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羽朝纸上一看,无辜地眨了眨眼重新看向张小凡:“这不怪我——”
张小凡放开一直握着那人的手,抱起手臂瞪着对方:“又怪我吗?”
“对啊!你看,今天两幅字都因为你毁了,小凡可得好好想想怎么赔我。”
张小凡闻言被气笑了,惊羽这是越来越没有仙君的样子了。这无赖相要是被众仙看去,青云仙君从此该如何自处。他这么想着,便也这么说了。哪知那惊羽却是无事人一般,晃了晃脑袋:“本座生Xi_ng如此,他们知道又当如何。只是这般‘无赖’模样,天上地下,可只有小凡你一人能看了去——小凡是否觉得相当荣幸?”
张小凡深吸一口气,推开他凑近的脑袋,低声斥了一句:“滚!”
惊羽低头一笑,Tian了Tian唇,提起笔继续写字,脸上依旧挂着柔和的笑意。
——世人都说青云仙君天下无双,我却只想成为你心中的独一无二。
这日张小凡依旧过了掌灯时分才踏入望月大殿。以往这个时候,张清玄大多与洛荷在偏院品茶抚琴或在书房读书吟诗,今日难得他莽撞地闯入殿内,却不其然被师父一声轻叱吓退了脚步。
“小凡!冒冒失失地成何体统!过来给乔掌门见礼!”
张小凡一愣,转脸看向坐在客席的人——可不正是跟他师父极不对盘,会面必吵的逐日岭掌门乔雪么。虽然对对方的到来感到疑惑,但张小凡仍然顺从地信步来到乔雪身前,微微拱手弯腰施了一礼:“乔掌门。”又回头向张清玄请安:“是小凡失态了,请师父责罚。”
张清玄抚了下长须,与张小凡交换了个眼神,便沉声道:“回去把昨日落下的功课完成,晚些时候我去检查。”张小凡点点头,道一声“失陪”便回身往后院走去。
坐在房间小口呷着温热的甜汤,张小凡抬头道:“师娘,那乔掌门今日因何事上门?师父与他不是——”洛荷抬了抬手,虚比起食指,示意张小凡噤声,又道:“怕是与你师父有公务要谈罢,大人的事你就少操心了。”话毕接过徒儿手中的空碗,压低了声音接着道:“你师父那Xi_ng子你是知道的,在外人面前便给他个台阶罢。”
张小凡闻言眨了眨眼,从洛荷眼中读到了一丝少女般的调皮。
“师娘您与师父——”
“嗯?”
“感情真好。”
洛荷手里的动作顿了顿,眼角眉梢似乎突然染上了些许暖意:“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唇边的甜蜜却像窗外那株摇曳的木樨花,散发出清淡醉人的香。
把师娘送出院门,张小凡迎面便碰上了迈着方步缓缓走近的张清玄。眼见夫妻两人细语片刻,师娘便婷婷离去,张小凡上前一步,抬头喊了声“师父”,对方便点点头,伸手搂过他的肩笑道:“这几日青云仙君的作业完成得如何?”
张小凡点点头:“惊羽说得很浅显易懂,他教的我基本上都会了,余下便是多练习多实践……”张清玄哈哈一笑:“小凡能学有所成为师很是欣We_i,但我刚刚问的是——青云仙君的‘作业’完成的如何。”
张小凡闻言顿了顿脚步,果不其然一偏头便迎上了师父狡黠的笑容。他只好无奈点头:“进度尚在计划之内……师父,您怎么净跟惊羽定些奇怪的赌约啊?”张清玄抚着须笑道:“小凡,是不是连你也觉得师父童心未泯幼稚得紧?”
张小凡哼哧两声
不说话,引的张清玄哈哈大笑。他拉着张小凡到院中的石凳坐下,抬手指了指升上中天的月牙:“小凡你看,这望月峰上清风明月,是不是风景独好?”
张小凡点点头:“我望月峰可谓南山仙居风景独秀之地,众仙皆艳羡,当然是顶好的。”张清玄摇摇头:“你可知这众仙之地,风景最秀实在何处?”
“应该是……听风阁?”
“不错,听风阁地处南山最高处,是除天庭之外唯一能俯瞰整个尘世之所。”
“师父,您到底……”
“你又可知玉帝为何要把那最高最秀之地赐予惊羽?”
“小凡……不知,请师父赐教。”
“青云仙君天上地下举世无双,道行与法力是多少人魔仙耗尽精气都得不到的,自然会引来心术不正之人的垂涎。玉帝这般做法是给三界的提醒——谁都不得妄想玷污仙君的清气,亵渎者与触碰玉帝逆鳞无异。
张小凡皱起眉,细细咀嚼师父的话语,似乎有些了悟,却又不得要领。
“只是高处不胜寒。轮年岁,青云仙君也不过是与你一般大的少年郎。在听风阁既可俯瞰人间又能窥察天庭,看着万千世界繁花似锦,被禁锢在南山顶峰的仙君怎会不感到寂寥。”
“您的意思是——?”
“为师虽然有心为他解忧,但平日除了与他做些无聊的游戏,能让他一成不变的日子有些盼头,我一个老头子到底无法与他交心。这几百年来能与青云仙君这般亲近的,便只有你了。”
张小凡愣了愣,终于捋清了前因后果。这南山仙居上下,除了些打杂使唤的小仙,能与惊羽年龄相当又不至于地位悬殊的,怕是只有他一个了。他垂了眸子,心中有些异样——这么些时日过去,他早已跟惊羽情同挚友。一直以来张小凡总以为这份情谊都是缘分造就,却不想原来是有人暗中安排。
“虽然这其中少不了玉帝老爷的帮衬,但为师能看出,惊羽是真心把你当做好友。小凡你也无需为此而生芥蒂,只需一如既往真诚待人勤勉笃学便可。”
“小凡谨遵师训。”
师徒二人就着月色花香又随意交谈了几句,眼见师父满脸倦色,张小凡便劝了他尽早歇息。
午夜窝在被褥中,一向沾枕便睡得张小凡难得辗转反侧。脑海中时而浮现师父那句少年寂寥,时而又冒出惊羽俊朗的笑脸,心中百感交集。
直至夜半偶有乌鹊绕树,啼鸣着冲上云霄。张小凡闻声一惊,回过神来细细思忖半晌,暗自想通——是玉帝的安排也好,是缘分使然也罢,他与惊羽既已相识相知,又何须再问一切缘由。
——天下无双的青云仙君,在张小凡心中一直会是独一无二的少年惊羽。
此番过后,张小凡终觉疲惫,恍惚间渐入梦乡。次日便如同以往,踩着晨光朝阳,踏入听风阁的步伐轻快得如同小鹿一般。
如此循环往复又过了些日子,王母娘娘寿辰如期而至。正日当天,天上地下,神仙凡人都早早沐浴焚香,准备贡品,揣了一颗虔诚的心为瑶池金母诵经祷告。
张小凡这日被师娘拉着起了个大早,换上一身干净朴素的绿袍,坐在镜前任洛荷为自己束起长发。看着镜中气质绝尘的翩翩少年,洛荷心中百般感慨,一时竟不觉红了眼眶。张小凡察觉师娘神色有异,急忙站起身追问,语气中的忧虑让女子欣We_i一笑。
“这时光真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便这么多年了。还记得第
一次见面时你在我怀中软软一团,跟个小动物似的,如今早已出落得快比得上你师父的个头了。”张小凡闻言,明了她不过是感慨时光飞逝,便放下了心,安抚道:“若不是这些年得了师父师娘无微不至的照料,又哪有小凡的今日。”见洛荷眸中仍噙有些泪光,张小凡眨眨眼,调皮道:“还是师娘天生丽质,这么多年过去,今日风韵与初见之时相比,只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师父他老人家可真是好运气。”
洛荷闻言终于破涕为笑,伸出一指轻戳张小凡脑袋,笑骂:“你这孩子,好的不学,净跟你师父学了油嘴滑舌的腔调去了。”张小凡Mo着脑袋憨憨一笑,笑闹间迎来了敲门而入的张清玄。
他的师父今日也穿了一身颜色清淡的袍服,长须美髯精神焕发的模样越发显得仙风道骨。张清玄站直身子上下打量了张小凡许久,满意地勾起嘴角点点头:“终于是有了些大人的样子。”
一家三口笑谈着走出院墙,倾身钻进步辇,带着几名小厮,加入了浩浩荡荡趋向天庭的众仙。
三人到步下辇时,恰好与逐日岭掌门一家打了个照面。此时在天门之外又是特殊日子,一向不和的张乔二人只客气地寒暄两句,便各自带着家人朝大殿走去。张小凡跟在师父身侧亦步亦趋,伸着脖子打量了一下走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乔雪。那人与众多仙君一般,穿戴一身隆重,迈着方步颇有些倨傲之姿。
与打扮精致的众仙相比,张清玄一家在人群中便显得过于轻简了,又因气质卓越,总比他人身上多了些绝尘仙气。张小凡得了间隙,脑袋瓜又开始神游天外。他甚少涉足天庭,若换了往常,怕是这玉树仙池也足够他东张西望兴致勃勃地欣赏一番。
但他此刻的目光却不离前方的乔雪一行,心中浮现出昨日惊羽一席不轻不重的叮嘱。现下寻了空子,便抬起手小心翼翼扯了扯张清玄的衣袖,轻声叫了句:“师父。”
张清玄撇头看他一眼,道:“说。”
“惊羽说,让您今日多留个心眼,那乔——”
“多事!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突如其来的训斥让张小凡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觉得憋屈,便抿着唇不再说话。洛荷见状与他贴近了一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安抚了一句:“你师父自有考量,别担心了,啊。”张小凡点点头,垂了眸子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想。
进殿后三人便按照安排落座,张小凡偷偷瞥了一眼,见张清玄神色无恙,才松了口气,跪坐一旁为师父师娘布席斟茶。
眼看行礼的时辰将至,众仙几乎都已落座,正各自喝茶寒暄。张小凡疑惑地张望了几眼,却始终不见那人身影。屁股不安分地在小腿上动了动,换来张清玄一声轻咳,一个剥好皮的橘子递到眼前。张小凡讷讷地接过,掰下一瓣橘肉放进嘴里。还未来得及细细咀嚼,殿门外传来响亮的报名声:
“青云仙君到——”
话音刚落,原本人声熙攘的殿内忽然沉寂,众仙不约而同陆续起身,目光或倾慕慕或好奇地迎向那踏着晨光徐徐走近的蓝袍少年。
“见过青云仙君。”众仙齐声施礼,整个凌霄殿似乎被声浪震得抖了三下。
张小凡与惊羽一向闹惯了,却是第一次看见这种阵仗,似乎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识到“青云仙君”在众仙眼中的地位有多不平凡。这般想着便不禁有些怔楞,张清玄用手肘戳他,他便学着众人弯腰施礼,目光却依旧钉在那人身上。
而这边厢的青云仙君对这般阵势似乎习以为常,只是甩了甩宽大的衣袖,朗声道:“各位仙君多礼了。”一向清冽淡然的眼却在席间逡巡,猝不及防与一双澄澈杏眼对上。张小凡见他的嘴角扯出了个不甚明显的角度,也悄悄朝他弯了眼。两人心有灵犀,这便当做是打过招呼了。
不多时,玉帝王母顺次入席。按照流程,礼乐奏鸣,众仙施礼。拘谨的礼数过后,随着王母微微颔首,大殿中的氛围忽而轻松不少。觥筹交错,美酒佳肴,随着玉帝大手一挥,在座众仙纷纷手捧贺礼以敬王母。
最先献上的自然是各路神仙勤勉誊抄许久的经文数十折。待人托着盘子将经文呈至王母跟前,玉帝却先倾身从中挑挑拣拣,翻出其中一折,细细查阅后与王母相视一笑,高声唤了一句。
张小凡本来事不关己地躲在角落剥葡萄,神游天外的心思被一声“惊羽”唤回。抬头看去,那在自己面前一向活泼甚至带了些调皮的年轻仙君,此刻正道貌岸然地挺直脊梁,抬手作揖,嘴上不卑不亢应了一声:“惊羽在。”角落的少年不着痕迹地弯了嘴角。
殿上的众仙之首依旧心情极好地满脸红光,手执折子轻轻一指:“长进很大,辛苦你了。”语气中却不乏调侃溺爱。惊羽闻言眨了眨眼,站在身侧的望月掌门还没来得及朝他挑眉便被玉帝点了名:“张掌门,你这次又输了多少好茶啊?嗯?”话音刚落便是爽朗的笑声。
张清玄站直了身板,拱手道:“青云仙君天资不凡,与仙君定下此约是清玄鲁莽了。在下愿赌服输,明日便差人把约定的茶叶送至听雨阁供仙君品赏。”惊羽闻言又拱了拱手,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玉帝抬抬手止住了话头。
张小凡坐在一旁抿嘴忍笑,看来殿中众仙都早已习惯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插科打诨,连玉帝都颇有先见之明地断了他俩没完没了的相互奉承。又与众仙说了会话,王母便摆手让各自落座,开始观赏歌舞。
其乐融融之时,坐在张小凡一家正对面的乔雪忽然站起身向王母请了礼,抬手虚指张清玄,道是望月掌门特意备了稀世好茶为王母祝寿。张清玄好茶,这殿中人尽皆知,此刻一提,便连玉帝王母也有些好奇,张清玄这次又寻着了什么好茶,目光皆向望月一家投去。
张小凡一惊,还没来得及多加阻挠,张清玄便起身唤人上殿煮水,亲自在众目睽睽下洗茶沏茶。口中朗然道:“此茶天界难得人间少有,送来这茶的那人特地嘱咐过,这茶盒一开便不可久放,须及时冲泡才能得知其中真味。”
茶是珍稀,冲泡下来也不过五杯六盏。除却玉帝王母之外,青云仙君、太乙真人、张清玄人手一盏。各人低头轻嗅,果真满腔清香。正准备入口细品之时,那太乙真人猝然站起,高喝一声:“陛下且慢。”众人被这破风一声吓住动作,张清玄皱眉不解,问道:“真人,是否这茶有问题?”
太乙真人银发白须,一副和蔼老人的模样,此刻向张清玄怒目而视,竟带了几分不怒而威。
“敢问掌门,此茶从何而来?”
“这……是在下托了好友从人间寻来,可是有何不妥?”
太乙真人皱皱眉,将茶泼向身侧一株矮木根部的泥土,不多时,原本枝繁叶茂的一株玉树竟尽数枯萎。张清玄一惊,手腕颤抖,竟把指尖的茶杯摔裂在玉石地板上,发出“哐”的一声。
一时间,殿中鸦雀无声,玉帝与王母放下茶杯,目现怒色。
张小凡在茶杯落地的同时倏忽站起,目光直直Sh_e向一旁面色如常的乔雪,从那人脸上得不到他想要的信息,却被洛荷扯得跌倒在地。他朝上座一瞧,果不其然惊羽蹙起眉峰朝他颔首,示意他稍安勿躁。
张清玄向前两步跪倒在大殿中央,似乎想为自己辩解,却又不知从何开口。众仙虽是了解望月掌门的风骨,但如今
显然不是开口的时机。玉帝见一向能言善辩的张清玄此刻居然一言不发,盛怒之下将放在几上的茶杯朝殿下一摔:“先将张清玄锁进天牢,查清真相之前不得私自探望。”
王母凝神注视殿中颓然跪坐的张清玄,抬手将坐在近处的惊羽招去,低声在其耳边嘱咐片言,便宣告散场。目睹望月峰长老突如其来的落魄,众仙除了唏嘘不已也不敢妄言,只得讪讪离去,谁也没有在张清玄身边多留片刻。
那被遣来押人的天兵显然对张清玄很是敬重,只是站在身侧轻声到了句“掌门请”,并无过多无礼之举。
张小凡不顾洛荷在身后的劝阻,冲上前去紧紧攒住张清玄的衣袖,眼睛通红哑着声音喊“师父”。张清玄面带疲乏地朝他点点头,又看向张小凡身后的洛荷,道:”等为夫回来。”便踉跄着爬起来跟随那两位面无表情的天兵离开大殿,转身前与止步在张小凡身侧的惊羽交换了个眼神便又迅速垂了眸子掩过了情绪。
护送张小凡与洛荷回到望月峰,惊羽忙不迭拉着人躲进书房。洛荷把人都遣出了院外,才敢拉着张小凡的手小声安抚。
“师娘,师父他怎么可能存有毒害王母娘娘之心,一定是有人陷害他的对不对。”
“小凡,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先别急,你师父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师娘,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惊羽……难道你也……”
惊羽与洛荷对视一眼,抿着唇角朝张小凡点点头,低声道:“最近南山不甚太平,魔教猖獗对天庭也影响不小……你师父他有圣命在身,被下放天牢不过是演给某些人看的一出戏罢了。到了——那处,自会有人照应,小凡你就别太过忧虑了。”
张小凡算是听懂了惊羽的话,只是想起师父被带走前落魄瘦削的身影,X_io_ng腔一阵郁闷。抬眼看去,师娘眼里也是一片绯红,紧蹙的眉心昭示这次事情并不简单。
与张小凡一同安抚住洛荷,惊羽踏着张小凡的脚步走入南院。这是他第一次来到张小凡的小院,也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以往张小凡口中那些娇贵的花草与伶俐的动物。但垂眼入目的却是嘴角下垂,一脸落寞的张小凡,只见他全然不复往日的活泼生动,惊羽心中钝痛,便也毫无兴致去欣赏这满园的景致。
他轻声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张小凡不甚宽厚的肩:“小凡,你——”
“为什么你们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都认为我道行不够法力微弱会扯你们后腿是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是不是?师父他、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是不是……”
张小凡未等惊羽开口便连珠炮一般朝着那年轻仙君发动火力。他的语气虽轻音量也弱,但那张苍白的脸与通红的眼,伴着一字一句落入惊羽的耳惊羽的眼,竟像利刃一般缓慢又深刻地扎进了他的X_io_ng腔——惊羽有一瞬间的恍然,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心脏,但却似乎感受到了所谓的“心如刀割”是何种痛楚。
惊羽一言不发眉峰紧蹙,他看不得张小凡歇斯底里的模样,便本能地伸出手臂把人紧紧按在怀里。那孩子还在他X_io_ng前挣扎,口中不再怒骂,却转成了呜呜咽咽的哭腔,似是想要强忍情绪,却又呼吸不畅只能张口喘气。
“小凡,此行凶险,大家商量过后选择不告诉你是不愿你被牵扯其中。我不能骗你说有十足把握能保你师父毫发无伤……但本座愿以这身仙骨起誓,若掌门此次有任何损伤,他掉一根头发我便赔你一根,他若是……若是遭遇不测……惊羽也——”他话未说完便被张小凡的手掌堵住了嘴,那人笔挺的鼻梁几乎与他的相抵,黑亮的眼浸在澄澈的泪中,散发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手足毫无章法地相互纠缠,一时竟不知是谁把谁禁锢于怀中。惊羽不敢乱动,便
垂下眸子与他对视,张小凡颤抖着嘴唇讷讷:“不许乱说,师父他一定不会有事,所以——你也一定要平平安安。”
惊羽点点头,力道柔和地拉下他的手,指尖落在张小凡光洁的额头,轻轻地为他拨开凌乱的发丝。他用拇指指腹蹭了一下张小凡不知何时咬出血丝的下唇,转瞬即逝的心悸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
此刻正是夕照时分,金黄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洒在二人身上,堪堪将那因为沉默而冷却下来的气氛消融掉一半。四目相对良久,两人都从对方双琉璃珠子一般的瞳孔中寻到自己隐忍的神色。而最先打破这段僵持的是一向更为自持的惊羽,他闭了闭眼,终于放弃一般从鼻尖叹了口气,低头将干燥的唇轻轻印在张小凡微蹙的眉间。
因为对方的突然靠近,张小凡下意识闭了闭眼,当惊羽的体温从额间传来,他不禁浑身一颤,瞪大了眼不知所措地看着那唇带苦笑的年轻仙君。
“小凡,相信我。青云仙君宁负天下苍生也不愿负你,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保掌门周全。”留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惊羽抬手拂过张小凡神色复杂的脸,甩着衣摆转身出院。独留少年一人立在最后的一丝夕阳下,直到暮色褪尽,一室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