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眼泪模糊了眼睛,尹禾宁拿下眼镜,他抬起袖子擦拭着眼角的泪水。
“尹管家……你……”姚织梦抿着嘴,第一次看到尹禾宁老泪纵横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她将手伸进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在尹禾宁眼前。
姚织梦:“给。”
尹禾宁看一眼此时正在用关心的眼神看着他的姚织梦,有些感动地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从姚织梦手中接过手帕擦拭着眼泪,边擦边说:“去,把浴室打理一下,让宗上司好好沐浴更衣。”
说完,尹禾宁便把用过的手帕甩到姚织梦手上,整理一下衣容奔着过客堂方向走去。
“就知道欺负我,哼……”姚织梦将手帕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气呼呼的转身离开。
尹禾宁走进过客堂,站在苏月辰与叶则知面前,向两人行礼作揖。
起身后,尹禾宁又对苏月辰再次行礼,激动地说道:“宗上司,您可算醒来了,不对,是回来了……我这就去禀报苏翁。”
当尹禾宁转身准备踏出门外时,他的身后传来苏月辰的一声:“等一下。”
尹禾宁又转过身去,冲着苏月辰行礼道:“宗上司,您有何事吩咐?”
苏月辰淡淡道出:“让家里人都回来吧!”
“是。”尹禾宁向两人行礼辞别,转身离开过客堂。
叶则知:“苏爷爷可真是疼爱宗上司您啊!没想到居然派出所有的苏家人去寻找您。”
苏月辰沉默不语,他抬头望着过客堂正对着门口的椅子上,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愧疚感。但这愧疚感很快就从苏月辰的眼眸里消失,他低下头看着左手腕的手链与手镯,眼睛一动不动。
“咚咚咚”尹禾宁敲了一下门框,走进去向苏济行礼作揖,道:“苏翁,宗上司回来了!”
苏济听到这话激动地起身,或许是因为苏济动作幅度太大的缘故,导致桌子上的茶杯被打翻。他反应很快稳稳地在空中接住茶杯,一滴水也未洒出来。
矫捷的动作,一点也看不出来苏济是被病魔缠身的样子。他将茶杯放回桌子上压制住内心的喜悦,顿时又拘束起来,一脸严肃掩饰刚才的行为,道:“咳咳咳……人呢?现在人在哪里?”
见苏济激动的动作及神情,尹禾宁微微一笑,回答道:“跟则知宗主在过客堂。”
听到苏月辰回来的消息,苏济的脸色也跟着好了起来,他拿起靠在椅子旁的拐杖走向外面。
尹禾宁转身跟在苏济后面,露出一点点窃喜的小动作。
两人来到过客堂门外,苏济看到苏月辰坐在椅子上,六年来的担心与思念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苏济将拐杖扔给尹禾宁,缓慢地走向过客堂。
尹禾宁准备跟随其后,无奈苏济抬了抬手阻拦了,只好停下脚步站在原地。
叶则知看到苏济走了进来,起身行礼道:“拜见苏爷爷,您近日可还好!”
苏济的脸色看上去很是苍白,可能是因为病情的缘故,他的表情看上去比较痛苦。
“老朽好的很!咳嗯……”苏济qiáng压着咳嗽声,极力隐瞒着病状,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坐到离自己最近的椅子上。
“人呢?苏家的人都死哪去了?”王泽一边从院子里走进来一边大声喊道。
尹禾宁对走过来的王泽很敷衍的一躬,面带假笑望着王泽,并未回答。
王泽露出不屑的眼神,向尹禾宁指着过客堂的方向。见尹禾宁不理会,他斜视瞥一眼尹禾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容,大摇大摆地往过客堂方向走去。
迈过过客堂的门槛后,王泽看到苏月辰坐在叶则知旁,他的脸上露出错愕的神色,神情专注而发愣,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前望着苏月辰,连叶则知的行礼都未看到。
“咳嗯……”苏济刻意提高声调,眼色扫着王泽,并用下巴指向苏月辰与叶则知那边。
苏济的咳嗽声让王泽从惊诧的状态中恢复正常,只见他对叶则知摆摆手,示意叶则知坐下后,qiáng装镇定地走到苏月辰面前,道:“宗……宗上司。”
见到苏月辰,一向高傲自大的王泽不能自已的对苏月辰敬畏起来,声音都在颤抖。
苏月辰抬头看王泽一眼不语,继续低着头看左手腕上的手镯与手链,冰冷孤傲的眼睛里仿佛没有焦距。
王泽换上一种带着藐视,不屑,还有居高临下意味的眼神,道:“既然宗上司您醒来了,不对,应该叫翊者大人。既然您醒来了,那么翊者大人,明日便一起参加尘集吧!听听青心宗世家的人对佑灵司大人回归的最后裁决。”
他的话句句都是嘲弄之意。
苏月辰那张白皙的脸上,一对星辰的眼眸如雪般,向王泽she出冷冷的光。
王泽打开手中的折扇,仰着脸微微俯视着看了一圈众人,最后视线落回到苏月辰身上,十分得意地看着苏月辰的眼睛,一点刚才的敬畏之意都没有。
叶则知起身道:“王宗主,我还以为您因为六年前的事会有所改变了呢!看来只不过是我多想罢了!”
王泽侧头瞪着叶则知,趾高气昂地说着:“你不过与我一样是小小的宗主,别以为你成为青烟城叶氏宗主,就能对我骄傲自大的讲话。”
叶则知正准备回击,被苏月辰拉住。
苏月辰冷言道:“王宗主,忘归海的规矩您难道忘记了吗?”
这话一下子扎在王泽的肺气管子上,他只好忍着心中的怒火,甩袖转身离开。
苏月辰起身,像心不在焉的人惯常的那样,迈着缓慢而平静的步子,两眼低头看着地面走出过客堂。
叶则知知方才苏月辰是在保护他自己,望着苏月辰的背影温和一笑,他转身面向苏济道:“苏爷爷,我先将此事告诉宗上司,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苏济:“好,你去吧!”
叶则知向苏济行礼告辞离开。
当苏月辰将要迈进秋镜阁的门槛时,一个男孩抱住苏月辰的大腿,道:“月辰舅舅。”
那软软又萌萌的声音如同棉花糖一样甜,苏月辰低下头看见一个圆圆的脸蛋,脸上挂着笑容的小男孩,正在仰头望着他。
“觅儿,快过来,不要打扰月辰舅舅。”苏乐微笑向苏觅招手,她蹲下身张开怀抱,将跑过来的苏觅抱在怀里。
苏乐起身牵着苏觅的手,微笑道:“月辰,我跟仙卿已经结婚了,这是你的外甥苏觅,三岁了。”
苏觅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看着苏月辰。
苏月辰看着孩子微微笑着,又望向苏乐,道:“这几年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月辰……明日入夜将要举行尘集?你这边……”苏乐心里忐忑地将此事说出。
苏月辰:“王宗主已告知于我。”
“那老头还是这么讨人厌。”苏乐小声嘀咕。
苏乐低头看一眼苏觅,眼珠一转,微笑道:“月辰,我还要去找仙卿置办明日的尘集会场,要是可以的话,你能否替我看一会觅儿吗?”
苏月辰低眼看着灿烂一笑的苏觅,似乎有些犹豫。
苏乐得意地抚摸着苏觅的脑袋,微笑道:“你别看他刚三岁,他可聪明懂事了。这孩子我教他一遍便会喊你,在你昏迷期间他可是每日不断地去竹屋照顾你,你突然不见可把他吓坏了。”
苏月辰见苏觅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他陷入了沉思,片刻道:“好。”
“月辰舅舅。”苏觅跑过去抱住苏月辰的大腿,仰着头温和一笑,双唇扬起微小的弧度,在他小小的眉宇之间,有股远离尘嚣的纯净之脸。
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苏月辰,貌似想起了何人,眼神柔和了起来。
他缓缓蹲下身将苏觅抱起,看向苏乐,道:“姐,你放心,我会照看好他。”
苏乐听到苏月辰唤她“姐”,她狠狠地压抑着自己突然涌上心头的情绪,忍住了眼圈上的热泪,克制着激动的感情。苏乐用力咬住嘴唇,看着苏月辰抱苏觅的画面,她转身离开,连头也不敢回。
逃离苏月辰的视线后,苏乐走在路上遇见宫仙卿,她跑过去抱住宫仙卿,任眼泪从眼眶流出来。
宫仙卿见状,他把苏乐抱得更紧,柔声道:“怎么了?”
苏乐迟缓地放开宫仙卿,用手擦拭一下眼泪,道:“仙卿,月辰唤我姐了,这是他十七年来第一次唤我姐。”
“不要哭了,这是高兴的事。”宫仙卿为苏乐擦着眼泪。
“嗯。”苏乐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不止地流出来,对她来说,这一刻或许等的实在太久了。
见苏乐离开不见了身影,苏觅将手指笔划在嘴边,声音萌萌地说道:“月辰舅舅,觅儿想去西窗厅,俍现在应该做好竹筒粽子了。”
听到这话,苏月辰眼睛一怔,一抹蚀骨的悲凉寒意,从他那寂然的眼底,轻轻地dàng漾而出。
苏觅歪下头小眼睛充满着疑惑,问道:“月辰舅舅,您怎么了?”
“没事。”苏月辰淡然道,转身抱着苏觅往西窗厅方向走去。
两人转眼间来到西窗厅。
苏觅见竹筒粽子已经放在餐桌上,便着急地想从苏月辰的怀里挣脱,苏月辰看出轻轻地把苏觅放在地上。
苏觅欢喜地跑到饭桌旁,用他短短的小腿迈上凳子,又爬上桌子并坐在桌子上,拿起竹筒里的粽子吃了起来。
另一边,姜俍哼着小曲端着饭菜掀开了门帘,见苏月辰坐在桌前,他的喉咙突然哼不出声来,急忙走了过去行礼。
“拜见宗上司。”姜俍神情有些慌乱,目光微微下垂,落在他自己那挺起的大大的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