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的中秋,宴席未开,张无忌突然发病,脸上绿气大盛,寒战不已,宋青书握住他的手:“无忌?!”
张无忌拉住他,咬着牙摇头。
张无忌不想破坏众人兴致,但他这幅模样怎么瞒得住,张三丰道:“青书,你快带无忌去房里。”
宋青书连忙拉着张无忌回房,用被子将他裹好,并燃起了火盆,然后走到床边看张无忌的情况。
张无忌虚弱道:“师兄你先出去吧,房间里热你会热坏的。”
宋青书摇摇头:“我不热。”
张无忌沉默了。
张三丰推门走了进来,说道:“明日我带无忌,上嵩山少林寺走一遭。”
跟在他身后的武当诸侠讶然,但马上便明白过来。
宋青书道:“太师父,青书也想一同去。”
张三丰看他半晌,点头道:“也好,那你先回去准备准备,明日辰时出发。”
宋青书回到自己院子后,面上终于露出担忧的神色:张无忌的情况越来越差自己也是知道的,武当九阳神功不全,为了保住张无忌的xi_ng命须得向峨嵋少林求教。不过,峨嵋的灭绝师太却根本连信都不拆开直接退回,不知道武当有哪惹了这位师太不高兴了。而少林……两年前武当和少林的关系已经不能再坏了,太师父这一趟去,基本上没什么希望。
可是……为了张无忌的小命,这一趟也非走不可了。
三人第二天便出发。少林武当距离甚近,不过数日行程。
三人一路骑着驴,向嵩山而去,此时张三丰也知道张无忌命不久矣,一路上尽可能地逗他开心,但张无忌却还是有些郁郁。
宋青书趁着张三丰去河边取水的时候,问道:“无忌,从前你听了我下山的经历,非吵着闹着也要下山玩耍一番,如今真离开武当,怎么又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张无忌有些难过地看着宋青书:“师兄,无忌活不长久了。本也想好好跟着师兄闯荡江湖一番,可如今,却是没有机会了。”
“张无忌!”
张无忌看着宋青书脸色猛然变了,而且眼圈几乎是立刻就红了,伸手去拉宋青书衣袖,咬着唇说道:“师兄……无忌并没有说错……”
宋青书甩开张无忌的手,伸手捂住自己眼睛:“张无忌,你就这么想死吗?”
张无忌又抱住宋青书手臂,非要把宋青书捂住眼睛的手拉下来:“师兄我不想死。师兄不是说江湖险恶,无忌也想保护师兄的……”
宋青书看着张无忌,漂亮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汽:“那你就给我好好活着。师兄……师兄就等着让你保护了。”
张无忌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上了少室山后,张三丰知道宋青书毕竟年轻,况且还护短得不行,若是少林和尚太过无礼,宋青书要一时冲动说了什么从此使自己跟少林结下仇怨就不好了。于是将驴子系在树上,让宋青书看着,自己和张无忌两人步行上山。
宋青书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背影,突然红了眼眶,空闻被张无忌母亲殷素素陷害,想必少林已对张无忌恨之入骨,哪能交出少林那份九阳
神功呢?
说到底宋青书只是个平凡人,跟张无忌相处了两年多早生出了情谊,如今眼睁睁地看着张无忌时日无多,平日里怕被张无忌看到更引得他忧心,面上更是不能露出一点担心,早已经忍得难过。
不出所料,张三丰和张无忌很快就两手空空地下了少室山。
张三丰看见宋青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道了声“走吧。”
宋青书哪里还不知道,一同上了驴子下山,只是别过眼不忍心去看张无忌。
“太师父,师兄,”张无忌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无忌死后,便可见到爹爹妈妈了,那也好得很。你们不用难过。”
宋青书转过头去瞪着张无忌。
“师兄……”张无忌也看着他,“无忌本来想着,若能学到少林的九阳神功,那我就能好好保护师兄啦,嗯,也还能去说给俞三伯听。”
张三丰沉默了会儿,道:“你别这么说,太师父无论如何要想法子救你。”
宋青书点点头:“我本事不行,无忌难道还不相信太师父吗?”
张无忌笑了:“嗯,太师父是最厉害的。师兄,你再给我讲讲江湖上的故事吧?”
宋青书道:“那些我都给你讲过了,再讲一遍你不会厌吗?你还是求求太师父让他给我们讲讲,太师父的经历才是真有趣。”
张无忌道:“对的,太师父你给我们讲讲吧。”
张三丰强笑道:“那都是好多年之前的事了,那我便一一道来……”
汉水之畔,三人渡船过江。
行到中流,波涛滚滚,宋青书暗自感慨人之渺小,多少人只能随波逐流……
忽听得江上一个洪亮的声音远远传来:“快些停船,把孩子乖乖交出,佛爷便饶了你的xi_ng命,否则莫怪无情。”
宋青书吃惊地看了眼张无忌和自己——谁这么想不开,要在太师父手下要人?
两艘江船飞快划来,前面一艘小船的船梢上坐着一个虬髯大汉,双手操桨急划,舱中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后面一艘船身较大,舟中站着四名番僧,另有七八名蒙古武官。众武官拿起船板,帮同划水。那虬髯大汉膂力奇大,双桨一扳,小船便急冲丈余,但后面船上毕竟人多,两船相距越来越近。过不多时,众武官和番僧便弯弓搭箭,向那大汉sh_e去。
宋青书看了一眼,道:“太师父,是蒙古鞑子在杀人。”
张三丰点点头:“船家,快迎上去。”
那艄公见羽箭乱飞,早已吓得手酸足软,拚命将船划开尚嫌不及,怎敢反而迎将过去?颤声道:“老……老道爷……,你……你说笑话了。”
宋青书一把夺过船桨,划了起来,没几下,船就掉过头来。
猛听得“啊”的一声惨呼,小船中男孩背心上中了一箭。那虬髯大汉一个失惊,俯身去看时,肩头和背上接连中箭,手中木桨拿捏不定,掉入江心,坐船登时不动。后面大船瞬即追上,七八名蒙古武官和番僧跳上小船。那虬髯大汉兀自不屈,奋力抵御。
此时船已划得近了,张三丰便直接运起轻功掠去:“鞑子住手,休得行凶伤人!”
张三丰一出生,很快便将那几个蒙古人解决了。
张三丰得知那大汉竟是明教中人时,心中略有后悔,但见了那大汉的为人,又不免钦佩。
那大汉一手抱着已断气的小男孩,另一手抱着小女孩,跃入宋青书划近的小舟中,
那大汉在舱板上跪下磕头,说道:“老道爷救了小人xi_ng命,常遇春给你老人家磕头。”
张三丰伸手扶起,道:“常英雄不须有此大礼。”碰他手掌,但觉触手冰冷,微微一惊,问道:“常英雄可还受了内伤么?”
常遇春道:“小人从信阳护送小主南下,途中与鞑子派来追捕的魔爪接战四次,x_io_ng口和背心给一个番僧打了两掌。”
张三丰搭他脉搏,但觉跳动微弱,再解开他衣服处,更是骇然,只见他中掌处肿起寸许,受伤着实不轻。换作旁人,早便支持不住,此人千里奔波,力拒强敌,当真英雄了得。
宋青书也吃了一惊:“常英雄,你伤得这样重……”
常遇春道:“生死于我又有何异?只是我无能,没保护好小主公。”
张三丰本对正邪看得很轻,甚至也十分佩服明教中的几人,但张翠山之死和俞岱言之残废与天鹰教脱不了关系,张三丰便对“邪魔”二字十分痛恨了。此时见常遇春说起明教事宜,态度便冷淡下来。但宋青书就不一样了,他没将五叔的死归咎于明教,反而出门历练的两年遇见过明教之中十分讲义气之士,对明教心存好感。
此时宋青书把船桨还给船家,取出银子递了过去,说道:“船家,烦你顺水东下,过了仙人渡,送我们到太平店投宿。”
那船家连忙点头。
常遇春说道:“老道爷武功高强,小人生平从来没有见过。不敢请教老道爷法号?”
张无忌十分得意地说道:“太师父是武当张真人。”
常遇春肃然:“老道爷原来是武当山张真人,难怪神功盖世。常遇春今日有幸,得遇仙长。”
张三丰微笑道:“老道不过多活了几岁,甚么仙不仙的。常英雄快请卧倒,不可裂了箭创。这位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姑娘仅仅十岁左右,却已显出日后秀丽的轮廓,她咬了咬唇含泪道:“我姓周,名叫周芷若。”
张三丰又问道:“你家住在哪里?家中还有谁?咱们会叫船老大送你回家去。”
周芷若垂泪道:“我就跟爹爹两个住在船上,再没……再没别的人了。”
张三丰沉吟片刻:“这周姑娘的安排,常英雄可想好了吗?”
常遇春道:“老道长放心,这位小姑娘的爹爹因我而死,小人自当设法妥为照料。”
张三丰见宋青书皱了皱眉,便问道:“青书,你有什么看法?”
宋青书道:“毕竟是男女有别,虽然江湖儿女不太在乎这个,但常英雄,容我问一句,你知道该怎么照顾一个小姑娘吗?”
常遇春有些迟疑了。
张三丰道:“不如交给我,去送到峨嵋那里吧。”
宋青书飞快地皱了皱眉——在他看来,灭绝师太实在是太没好感了——不过,跟他有什么关系?
常遇春犹豫了半晌,便同意了。
晚上二更时分到了太平店,船家去镇上买了些菜。
常遇春、周芷若、张三丰吃着饭,宋青书很快地将饭吃进了肚子,然后又拿过张无忌的碗,一勺一勺喂给他。
张无忌这几日越来越不舒服,连饭都吃不太下去,但是宋青书却每餐都一勺一勺喂自己,为了不让宋青书伤心,张无忌还是将饭都吃了。
周芷若饭量小,马上就吃好了,走了过来,说道:“让我来喂这位小哥哥吃饭吧。”
张无忌气鼓鼓地瞪着她。
宋青书无奈地捏着张无忌下巴让他转过脸,抱歉地笑道:“不必劳烦姑娘了,我都熟练啦。”
张无忌满意地将勺子叼住,得意洋洋地看了周芷若一眼。
宋青书:“……”怎么这小子小小年纪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果然
还是年纪太小了的缘故吗?
周芷若兀自涨红了脸,不过宋青书注意力都被张无忌吸引,谁也没有搭理她。
常遇春问道:“这位小兄弟,是中毒了吗?”
一时间,张三丰的表情都有些黯然。
张无忌一僵。
宋青书感觉到了,连忙又给他喂了一勺饭:“快吃。”
张无忌乖乖吃了,伸手用力抓住宋青书的手。
常遇春感觉到不对劲,道:“张真人,你老人家功行深厚,神通广大,这位小兄弟虽然中毒不浅,总能化解罢?”
张三丰道:“是!”可是伸在张无忌身下的左手却轻轻摇了两摇,意思是说他毒重难愈,只是不让他自己知道。
常遇春见他摇手,吃了一惊,说道:“小人内伤不轻,正要去求一位神医疗治,何不便和这位小兄弟同去?”
张三丰摇头道:“他寒毒散入脏腑,非寻常药物可治,只能……只能慢慢化解。”
常遇春道:“可是那位神医却当真有起死回生的能耐。”
张三丰一怔之下,猛地里想起了一人,问道:“你说的莫非是‘蝶谷医仙’?”
常遇春道:“正是他,原来老道长也知道我胡师伯的名头。”
“蝶谷医仙”胡青牛医道高明,却是魔教中人,而且脾气怪僻无比,只要魔教中人患病,他尽心竭力的医治,分文不收,教外之人求他,便是黄金万两堆在面前,他也不屑一顾。因此又有一个外号叫作 “见死不救”。
宋青书见张三丰皱眉不语,知道太师父是又碍着明教的邪名了,但他也是有听过胡青牛的名声的,自然不能让这个机会错过,马上跪下道:“太师父,让无忌去吧。”
张三丰看着他,道:“青书,无忌他并非是魔教中人,那胡青牛定是不肯医他。”
常遇春说道:“张真人,胡师伯虽然从来不给教外人治病,但张真人相救小人,大恩深重,胡师伯非破例不可。他若当真不肯动手,小人决不和他干休。”
张三丰道:“这位胡先生医术如神,我是听到过的,可是无忌身上的寒毒,实非寻常……”
常遇春大声道:“这位小兄弟反正不成了,最多治不好,左右也是个死,又有甚么可担心的?”
宋青书听见他快言快语的一声,顿时难过起来。张三丰却是心头一震,心知常遇春所说有理,但又不放心张无忌一人跟去。
宋青书突然道:“太师父,让青书跟无忌一同去吧,反正青书照顾无忌也习惯了。”
张三丰还没说什么,常遇春却连忙摆手:“这可不成的!我胡师伯脾气古怪,见我带着你去定会发怒,到时候……”
宋青书自然知道后果是什么,沉默地抓紧了张无忌的手。
张无忌抬头安we_i地对他笑道:“师兄没事的。太师父,让无忌去吧。无忌一定不会死掉,无忌以后还要保护师兄,壮大武当!”
张三丰听完,一阵心酸:“好吧无忌,太师父听你的……”
次日天明,便到了分手时刻。
张无忌站在船上,十分留恋地看着张三丰和宋青书。
船家将船划离了岸边,宋青书突然又跳上了船,抱住要哭非哭的张无忌,轻声说道:“无忌,等你好了些,师兄一定会来看你。”
张无忌眼睛一下子亮了,用力地点了点头:“嗯,无忌一定好好等着师兄!”
宋青书又用力
抱了一下,终于回到岸边。
张三丰叹息一声,用手拍了拍宋青书的肩膀。
作者有话要说:真的只是暂别!基本上大家是看不到两个人的分别的……因为作者菌会把分别直接biu地一下跳过去,然后就又相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