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乌云密布,隐隐有雷电在灰布般的天际闪耀,一晃而过。
甲狮山头万木葱茏,特别是山头偏东有一株参天大树,滕蔓jiāo错,为着百shòu遮风挡雨。在这株古树下,竟是连零星小雨都未曾滴落,可见这树枝繁叶茂,郁郁葱葱,实为一株福树。以古树为佑的族群必是在这甲狮山中能称王的。
这会儿,披散着黑发,眸子隐隐闪着红光的láng王正对着一头浑身漆黑的小lángjiāo待着什么。
“你俩切记,一切以自身为重,万不可冒险。”láng王拿出一块碧绿的玉佩,“一旦有线索,此玉佩会给予警示,若有危难,摔碎玉佩即可。”说着,将玉佩挂于小láng脖颈,看着小láng不同于其他族láng的金色眼眸,láng王拍了拍它的头,轻轻笑了笑,“淸渝,一旦进入人间界,可千万得换回人身,莫要吓坏了旁人。”
淸渝不甚在意地转头用鼻尖嗅了嗅趴在自己身上的羡水。
láng王知淸渝冷清,继续嘱托道:“羡水,一路跟紧淸渝,待走到极北之地,寻到了仙人,切莫惊慌,万不可唐突,知一切天命而为。”
羡水还小,化不成人形,这会儿只能用糯糯的少年音问:“刃凌叔叔,那仙人当真有仙水,能让láng族振兴吗?”
刃凌一身墨黑长袍,身姿卓越,只是眉头难消忧愁,赤瞳半闭,叹了口气,“端看你们能否悟得天机,渡过劫数了。”
淸渝低吼两声,清脆的声音响起:“那我们走了。”不待刃凌还有反应,迈着小láng蹄便往山下跑去,只见羡水牢牢抓着淸渝后脖上的毛,将刃凌说着:“注意安全!”的话抛在了脑后。
甲狮山看起来巍峨屹立,层峦耸翠,似乎离人间差着三座仙shòu殿那般远,但以淸渝的脚力,若不是怕羡水撑不住,能在天黑前就入了人间集市。
羡水趴在淸渝身上,一路担心被甩了开去,又是疾风又是落雨的,他这小身板还真不够硬,可不够和淸渝比的。
“淸渝,淸渝……慢点呀,”羡水颤着声音说,“我要吐了。”
清渝:“……”
鸟飞得快了还会吐?
淸渝闻言停下了脚步,转头叼起羡水将它放在地上,冷漠说:“那你自己飞,我们在山下会合。”
“别别别,”羡水扑腾着小翅膀,许是急了,还给折腾掉了两根毛,本就毛少的羡水心痛的不行,又怕淸渝真的抛下自己跑了,赶紧飞回淸渝的背上,急急地说:“我飞得慢,又找不着方向,会走散的。”
淸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托着羡水往山下跑,不知是淸渝跑得慢了还是羡水怕被丢下,好歹是不会嚷嚷着想吐了。一láng一鸟在山间疾驰,将那些个兔子山猪吓得够呛,纷纷往旁边躲,就怕没及时让出一条路来,被这黑láng给吞了。
一路无碍,到达人间城镇时已是夜晚。
城镇一旁的石碑上刻着:涉世镇。
羡水终于愿意像别个鸟类一样自己飞一飞,它扇着小翅膀朝小城镇望去,天色已晚,街道并没什么人,像沉睡的玄武般静默无声。
“淸渝,咱们是要找刃凌叔叔口中说的客栈吧?里面有比木藤睡着还舒服的chuáng。”羡水漂浮在天空,叽叽喳喳地说着。
另一旁的淸渝化身成人,shòu毛化为衣袍。一席灰袍,同刃凌不同,衣袍未沾半点墨色,晃一看去倒更接近白色,右手从手肘至手腕缠满了白纱布,隐隐可见内有黑色墨点。
羡水低着小脑袋,扇着翅膀,着急地说:“眼睛眼睛,还是金色的。”
原来淸渝刚成年,变成人时法力不及,尚不能一瞬化成人类模样,总是忘记将眼眸掩饰好,经过羡水提醒,淸渝挥手将眼眸化成黑色。
一人伴着一鸟走在街上,羡水四周张望着,用着小眼不停打探看有没有客栈的牌匾,淸渝却是不急不慌,慢慢往前走,待到走到一家还闪着点光亮的小铺,径直走了进去。
羡水望去,只见牌匾上写着:荒郸客栈。
已是子时,大厅里仍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划拳喝酒,同冷清的街道相比,甚是热闹。
店小二见着淸渝虽着一素袍,人却是神明慡俊,剑眉星目,肩上的鸟更似通灵性般挥舞着左翅打着招呼,忙是上前招呼着问:“客官可是住店?”
淸渝从袖中摸出碎银道:“来一间上房,备好一盆清泉水。”
店小二听着前半句还咧着嘴笑,听到后半句就拉下了脸,有些为难地说:“客官,这可就是难为小的了,这,这哪儿有清泉水?”
淸渝没说话,只管从袖中掏碎银放在小二手中。
小二见着这么多碎银,恢复了笑容,忙着说:“放心放心,小的就是跑遍这百里也给爷寻着这清泉水。”说着,将淸渝带去了上房。
羡水像是打开了新世界般,跳上chuáng蹦了蹦,用头蹭了蹭,又跳去那方木桌上,对着铜镜照了照,忍不住欣赏着自己绝妙的身姿。淸渝没去理它,从袖中掏出一颗碧绿的果子,叫来羡水说:“快吃。”
羡水饿了一天,见着这果子便是忍不住凑上去,站在淸渝手上一个埋头劲儿地吃着,淸渝等羡水吃完了整颗果子才将它放下。
“淸渝你不吃吗?虽说果子素了点,好歹也可以填肚子呀。”羡水用翅膀摸了摸自己的小肚皮,懒懒地说。
淸渝勾唇,隐约露出尖锐的獠牙尖来,盯着面前吃饱了的羡水缓缓说:“吃了你填一顿倒是不错。”
羡水打了打颤,忙不迭地朝更远的地方躲。
因幼时羡水救了淸渝一命,láng族上下对待羡水皆以友人待之,只除了被救的淸渝。
淸渝极爱吃鸟类,甲狮山的鸟见了他就躲,没得鸟吃,淸渝才会不情愿地用其他动物打牙祭。
羡水哭着说:“别的láng都把羊啊,兔啊当大餐,就你把可爱的鸟当大餐,你都吃了那么多我的同类了,现在连救命恩人都瞧上,难怪人间有成语叫láng心狗肺。”
淸渝根本没拿正眼瞧他,伸手拎着羡水,羡水蹬着小腿扑扇着翅膀,挣脱淸渝手的时候又掉了一根毛,顿时哭得悲痛欲绝。
正值此时,小二敲门,听着这叽叽喳喳的声音,入门便问:“客官这鸟儿可是饿了?”
淸渝没回他,只问:“水寻到了吗?”
“嘿,说来正巧,投宿的一位从东边来的客官从东边带了清泉水来,本是为着病弱的女儿饮用,却不曾想女儿好歹是没留住,这水……”
淸渝闻言,扔给小二一块大点的碎银,说:“这水,我便全买下了。”
“是是是,小的一定帮您打点好。”
淸渝看着面前这一盆清泉水,朝羡水看了一眼,羡水抽噎着跳进了盆里,淸渝用手捧着清水顺着羽毛的伸展方向,梳理着羡水身上不怎么繁茂的羽毛,
小二见了,忙嬉笑说:“爷对这鸟儿可真好啊!”
“此种鸟必须每天用清泉水洗净了,少一天便落一根毛,长此以往,毛便是一根不剩了,看着都难以下咽。”淸渝答得一本正经。
羡水一听,扑腾的翅膀,将那盆里的水溅she到清渝衣袍上,“你才难以下咽,难以下咽,láng肉难吃极了!!!”
小二听不到羡水说的话,只迎合着清渝的话,一拍手,恍然道:“原来如此,难怪这鸟看着极通人性,想来品种绝不一般。”
淸渝浅浅的对着小二笑了,道:“此鸟在人间称为麻雀。”
满地都是的麻雀。
小二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