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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发光的鸡蛋在我眼前光来晃去,很刺眼。耳朵像是在水里一样听得隐隐约约。
在说什么?
“嘿,听得到吗?”
在问我?
“你能发出声音吗?”
我试着找回自己的嗓子:“咳,能把光移开吗?”我的声音听起来挺不耐烦。我被自己逗笑了。
光线离开,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睁开眼了。这时我有点明白,那应该是手电筒。我在哪里?
“你叫什么名字?”一个长头发女人凑过来微笑,她穿着白衣服,后面是小碎花图案的天花板。
“哦,布兰德。”我四处mo索,想坐起来。躺着让我很紧张。
“布兰德什么?”那女人继续问。
真讨厌,她是谁?
我脑袋有点沉,想了半晌也没找到答案。“我不知道,夫人。”
“不不,”她笑了两声,好像听到什么开心的事,“叫我女士,孩子。”
“是的,女士。”
“不记得自己的名字了吗?”女人mo了mo我的头,迫使我扭来扭曲的身体渐渐软下来。
我只好乖乖地回答:“不。对不起。”
“不用道歉孩子。”她扭头瞟一眼,又很快对我微笑:“还记得刚才在做什么吗?”
“我在火车站……不,我刚刚做了梦?”头有点疼。
“是的,你做了很久的梦。还记得自己几岁吗?”
“当然,13。”我顺利地答出。
“很好,非常棒。还记得什么吗?”
我皱眉,想从沉重的脑袋里挖出点什么东西:“reid?”我扶着头,疼痛加剧了。
“是的,我在这里。”不是女人的声音,但是更加悦耳。我伸手,一只柔软的大手握住,把我拉了起来。我看到他了。
“应该可以了吧?”reid对女士说,mo我的头发。
“很顺利,你可以带他去休息一下。下次治疗时间我会通知你的。”女士和reid握了手,就走了。
“布兰德,你很勇敢。”
我忍不住笑起来,扑到他怀里:“真的吗?”
“当然,我的小勇士。现在,让我们换套衣服一起出去吃薄煎饼和冰淇淋好不好?”reid像哄小孩子似的,不过我很喜欢。
我有点害羞地点头。靠在他怀里,感觉心里热热的。
当他拉着我的手走出门,才发现这里是匡提科的中心公园附近。
我一直紧紧握着他的手,穿过匆忙的人群、街道。这
里实在是陌生,不过有了reid,好似这一切都不再是问题。
“是这里。”我们走进透明玻璃门,他首先坐在对着前台的空位上,左右都有一个空位,我犹豫了一瞬,选择了和一个金发女士挨着。
坐下时,那位女士对我笑笑。
“要吃点什么?”reid好像没看见这一切,拿着菜单给我看,我也放松下来,除了必不可少的薄煎饼和冰淇淋外,我又加了个小甜点。
reid笑:“我们的小勇士看起来胃口不错。”他点餐,我觉得暖气太足,就把帽子和围巾扯下来了。
一切看似美好温暖的世界在这一刻冻结。
旁边的女士大惊失色向后跌,捂着嘴巴大呼上帝。漂亮的服务员也尖叫着打了盘子,混乱一片。
我呆愣。
reid拿警证挥退了保安,抱着我。
感受到温暖的怀抱,我才发现自己僵硬了许久。
“对不起,我忘记了。”
reid叹口气,歉意地拍我的背:“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我的错,那到底是谁的错?’一闪而过的恶念被我压下去。
reid温柔地帮我戴帽子和围巾。
我从一侧的锃亮的银色金属墙壁上,看到reid旁边的少年,金发蓝眼,脸色苍白,有着呆怔愚蠢的表情,光头和脖子上伤痕累累。
reid提醒我该走了,他笑容中的歉意总是让我不那么舒服。
于是我扯着他的手跟着说:“reid,你是不是因为……第一个救的我才对我那么好。”他停下脚步,低头看我。
“不是。我很抱歉当初没有认出,并把你送回……他手里。”光线原因,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扯他的衣角。他太高了,我仰着头脖子不太舒服。reid很快明白我的意思,蹲下来。
我抱着他的脖子,脸挨着他的脸,干燥的皮肤彼此摩擦,有种很亲密的错觉。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笑得很开心,并试图安we_i他:“reid,我喜欢你,所以我愿意跟你一起来治病,去回忆那该死的过去。不是为了我自己。而你是为了我才牺牲假期,陪我来。”
reid擦我的眼泪,我也不知道那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眼泪了。
“你看,我为了你,你为了我,多么美妙。我是因为喜欢你,而我也想你是因为喜欢我,而不是狗屁的歉意。”我止住哭泣,亲吻他的脸颊。“如果你要歉意,也要等我治好病,那样到时候我们打一架——用男人的方式,然后我们就是亲密的家人了。”
reid笑,是那种纯粹的没有歉意的笑:“多谢你,你确实是我的小勇士。”他紧紧抱着我,我指挥他抱着我飞奔,直到他的车前。
我不愿意下来,他只好让我开门(我庆幸他个子高而且是警察)。我打开门,他无师自通把我扔在副驾驶座,我尖叫、哈哈大笑。
到了疗养院,我们还在快乐地交谈,男人式的。
护士长过来接我,她和reid打招呼,问我:“开心吗?”
我大声说:“开心。”我和reid吹哨告别,并且提醒他别忘了周末的球赛。之后慢慢离开。
“他头一次这么有活力,笑得像个踢球搞坏别人家玻璃的坏小子。”护士长的大嗓门随风传来。
reid说了什么听不到。
“您能常常抽空来看他吗?他很喜欢你。”
reid肯定答应了。
我狂奔回房间,迫不及待跟别人分享这快乐。
二楼楼梯旁是我的房间。上面挂着铭牌:布兰德、13、男。旁边有花朵环绕。
我打开门,里面就像是家一样的卧室。天花板贴着蓝色
星空,有银河、太阳、卫星,床单床罩是绿色的。原来是蓝色的。都是护士长为了迎接我而准备的。不过我来的第一天就全撕烂了。代价是我的指甲全断,血淋淋。
我打开窗帘,阳光洒进来,reid的车已经走了。
我的生活还要继续。
我走进洗手间脱下衣帽,里面没有镜子。大开水龙头,忍不住小声哭起来。那位金发女士的扭曲的脸深深刻在我的脑里,挥之不去。
我塞上塞子,等洗脸池盛满水,将头扎了进去。屏息,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多么舒适,多么安逸,我感到窒息的同时,欣快感像水泡一样升腾,脑子有跳跃的音符,眼花缭乱。
哗——
我大口喘息,水顺着往下流。前一刻的沮丧羞耻就像是从没出现过一样。我拿毛巾擦头,等情绪好转,才打开门去隔壁敲门。
上面的铭牌写着:布莱克、16、女。四周的花边被人用墨水涂掉了。
一个金发脑袋探出来,看见是我,她很快把我拽进来。
“我看见那位探员送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再麻烦我了。”她锁上门,给我擦脸上的水。
布莱克是金色短发,褐色眼睛,脸色红润,鼻头有些小雀斑,走出去是不会被出来“不正常”的。
她比我来得晚一天,当时还有一头耀眼的波浪长发,后来一次犯病被自己剪得七零八碎,之后就一直是短发了。她很关心比她小的我。我也只有她这一个朋友。
我乞求地看她,她没办法摊手:“好吧,我去帮你借拖把。你欠我一次!”她恶狠狠地瞪我,不过我忍不住笑起来。这里为防止我们隐瞒病发,清理工具是不允许的。
“哎,恢复得不错嘛。”布莱克审视我,咬着指甲说。
“什么?”
“你以前都没这样笑过。”她挥挥手,绽放一个灿烂的笑容,“就是这样的。”
“你真漂亮布莱克。”我由衷地赞美。
“不许胡说!”她脸红了,轻轻地拍打我。
笑闹了一阵,我拜托她在护士长查房前搞定,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锁好门,开始看书。
我以前没上过学,来了这里以后才开始学习。幸好我不用从abcd学起,课程对我来说挺轻松,已经进展到小学五年级水平了。
我爱学习,或者说,是喜欢学习代表的希望。只要一抱起书本,我就会觉得生活会好起来,我就还有拥有理想的权利。reid也很喜欢。
其实还有个原因,我想知道,他到底为什么那样对我。
reid和护士长都说不是我的错,那么错到底在谁呢?
布莱克说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疗养院,那么,是不是也有很多我这样遭遇的人?
我想帮他们,我想得到快乐。
我想快快乐乐,早点出院。
当然,我还想和reid生活在一起,和他一起去看他的妈妈,拥抱她,被她亲吻。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跳太快了,不过写一直正太有点烦。
后面会解惑。
reid感觉养了一个儿子,嘎嘎嘎。
目前保持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