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枯梦山庄。

江湖上人尽皆知的武林世家，历史悠久，人丁兴旺。

相传百年前，第一任庄主明源本是个少年游侠，游历到枯梦山后便定居隐世，二十年间从未下过山。直到二十年后江湖上魔教突起，搅的整个武林血雨腥风。明源担心挚友安危，遂下山，不想遇上魔教大军与江湖正道大战。明源插手争斗，竟以区区一人之力压制住魔教万人之众，众人这才惊觉，原来明源的武功已登峰造极。

之后魔教大溃而逃，明源得众人拥护，始建枯梦山庄，成为江湖白道领袖。

如今百年过去了，虽然代代庄主达不到明源当年的武功之高，但也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高手，枯梦山庄在江湖上仍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明泽做为庄主，日常事务本就繁多，加上这么久不在庄里，想来琐事应该更多。

我体谅他劳累，所以平日里也不去烦他。他请了大夫来给秋实看病，我便每日陪伴秋实。

一个月后，明泽大扺是处理完了大事，几乎日日来找我。

自从碧水被带走以后，管事的丫鬟就换了个人，对我毕恭毕敬，甚至安排我住进了明泽的主院，在他右边最近一间房。

秋实渐渐好了些，偶尔会醒过来与我说说话，虽然时间不长，但也让我好受很多。

夜里明泽会拉着我一起睡觉，大部分时候都只抱着我。有时我起了兴致，他才会按住我在床上折腾。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第一次时我疼的样子让他受不了，所以他宁愿不做也不想我疼。

我伏在他怀里，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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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栽了几株梅花树，应当有些年头了，树干粗大，枝桠交错，未至花开时节，满树葱绿。

我闲来无事，搬了张椅子在树下看书。

秋日午后的阳光温暖洒下，落了一阵的细碎光斑。

近来明泽晚上都没在我这，想来应该是庄里有事，毕竟十年一次的大武会要开始了。

我不习惯太多人侍候，打发丫鬟们下去做自己的事，侍卫们则守在院外。

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

我将手中的论语翻过一页，淡淡道：“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树叶响的更厉害了。

我捻起桌子上的枣子，屈指向右弹出。

来人抬手接住，笑嘻嘻道：“怎么又没逃过你的眼。”

我道：“逃过我眼睛了。只是你身上脂粉味太浓，老远就让我闻见了。”

朝云作势抬起手臂，左右一通乱闻，而后疑惑道：“怎我没闻到？”

我又翻过一页，笑道：“让你闻见还得了？”

朝云想了想，又笑了：“也对。毕竟你可是黯阁的头牌。”

我纠正他：“你小子，说过多少次了那不叫头牌……”

“是是是，那不叫头牌叫头号。“朝云立刻讨饶道。

我笑了笑。

朝云伸手拿起桌子上的糕点盘，塞了一块进嘴里，嚼碎咽下后，问道：“你很久没回阁了。出什么事了？”

我道：“秋实中毒了。”

朝云愣愣看着，喃喃道：“秋实？”

我点了点头。

朝云嗤道：“你又骗我。若是秋实真出了事，你现下还能安静坐在这里？”

我放下手中的书，道：“真的。眼下她正在这庄里调养。”

朝云道：“哦，难怪你在这耗着不走。”

我索性摊开道：“我呆着这的原因，秋实只是其一，另外一个原因是我想收手了。”

朝云面色古怪道：“收手？”

我点头。

他忽然笑了笑，道：“秋成，这要离阁的代价，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欣然道：“当然。”

我父母当年惨死，满门被屠，妹妹尚幼，不得已之下四处奔逃，最后偶然遇到外出的黯阁阁主，对方见我根骨不错，便收到了门下。那年我十多岁，抱着刚刚会走路的妹妹，一脚踏进了江湖最大的暗杀组织。此后十多年，我一直在黯阁。幼时学武，少时磨砺，过了十七岁，便开始接生意。少到几两，多到上千，报酬各异，但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杀人。

这么多年，我杀的人不计其数，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某天技不如人死在别人手上。

可现在，我想收手了。

朝云静了很久，才开口道：“你想好了？”

我点头道：“想好了。我这一身武艺本就是阁主给的，如今想走人，当然要悉数还给他。”

朝云不说话。

我抬头看着蓝天白云，悠悠道：“朝云呐，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四周静悄悄的，我忍不住放空了思绪，等我回神的时候朝云已经走了。

我叹了口气，起身收拾好书册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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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实渐渐能下床了，我每日都会扶她在院中走几圈。庄里的大夫诊断说秋实不是中毒，是先天不足加上幼时生活困苦落下的病根。大概是近几年我给她补的太猛了，以致于她身子一下适应不住，以后只要慢慢调养就好了。

我几乎喜极而泣。

秋实出生时未足月，小小的一团，爹娘都担心养不活，没想到最后她还是长大了。3岁那年家里人发现她心智不全，全家上下哭了一夜，之后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谁都不提这件事，只是待她更加小心呵护。

幼年她跟着我吃苦受累，我心疼却也没有办法，直到我有了能力，便想方设法补偿她，没想到这一补反而差点害了她。

幸好，幸好她没事。

我坐在秋实床边，握着她的手，心里难过的不行。

最后我伸手摸了摸她的黑发，笑道：“秋实，快点好起来。等你好起来，哥哥带你放风筝去。”

秋实弱声问：“真的？”

我道：“真的，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秋实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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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武会开始了，今年选在江州巍山百剑门举行。秋实被留在庄里，我跟着明泽去赴会。

日夜急行，总算是在大武会开始前到达。

临行前朝云来找我，递给我一只通体墨绿的小瓷瓶。我接过后笑了，倒出药丸便要吞下。

朝云一把抓住我的手臂，神色是前所未有的认真，道：“秋成，你真的想好了？”

我定定望着他。

朝云回望着我，片刻后放下手，无奈道：“也罢，只望你日后莫要后悔。”

我欣然道：“绝对不会的。”

绝对不会。

我生平说到没做到的事不多也不少，但这一句，我真的说到做到了。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曾后悔。

百剑门。

我站在门口，怔怔的有些回不过神。

我想起来了，这里我来过。大概是几年前，我接过一个暗杀任务，执行目标就是这里的。

我侧首看了看明泽，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我在心里重重唉了一口气。

明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