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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事件有一就有二,尽管季知已经很努力地躲着林奇等人,可还是多次被围堵,每次都少不了一顿拳打脚踢,他身上的伤口淡下去又添加新的,青青紫紫遍布,伤痕累累。

这次他被堵在楼梯口,林奇假装无意一脚把他踹了下去,他背后剧痛,整个人朝前倒去,下意识护住自己的脑袋,手肘和大腿磕到冰冷坚硬的楼梯,摔得破皮流血,滚到了楼梯间的空隙,周遭的学生都只是看着,没有人敢上前帮他,唯恐成为下一个被施暴的目标。

季知周身剧痛,手肘处更是脱臼了一般,钻心的疼痛让他倒在地上半天都无法直起身来,余光里,他瞥见匆匆走过二楼的季礼——他的亲弟弟,同在一间学校就读,季礼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情况,可连句慰问都没有,他向来和这个只小自己一岁半的弟弟不和睦,但此情此景,还是不免寒心。

当年母亲生下怪物般的他,父亲执意要把他丢出去自生自灭,是母亲动了恻隐之心,求着父亲把他留下来,方做完月子,就不顾身体急忙忙地要了二胎,终是如愿生下一个正常的孩子。

父母所有的爱都给予了季礼,而不男不女的季知面对的,从来都是冷眼和嘲讽,能把他养得这么大,还让他就读贵族学校,已经是父母给予他最大的宽容。

可是他还是时时刻刻祈求着父母能分给他哪怕是微薄的一点爱,他努力学习,从来不惹事,乖乖听父母的一切安排,尽管如此,还是比不过顽劣好动的季礼。

初中有一回,季礼在学校跟人打架,他虽然嫉妒季礼能无条件受宠,可也不想看着流着相同血脉的弟弟受欺负,冲上前加入混战,结果换来的,是季礼的颠倒黑白。

“是哥哥跟他们打架的,不是我。”

他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就得到了父亲一个响亮的耳光,父亲痛斥他冥顽不灵,害得季礼遭殃。

从那以后,他跟季礼就再也没有半分兄弟情谊。

以前季礼能让他背黑锅,现在他在校受欺凌,季礼视而不见,才是正常的反应,他不会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毕竟人向来都是自私的,如果他是季礼,想必也不会施以援手。

他会吗?肉体的疼痛让他无暇细想。

林奇一步步走下楼梯,他又躲不了一场毒打,季知护住脑袋,如同一滩死水般迎接即将到来的拳脚。

清冽的音色猝然响起,犹如冬日霜雪拂去燥热,“你们在干什么?”

季知在混沌里抬起头,他努力将朦胧的视线定格在楼梯口处站着的颀长身影,傅池枫被裹在光影里,周身镀上一层淡色的光晕,有细微的灰尘在四周游荡,季知看清他的脸,英挺的眉头微微蹙着,蔷薇色的薄唇紧抿,瑞凤眼里盛了不易察觉的不悦,纵是薄怒,亦一如既往的矜贵。

犹如九天仙人乘光落凡来。

正要围住季知的人不自觉为傅池枫让道,他目光扫过众人,林奇率先啧道,“他自个摔下楼的,”说着踹了季知一脚,“是不是?”

季知觉得自己像是一滩烂泥,连看傅池枫一眼都是亵渎,他垂眸,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挤出声来,“是。”

傅池枫缓步下楼,站定在季知面前,季知曾经幻想过有朝一日能靠近傅池枫,却不曾想竟是如此不堪的场景,他痛得想落荒而逃,傅池枫像是偶然路过人间,随手搭救一个被玩弄的苦命人,语气淡淡,“是这样吗,同学?”

不是,季知在心底呐喊,不是,可他知道,今日惹恼了林奇,明日他就会受到更残酷的对待,傅池枫不可能每次都能这样及时地替他解围,他攥紧了拳,把涌上喉咙口的血沫咽下去,慢慢地点了下脑袋。

好似听见傅池枫轻叹了一声,他定是知道什么,也在因自己的懦弱感到失望吧。

季知灵与肉都痛起来。

但有了傅池枫,季知逃过了这次毒打,他战战兢兢地在学校里过活,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林奇等人堵住,带到某一个角落施暴,短短半个月,他瘦了七八斤,整个人苍白得像是秋日的落叶,摇摇欲坠。

可他如此反常,周末回到家中亦不能得到父母的关注,父母依旧围绕在季礼身边问东问西,百般温馨,而他站在一旁,犹如局外人。

父母知道他正在遭受校园暴力,会不会对他有一丝心疼?

季知忍不住想试试看。

结果可想而知,父亲嫌恶地问他,为什么别人都没事,为什么季礼能好好的,为什么偏偏针对你?

是啊,他也想问为什么,可又有谁来告诉他答案。

季知骤然失去所有反驳与质问的勇气,也许在父母看来,他最好悄无声息地死去,也不必因这副身躯让他们蒙羞。

晚上的时候,母亲敲响他的房门,给他送来了药油,这个女人,总是会在适当的时机给季知一丝是被在乎着的妄想,这次亦是,她握着季知的手,哽咽道,“妈妈知道你难受,但你爸花了大力气才让你和小礼都进C中,你不要辜负你爸的心血。”

季知沉默着,但有母亲的一句安慰,他又能继续忍下去,他还想跟母亲说会话,说自己的委屈,说自己没有打架斗殴,更没有得罪谁,可季礼在外头大呼小叫说自己想吃冰西瓜,仅是一句话,就让母亲抽回握住他的手,就像是丢掉什么累赘一般,急忙忙起身去伺候自己的宝贝小儿子。

季知看着摆在床头柜尚的药油,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至少母亲也并不是完全不在意他。

学校成为了季知的噩梦,整整一个月,林奇都没有半点要放过他的意思,季知咬牙忍耐着,期待着能重见天日的那天。

这次,他被挟持着进了林奇的宿舍,心里骤然涌起浓烈的不安。

在见到跪在宿舍中央的季礼时,季知扭曲地生出一股快意。

季礼显然已经被教训了一顿,正鬼哭狼嚎地求林奇等人放过他,林奇薅住季知的头发,嫌弃地看着跪地哭得眼泪和鼻涕糊在一起的季礼,说,“你这个弟弟的骨头比你软多了。”

季知头皮阵阵发麻,忍着痛没有说话。

“来,给你哥表演一个。”林奇哈哈笑着,跨出一步,“钻过去,叫爷爷。”

季礼屈辱地看了季知一眼,但他被打怕了,还是哆哆嗦嗦地去钻林奇的裤裆,季知默然看着像狗一样爬来爬去的季礼,心里那点快感渐渐被怒意取代,父母如珠如宝捧着的弟弟,竟然如此的没骨气,他唾弃且瞧不起季礼。

林奇耍够了季礼,又看向季知,他见过硬骨头,但这么多天还能撑下来的只有季知一个,不禁也有几分刮目相看,他绕着季知转了几圈,一把钩住季知的肩膀,“你打掉他一颗牙,我就放过你,怎样?”

林奇竟然想要看他们兄弟相残。

季知还没有开口,季礼已经扑上来抓住他的裤管,从来没有喊过他哥的弟弟如今可怜兮兮地求他,“哥,别打我,你让他们放过我,哥,我是你弟弟啊!”

这会子知道他们是兄弟了,季知垂眸看着毫无尊严的季礼,深吸一口气,问林奇,“我打了他,你们也会放过他吗?”

林奇嘿嘿笑着,“看我心情。”

季知犹豫起来,他是讨厌季礼,但也没想过让季礼代替他受折磨,在他无法决定的几秒钟,季礼突然大叫起来,“我告诉你们一个秘密,你们放我走。”

季知脑袋里像是被锤子击打过,他猜到季礼要说什么,猛然扑向季礼,眼睛血红,“你敢说,我杀了你,我一定会杀了你。”

季礼恶狠狠道,“你他妈的,肯定是你让他们耍我,我偏要说,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

季知猛地扇了季礼一巴掌,凄厉道,“住嘴。”

林奇看着他们兄弟打哑谜,来了兴趣,让狗腿子拉开癫狂的季知,季知发了疯一般挣扎,被踹了好几脚还不肯安分,大喝,“季礼,我是你哥,别说,我求你别说。”

可惜季礼只是瞪着他,为求保命,神经质地压低声音,“我哥,我哥是个怪物,他下面长了个女人的逼。”

犹如惊天雷,在不大的宿舍里炸开。

炸得季知脑袋嗡鸣,什么都听不清。

他坚守了十七年的秘密,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弟弟暴露了。

宿舍有几秒的寂静,继而爆发出惊呼声,林奇狐疑道,“你小子别是为了逃跑唬我吧,季知可是个男的......”

季礼嚷嚷起来,“不信你们扒了他裤子看看啊,我妈说他生下来就是这样,不会骗我的,”他又重复道,“扒了裤子看看就能证明我的话。”

季知所有的知觉随着季礼的话迅速归位,他瞠目欲裂,在众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疯狂奔向宿舍的大门。

逃出去,季知,死也要逃出去。

可惜在他的手即将碰到门时,四只有力的手抓住他的脚踝,他咚的一声摔在地上,凄厉叫着被拖回了炼狱之中。

他的人生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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