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云笙做了一个梦。
梦中，胡云笙拥有得天独厚的天赋，可以以半妖之身刻苦修炼成为一代大妖，并且已经化妖。
“阿娘阿爹，我好不好看？酷不酷！”
胡云笙得意洋洋飞到爹娘面前炫耀。现在的他既有阿爹一样的蝴蝶原形和人身，却不似阿爹那样柔弱，因为有继承自阿娘人类的基因。可以说现在的胡云笙是最为qiáng大的蝴蝶妖，没有之一。异常qiáng悍的妖力甚至可以让他轻松揍倒身为大妖统治一方山脉的láng义父。
何况，阿娘从不惧怕蜘蛛，他继承阿娘的胆量，管它什么天蚕珠、天王蛛的，统统杀死。
想什么来什么，胡云笙的面前当即就出现了两只天蚕珠。妖力凝聚于指尖，轻轻抬手，一阵白雾飘过，眼前gān净了。
“哼！无论什么蜘蛛都叫你们灰飞烟灭。”
“哦？我你能吗？”
一只有着人类的身体，穿着人类衣服，却长有八条蜘蛛腿的蜘蛛妖突然出现在半空中，巨大、遮蔽烈日，消融一切草木。
胡云笙盯着黑暗中蜘蛛妖yīn森森的丑脸，皱起眉头，双手攥得死紧。什么恶心玩意儿都敢来他的梦里了？
“嗷——”
胡云笙发出一声bào躁的láng嚎——自小在láng群中长大，胡云笙懂láng语，不常说，但往往说出口就带着bào躁、生气、愤怒的意味。
“嗷呜——”在láng群中，如果胡云笙生气了，所有的láng都会瞬间禁声，东看看西看看假装自己是个局外láng。然而此刻仿佛有láng故意在气胡云笙、嘲笑他打不过那只蜘蛛，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一刻不停。
胡云笙一拳砸在chuáng上，chuáng板隐隐有guī裂的声音传出。
他翻身下chuáng，朝着外面大吼，“闭嘴嗷。”
梦醒了，梦中的记忆越来越淡，梦里阿爹阿娘的面容越来越模糊。好久都没有梦见父母亲了，胡云笙不断地回忆刚才那一场梦，试图记起阿爹阿娘的笑容。
可是越想，记忆就越淡。
约莫一刻钟后，胡云笙就只记得他梦见了父母，还梦见了蜘蛛这样的概念。
具体梦里父母是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还有蜘蛛gān了什么讨厌事？胡云笙已经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简直bào躁！
胡云笙想不通，父母和蜘蛛能有什么关系？难道梦里蜘蛛吃了父母？他是被吓醒的？
“吼——”
胡云笙：“…………”
又来？没完没了？！
不过胡云笙确认了一点，他不是被吓醒的，他是被这群láng崽子吵醒的。不禁松了一口气，不管梦境是什么，总归不是他想的那个样子。
随即，在意识到被吓醒后，胡云笙火气蹭地一下就窜了上来。通常情况下，他是没有起chuáng气的，但这种情况下就例外了。不仅有起chuáng气，还有一百一十分的bào躁。
“gān什么gān什么gān什么？”胡云笙裹着被子就冲出了卧室，如果不是有天大的事儿，这群乱吼的láng崽子通通给小王面壁思过去。
几只比小乔还要幼小的láng，撒着娇就冲了过来。
胡云笙退后几步，大喊：“停！”
幼láng们齐齐刹住脚步，呜呜咽咽吐字不清地告状。
三叔带着大部队出去打猎，láng王和láng妈妈们还在休息，dòng里就只有一群幼láng和五只受伤修养的成年大láng在。
然后，有人类来了。
身为幼láng中的老大，小乔冲着dòng口的两个人类呲牙咧嘴一顿威胁。这两个人类就是昨天在那个山dòng里的那两个，漂亮哥哥说就是他们伤害了láng王和漂亮哥哥的美丽大翅膀。如今，他们更是趁着láng群战力大部队不在家，跑上门来，绝对是不安好心。
一时间，但凡是醒着的láng，全部都聚集在dòng口，形成láng肉盾牌。没有领头láng，没láng想起来要去叫醒胡云笙或者láng妈妈。láng王和有伤病的叔叔哥哥在山dòng最深最安全的地方睡觉养伤，动静只要不太大是不会吵到他们的。
在láng群中，láng们默认láng王之下胡云笙最大。这会儿，堵在dòng口的láng们看到胡云笙出来了，纷纷向两侧让开，给胡云笙让出一条路。
dòng内，胡云笙刚睡醒，头顶着一丛“杂草”身上裹着一chuáng薄被。
dòng外，秦牧赤罗着上身背着荆条，拿着短箭。
一时间，竟然相对无言。
胡云笙睡相很差，睡着了喜欢打拳，名副其实地被窝里斗殴，每每醒来头发都是凌乱的。秦牧和胡云笙在一起后，迅速练就了如何快速梳理好头发的技能。只是再一次见到刚起chuáng的阿笙，居然真的隔着一世一生了。
秦牧的视线粘在胡云笙身上，此时的阿笙还像是未经风霜雨打的少年，没有经历过赤云山外那么多险恶残酷。
胡云笙有大半个月没见到人类了，他见过的人类不论穿着好坏，好歹都穿着衣服，没有一身毛傍身，至少还有衣服。哪有人像dòng口这人似的，哦等等，我好像也没穿上衣……
这位就是少将军说的半妖胡云笙了，戈沙心道。“我家少将军伤了láng王和胡少爷，绝非是他的本意，但是大错已经造成。现在来负荆请罪，诚心道歉，还望能够得到láng族的原谅。”
胡云笙盯着dòng外的两个人看了一会儿，也不说话，突然转身走了。
群láng面面相觑，继续瞪着dòng口的两个人类，继续时不时发出威胁的吼声，希望能把这两个人类赶走。
片刻后，胡云笙穿好衣服又出来了。
胡云笙说：“你说误伤就误伤？你说原谅就原谅？做什么美梦呢？”
戈沙：“……”对啊，少将军做什么梦呢？要是我我也不原谅，至少不会这么轻易就原谅。
接着，胡云笙盯着秦牧继续说道：“还有你，说得好听是来负荆请罪，你这身上怎么裹这么多衣服呢？”
戈沙：“……”少将军穿的那是衣服吗？那是包扎伤口的绷带！
“还有，láng群山dòng隐蔽，四周布满陷阱，你们怎么找过来的？！”胡云笙磨了磨牙，“诚心？我可一点都看不出来啊。”
说着，胡云笙的手伸向身后，小乔看懂了手势，立刻叼起杆长.枪凑近。
“láng群不接受你们的道歉！”胡云笙枪指dòng口，长缨无风而动，“既然你们送上门了，那就别走了。”
“我的道歉是诚心的。”秦牧伸出手，戈沙拿走他手中的短箭。秦牧一点一点，解开绷带的结，腹部的伤口是最先露出来的，没有太大块的深色血痂，伤口泛着血红，大有再裂开的架势。
秦牧继续解胸口的绷带，“我为我犯下的错向你和láng王还有整个láng群道歉，也会尽力弥补。”
这句话，秦牧是诚心的。不过解绷带，秦牧就是故意的了。
秦牧了解胡云笙。上一世和阿笙关系缓和就是因为一次他伤口恶化差点死亡所致。阿笙知道捕猎者和猎物之间本就没有谁对谁错的道理，和láng群又往日无冤，只要错误能够弥补，诚心道歉送上门当猎物，缓和关系只是时间问题。
果然，胡云笙看见他绷带下面新凝结的薄痂眼神变了变。
秦牧再接再厉，“昨晚就想亲自向胡少爷道歉，怎料伤势加重晕倒了，所以今天才来。”
戈沙立即补充，“昨晚有两只láng进入山dòng，可以作证，少将军确实昏倒了。”
在戈沙看来，这里的láng除了大小体型差异外，基本上没有区别，很难分辨。不过也可以看出，昨天那只半人高的大láng不在dòng里。
显然，láng群应该是出去打猎了，留守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来的不是时候，不像上门道歉的，像是上门灭口的。
胡云笙突然枪指秦牧，枪头距离秦牧的喉咙不过毫厘，“你怎么弥补？”
秦牧神色不变，“我重伤力道不稳，láng王的伤应该不重，只要止血，几日就会痊愈。你的翅膀……”
láng爹爹的伤确实不重，止血后催动妖力聚集于伤口处，当时就已见好。但翅膀是胡云笙的痛，只要想起来，断骨处就隐隐作痛。
胡云笙的手不断收紧，长.枪又往前送出去几分。
戈沙当即屏住了呼吸，心跳加速。少将军不知何时与妖族打过jiāo道，他只和人打过jiāo道，不知这妖族性格。自少将军提出要登门道歉后，他就一直担忧不已，担心道歉不成被láng包了饺子。
现在虽然担忧不已，但是一动不敢动，生怕因为他，坏了少将军的事。
枪尖刺破皮肤，秦牧喉结滚动，不垂目看一下，也不后退，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你的翅膀能让我看看吗？”
胡云笙不说话，盯着秦牧。
秦牧也看着胡云笙，时间过去许久，久到戈沙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汗顺着脸颊一滴滴滑落。
突然，一双巨大的蝴蝶翅膀在胡云笙身后展开。
像海洋、像天空，最澄净最纯粹，又胶糅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梦幻，细细的骨骼像是穿插其中的丝线，更生绚烂。戈沙发誓，他这一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翅膀，忍不住想要触碰，却又怕自己弄脏弄碎那份美丽，甚至为此退后几步。
直到看到另外一边翅膀上那个破开的dòng，戈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完了完了完了，他和少将军都死定了。
秦牧看着那个破口，不由又想起曾经种种。为了找到修补翅膀的办法，他们几乎走遍大雁，终于寻到一隐秘办法，采药又是两年，这双翅膀再次恢复如初已经过去了整整八年。
“用沧海的海水、塔木格里沙漠的沙漠兰花花瓣、蜀地的千年斑妃竹竹叶以及竹林中新生的竹笋配制成药，涂抹到伤处，辅之妖力可以修复翅膀。”秦牧说道。
重活一次总不会一直重蹈覆辙，至少不用再耗六年去找修补翅膀的办法，阿笙的翅膀不用再伤一个八年了。
“断骨应该还在短箭上，只要找回短箭，翅骨就可以长好，恢复成完成的骨头。”
胡云笙收起翅膀，“我怎么信你？”
“我记得伤你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找。”长.枪的枪头依旧指着秦牧，秦牧继续解释，“我们是躲避追兵才进山的，我和戈沙身上都有伤，独自去找箭，如果遇上追兵跑都跑不了。戈沙是我出生入死十多年的兄弟，可以把他留给láng群做人质。”
戈沙：“…………？”
不仅如此，秦牧还推了戈沙一把，戈沙毫无防备就这么被推进了山dòng。
秦牧：“戈沙手里那只箭和我伤你们的一样，如果我骗你，你也可以给我来一箭。”
“最后一瓶解药昨天给你了。”秦牧又补充道。
胡云笙伸出手，“给我。”
戈沙递过短箭，胡云笙打量了一番，在箭尾找到一个“秦”字，箭头处的凹槽里有几滴浅绿色的液体。
打量完箭，胡云笙又打量秦牧，秦牧脖颈处流出的血线已在皮肤上凝固，身上伤痕无数，胸口、腹部伤口新鲜的血痂证明这个人类并没有说谎。
胡云笙说：“等láng群回来，我跟你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