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秦国后,韩非往专门的驿馆收拾住下。另一边魏之仪带着韩非的原本著作,拉了五六车前往蕲年宫,虽然不在秦王吩咐中,但是魏之仪知道嬴政得了原本肯定得欣喜若狂,便自作主张这么做了。
蕲年宫内,嬴政正与李斯、尉缭商议。得知魏之仪回来,嬴政果然很开心,让他讲述了韩国的经历。听完了魏之仪陈述,笑容逐渐消失,苦着脸问他,“那就是说其
实韩非公子很讨厌寡人吗?”“嗯,大概是的。”魏之仪说。
“那怎么办,尉缭、李斯你们出个主意,人是你们推荐的,邀请公子来秦国也是你们想的法子,总不能不管了吧。尉缭,特别是你,当时你逃跑的时候,给的理由可是去见韩非,为了不让你逃跑,寡人把人都请到秦国了。”
“呃,明明是殿下先看上的,怎么能怪缭呢?天天吵着要见韩子,韩子身份特殊,不是一般人,这不是没法子才想了这个法子吗?说起留人,没人比殿下更熟悉了。稍微低低头,表示下态度,软磨硬泡不是手到擒来?”尉缭说完,被嬴政白了一眼,“行吧,那就像以前见先生那样,寡人现在就去。”
“其实,韩非公子是口吃…身边还有个特别厉害的夫人,是荀卿的孙女,平常都是她替公子说话的,殿下这么贸然去,说不定连话都说不上,韩非公子身体不好,再气到人就不好了。”魏之仪犹豫着说,却察觉到李斯怪异的目光。“荀嬿?确实不好招呼,以往在兰陵学舍的时候,替老师打理学舍,背文章稍微出错连饭吃不了,退学了很多人,同门之间都挺怕她的。”李斯说。
嬴政顿时感到有丝郁闷,他不是没考虑韩非来秦之后怎么办,只是这件事的棘手程度超乎想象,连尉缭、李斯都没什么主意了。
晚上夫人芈瑶见嬴政有些闷闷不乐的,怕出了什么事情便问了一遍。嬴政把韩非的难题都和她说了,要她想个法子。芈瑶听了也乐了,“没想到还有殿下解决不了的事情。”她想了想,接着说道:“荀嬿夫人是荀子的孙女,殿下看秦国现在多少是荀子的弟子,必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才华不输谋士。让妾身明日一同去吧,既然同为楚国人,想必有许多可以畅聊的话题,殿下趁机找韩非公子说明白,打开心结,妾也读过韩非公子的文章,韩子聪明绝顶,会明白您的。”
“会吗?看样子是很固执的人呢?”
“像尉缭先生一直逃跑都能留下来,殿下还担心什么呢?韩子看到殿下身边这么多优秀的谋士,一定会相信自己的选择吧。”芈瑶笑着说。
次日嬴政与芈瑶乘车前往韩非居住的驿馆,怕韩非受到影响,魏之仪将他安排住在驿馆中一处安静的院子里。但是现在,显而可见并不安静。秦国很多人听说韩非公子出使秦国,千方百计想见韩子一面,挤在驿馆外,都被荀嬿强势地扫地出门。
芈瑶将拜帖送进去,拜帖写的是尉缭的名字。不一会儿,院子的门开了。荀嬿手拿拜帖出来,“对不起,尉缭大人,夫君他身体不适,现在不能见客,请您见谅。”本来荀夫人已经不收拜帖了,但看到上面写的名字是“尉缭”,现在秦国的高官国尉,秦王殿前的红人,是不好得罪的人,便亲自出来解释了。嬴政还不知道如何回答,芈瑶上前笑着说:“姐姐,夫君知道韩子身体不好,特地带来补品看望韩子,夫君在魏之时便仰慕韩子之才,惋惜不能与韩子成为朋友,听说韩子生病,十分着急,非要来看,要是看不到回去还得跟我们着急,让我们进去看看吧,不会打扰太久的。”荀嬿还在考虑着,却见芈瑶接着拿出了一盒糕点,“姐姐,这是送给您的,我也是楚国人,知道咱们楚国人就爱吃栗子素糕,一大清早便起来亲手做了,韩子久居楚国,想必也是喜欢吃的吧。”“是啊,应该是天还没亮就开始做了,挺辛苦的…”嬴政也有些吃惊,芈瑶居然准备了那么多东西,面面俱到。
荀嬿知道这糕点制作繁复,相信了他俩的诚意,加上韩子也阅读过尉缭先生的文章,十分赞扬,想必尉缭先生不是俗人,便带他俩进去了。
“干得不错。”嬴政对芈瑶悄悄扬起了大拇指。
“夫君便在屋内了。”荀嬿端着茶和糕点,将他们俩领进书房。韩非坐在桌前读着文章,身穿一件素色深衣,他脸色略微苍白,透着些棱角分明的冷漠,细长的眼睛略微低垂,见
他们进来,眼睛才稍微抬起。“这是尉缭大人夫妇。”荀嬿介绍道,韩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夫君他有口吃,面对不熟悉的人,说话都结结巴巴的,请国尉不要生气,并非是夫君怠慢。”荀嬿转过头又对嬴政解释道。
“姐姐,这附近环境不错我们去走走吧。”芈瑶说着,和荀嬿离开了,留他俩独处。
“韩子这是在?叨扰到您真是万分抱歉。”嬴政说。
“嗯…将要见秦王…秦王的上书…背、背一遍,不然…见他会…说不清的。”韩子依旧是结结巴巴的。
嬴政坐下,接着说道:“不过既然都写下来了,大王他看了就明白了,这样真是辛苦呢。”
“你不是、不是…尉缭吧。”韩子突然问道。
“嗯?这么快被识破了?”嬴政心里暗暗想着,不禁佩服韩子慧眼如炬,马上就看出来了,只是自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暴露了。“韩子是怎么看出来的?”嬴政疑惑地问。
“非…非以前去大梁、大梁的时候,有幸…见过…尉缭先生讲学。本来想之后再去、去结识他,没想到他…走得飞快,非未能……结识。你是谁?”韩非吃力得说着,嬴政这边是哭笑不得,尉缭那人口口声声说没见过韩非,才用了他的名字,没想到是因为他跑得太快,还真是尉缭的风范,但别人可记住他了。“呵呵……”嬴政尴尬地笑着,“我是谁不重要,只是真心想结识公子而已。”
“可是、可是君连名字…都无法坦诚,非如何…相信君呢?”韩非问。
“不是我不想,只是没法坦诚而已,因为可能对于韩子来说,在下乃君最憎恨之人。”嬴政无奈地说。
韩子摇摇头,“明明都…没见过,怎么会……恨?”突然想到什么,沉默了一会,“原来是你啊。殿下……怎么突然光临寒舍?”
“首先是来道歉的,亲自上门才够诚意,出兵胁迫韩子来秦,实乃寡人无路可走所出之下策;然后是请韩子留秦,秦国正处于关键时期,万业待兴,需要先生一臂之力。”
“非接受殿下……的歉意,至于留秦,非来…秦国……就没想过回去了……”
“哦?韩子答应留下了?”嬴政瞬间怀疑自己没听错吧,“没想过回去”是怎么回事,这件事昨天还一筹莫展,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简单了。
“殿下见非,可是……长久之身?非的身体,无法……支撑自己……回到韩国了。”韩非声音依旧十分温吞,嬴政听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嬴政: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都听我的,这事没得商量,你给我留在房里,文章多于两千个字不准一个人写……好想这么写好好玩哈哈哈哈,瞬间霸道总裁绿大暗上身,韩非卒,被气死的。好了不开玩笑了,认真写了。)
“咸阳不仅集结了天下的谋士,同时也聚集了最好的医者,只要韩子不轻言放弃,一定会有办法治好你的病。”嬴政‘嗖’得一身站起来,激动地说。“难道,韩子临走前带走韩国一抔土,是真的觉得自己回不去吗?”
“可以这么说。对于辅佐大王,非恐怕也无能为力了。”韩非说着,想要起身,身子却一晃,差点摔倒,所幸嬴政从后扶了一把。嬴政只觉得他的身子很轻,十分瘦弱,连忙将他扶到床上。
“韩子早点休息吧,回宫后寡人让御医过来,这几日好好养病,病情稍微好转来宫里再说,对了,韩国边境的军队,寡人已经按照约定撤掉了,你不用担心这个。寡人过几日空闲,再来看你,带你好好看看我
大秦,你再决定,如何?”
待嬴政与芈瑶离开,荀嬿来照顾韩非,有些愧疚地说,“没想到居然是秦王亲自来,接下来该怎么办吗?非,其实我觉得秦王励精图治,礼贤下士,说不定他与其他王不一样呢?”韩非叹息,“如果我不是韩国公子,大可以留在秦国施展一番,可是,现在我却不能。从大义上说,秦国迟早会灭了韩国,而我虽不是行刑的刽子手,但是终究是出了力,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从私人说,我们的家人们还在韩国吧,如果我们真的留秦,韩王会怎么对他们呢?”“那就让秦王胁迫韩王将都送到秦国来,秦王不会不管的……”荀嬿忽然想到一件事,临行前韩王召见了韩非,她痛得捂住了X_io_ng口。“难道说?难道说韩王将他们当做人质威胁你,不回韩国或者帮助秦王便杀了他们?”韩非点点头,“就算想救也来不及了吧,犯不着为了非将死之人,连累那么多人。‘夫龙之为虫也,可扰狎而骑也。然其喉下有逆鳞径尺,人有婴之,则必杀人。人主亦有逆鳞,说之者能无婴人主之逆鳞,则几矣。’,看来我现在必须要触这个逆鳞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尉缭:那年杏花微雨,终究是错付了,哼,明明是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