,眯缝的眼里闪出一线蔚蓝色的光。宫侑愣了愣,突然想起他今天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口。

“那你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他本来打算这么问她。

高中毕业,他还是跟继续他的漂亮姑娘插科打诨。他给她发美食图片,他给她的朋友圈点赞。同桌依旧是那么漂亮,美得自信又张扬,但她哪里都好,就是不肯主动来联系自己。

宫侑思来想去,突然在某个夜里明白了。

他的漂亮姑娘,从来都不是他的漂亮姑娘。

他给开饭团店的宫治发了条消息。

“我真是个烂人。”

宫治回道:

“你只是傻。”

——

我想起丫头说的那句“可能很多事你都不知道”,和她在文章前几段说,宫侑来找她问我的近况,突然很想哭。

难怪我会觉得恋爱中的宫侑有些微妙的熟悉,难怪我不能找到证据推翻宫侑喜欢丫头的定理。

北前辈早就已经进包间了,我说我要在露台上再冷静一会儿。于是我抬头看星空,没有星空,今夜月光明亮,星光被清冷的月色掩盖,只有几多云彩陪伴着。

月亮看上去很寂寞。

我回头,看到包间里的宫侑在和宫治争着什么菜,丫头一边笑一边劝架,北老大和角名在敬酒,尾白找服务员又点了些东西。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宫侑见我来了,招招手:“喂,疯女人,快来吃,菜全凉了。”

我嘴角咧得好开:“催屁催,照顾好你的丫头!你管我干什么。”

宫侑,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恶劣的男性,也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傻的人。

不过,宫侑,烂人有烂福,你一定会幸福。

你一定要幸福。

文二排球少年月光照在戈壁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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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球少年同人文三篇第3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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