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林中央静静流淌一条河流,水波中央的欧式城堡高耸典雅,红塔顶在月辉中宛如血色覆盖。价值近十亿的古堡,像被主人遗忘的古典美人,落满了时间的尘埃。
“这真不是鬼屋么?”雨后的圆月格外明亮,易丰羽后背发凉。他抱住胳膊紧贴着童昱身后,探头探脑,“我们天亮再来吧。”他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黑。
“你害怕就回去。”童昱转动律师给的钥匙圈,金属钥匙碰撞的细响。一旦少年好奇心勾起,不亲眼看看不罢休。他推动生锈的铁栏大门,年久失修的门锁哗啦一声掉到地上。
“啊!”易丰羽惊得跳起来,他隐约看清童昱嫌弃的脸色,磕磕巴巴地逞qiáng,“胡说,小爷怎么会怕?你怕就直说,我不会丢下你的。”
红发少年害怕得瑟瑟发抖,装作若无其事。他忘记了,小时候童昱面无表情讲鬼故事,把自己吓得不敢一个人睡。他也没有看见身体飘在空中的白泽,否则会更加怀疑人生。
童昱望着漆黑的城堡,莫名的熟悉感。他推开高大的木门,沉重吱呀声如同久违的呼唤,虔诚怀念——欢迎归来,我的小主人。
灯光骤然亮起,外表破败老旧的城堡,大堂中央jīng致昂贵的水晶灯徐徐旋转,富丽堂皇气息遍布每一处,整洁奢华的家具散发金钱的气息。壁炉内火苗燃烧,驱散了门外的cháo湿冰冷。鲜艳欲滴的玫瑰花束装点纯白瓷瓶,食物诱人的香气萦绕在鼻尖,气氛安静而祥和。
它苏醒了。
童昱心底浮现奇怪的念头,他甚至能感应到这座城堡满怀喜悦,对客人盛情况待。
眼前一切不可思议,易丰羽呆立在门边不敢踏进一步:“这有鬼了?”打死他也不会用幻觉,或者魔术糊弄自己。
“有意思了一点。”童昱眼眸波光流转,毫不犹豫踏进辉煌的大厅,“你听说过这座城堡的故事吗?我爷爷奶奶,我爸妈结婚都是在这座城堡。”遥想当初的奢华,如今被废弃的荒凉。
易丰羽欲哭无泪:“没有。”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只想叫回司机,火速赶回家。
白泽银发银眸,清冷无情。他原本在少年身边寸步不离,此刻却停在门外,若有所思:非请禁入。
是保护,还是囚笼?
童昱大大方方坐在柔软的沙发上:“进来啊。”
获得主人的邀请,桌上三杯冒着热气的茶,瓷盘上摆着香甜的曲奇,草莓小蛋糕。
白泽进入大厅,他半透明的挺拔身躯,变得有实质。
“鬼啊!”易丰羽眼睁睁看着空中冒出一位白衣青年,眼睛还tm是白色的!他兔子似得跳到童昱身后,死抱着不松手,“快跑啊——”
“他不是鬼,是妖怪。”童昱看易丰羽怂怂的样子好笑,毫不留情推开发小扎进自己怀里的脸,“你给我起开。”
易丰羽死死把自己塞进少年的怀里:“呜呜呜有妖怪啊……”他前面还说没有妖怪,现在恨不得倒带重来。
白泽俊逸出尘,薄唇冷淡,没有把人吓得鬼哭láng嚎的自觉。只是黏黏糊糊抱在一起的两少年,无故刺眼。
“放手。”红发少年又热又闹腾,童昱衣襟被弄乱了,他不耐烦地喊:“白泽,把他弄走!”
白泽难得听话,抓小猫似的拎起易丰羽的后衣领:“你太吵了。”
易丰羽堵住了喉咙的大叫,他双脚悬空,一动不敢动的乖巧:“你们…认识?”
红发少年像被揪住命运后颈的小猫崽,童昱满意一笑:“白泽,我的守护神。”
白泽冰雕般冷漠:“我不是。”
童昱:“我说是就是。”
他夸张道:“如果没有你,我今晚就死了。”
白泽:……这祸害活一千年都不奇怪。
这么说,不是坏妖怪了?易丰羽世界观摇摇欲坠,“帅哥,先放我下来呗。”
童昱没有反对,白泽松了手。
易丰羽获得自由,麻溜跑回童昱身边。在白泽冷漠的目光中,他原本要抱住少年的双手,诡异地转了个圈插回自己口袋。
这妖怪不太喜欢他啊。易丰羽不能理解白泽的敌意:“怎么回事?”
童昱优雅饮茶,漫不经心说着今晚的车祸,易丰羽听得心惊胆战。他话锋一转,“他为什么能看见你了?”
白泽满足了少年的好奇心:“这座城堡非请不得入,而你是它的主人。”
因为童昱的到来,城堡满足少年需求,放大了他的能力,显示出白泽身形。隐身术,在城堡内失去了用处。凡人,也能看见妖怪。
当然,易丰羽没有表面的平平无奇。
童昱笑容愉悦:“好玩。”他站起身,走上华丽的楼梯,俨然主人的姿态,“我四处转转,你们自便。”
易丰羽和白泽保持距离,懵懵懂懂追上去:“别落单啊。恐怖片里,一个人容易出事。”
童昱欣赏走廊的名画:“你信恐怖片?”
易丰羽振振有词:“妖怪都有了,我不敢高估自己的运气。”
童昱感慨,发小还有点自知之明。
易丰羽无意嗅着童昱的发梢:“你好香啊。”他肚子咕咕地叫起来,咽了咽口水,“你是不是偷藏吃的了。”
红发少年大大咧咧地戳童昱后腰:“藏哪了?”
童昱腰间一麻,头也没回一巴掌拍过去:“信不信我把你杀了,埋地里去。”
易丰羽捂住火辣辣的脑门,仿佛看到自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敢了。”
小公子最讨厌别人碰他的腰。上个手贱的人被教训得不轻,心理yīn影炸裂。听到“童昱”两个字,跟耗子见着猫一样哆哆嗦嗦。
城堡大的惊人,一条走廊上走不完的房间。每个卧室明亮宽敞,堪比顶级豪华酒店总统套房,富含文化底蕴的雅致。
平常中又有一丝不真实。
“无趣。”千篇一律的场景,童昱随意进了一个卧室。屋内洗漱用品新衣服一应俱全,他戳了戳舒适羽绒枕头,嘴角微翘,“我要这间。”
少年把易丰羽赶出门,自然进了浴室。他衣扣解了一半,笑容慵懒揶揄:“你有偷窥的癖好?我没有被偷窥的兴趣。”
白泽面无表情:“在吾眼中,你和草木没有区别。”他习惯了在童昱身边,不在乎少年的行为。
想了想,白泽补充道:“除非你死了,吾不会离开。”
“那之前,你都跟着我?”童昱仿佛看变态的眼神,“感觉没有隐私了啊。”
白泽毫不在意人类的眼光,唯独见不得小公子的防备,语气冰冷:“你没有危险时,吾在沉睡。”
他每次短暂的苏醒,只为了拯救人类的安危。下次现身,或许是数十年之后。
头一回,少年看见白泽,果断抓住了他,肆意而张狂。童昱眼里的色彩过于耀眼,白泽无法进入死寂一般的宁静。
童昱挑眉:“睡着了,多没意思啊。”
“低头,”少年解下领带,蒙在白泽眼前。
清冷禁欲的仙人遮挡双眸,鼻梁高挑,双唇薄凉,完美无缺到每一根头发丝,让人更加想逗弄出不一样的情态。
童昱在银发青年脑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不错。”
少年的手指修长微热,清浅的呼吸仿佛打在脖颈。白泽唇瓣轻抿,他慢慢闭上眼眸,屏蔽了所有的感知。
童昱躺进浴缸的温水中,舒展四肢,水波dàng漾。雾气腾腾,松懈下来的少年昏昏欲睡。他额头发烫,恍惚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万物苍茫,草木枯huáng,黑暗气息混乱厮杀。
纯白的神shòu周身光芒纯粹,它从天而降辗转人间净化污浊,所到之处生机复苏,欢声笑语。
雪白神shòu天生无情,冷眼旁观人世纷争,不受名利权欲蛊惑。烈日炎炎,丛林蝉鸣喧嚣,它穿过水流,因一声啜泣呼唤停下了脚步。
一身láng狈的少年满脸尘土,漆黑的眼眸滚出泪,亮的惊人:“老天爷,救救我妹妹吧。我愿意用命去换——”
凡人只为自己所求,第一次为旁人不顾生死。
神shòu似乎心软,轻盈身姿落在了少年面前,化出了天人之姿的银发青年。
光华万丈,泪眼朦胧的少年看呆了眼。
下一刻,却是地底万千黑暗气息袭来,无数锁链将银发青年瞬间吞没,贪婪地包裹每一寸白色光芒。
这是陷阱!
剧痛深入骨髓,神shòu清越的嘶鸣破碎挣扎,穿透时空直达童昱脑海,撕裂一切的失控。
浴缸里,童昱窒息中睁开眼,一股力将他拉出水面:“咳咳……”
白泽半跪在地上,掐住少年的手腕。他脸上蒙着领带:“你睡着了。”少年差点把自己溺死在浴缸里。
童昱抹去脸上的水,面颊热得发红,笑了笑:“好像看到了不得的东西。白泽,你是被人类骗了么?”千年来不得已的保护,如同诅咒困住了天地宠儿一样的神shòu,没有止境。
白泽神色发冷,松开少年的手:“拜你先祖所赐。”
原来守护神,不过是被迫。童昱还以为,是有利所图,qiáng大的神shòu才会寸步不离。
“我先祖还挺黑心的。”童昱难掩失望,说话也不客气:“白泽,你这么厉害,没有办法摆脱?”
白泽掐上了少年湿漉漉的脖颈,冰凉刺骨:“你一死,吾就自由了。”
童昱扯了扯青年的银发:“滚,我没穿衣服。”
白泽猝然站起来,退避三舍,仿佛少年的皮肤格外烫手。
童昱无声地笑,神shòu真不经逗。
少年洗漱完,换上gān净的白色浴袍。他发梢微湿,五官jīng致,如刚出水的人鱼小王子。
易丰羽看呆了一瞬间,坐在chuáng上结结巴巴:“知道…你一个人害怕,我陪你啊……”
白泽从童昱身后走出,红发少年的话彻底卡壳:“你你…你们怎么一起的?”
童昱懒得搭理:“当他不存在好了。”
他泡水太久,头脑发热,把易丰羽踹下chuáng:“这是我的。”
易丰羽委委屈屈抱着枕头:“我睡沙发还不行吗?”
童昱:“出一点声音,你自觉出去。”
易丰羽捂住嘴,狂点头。
白泽悬空坐在chuáng边,毫无知觉引来红发少年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攻击。
夜晚,童昱热得翻来覆去。他无意碰到白泽冰凉的手,毫不客气拉过来盖在发烫的额头:“恩……”
白泽看着闭眼的少年,睫毛轻颤,温柔无害。他似乎有点懂,人类对这个小麻烦容忍度如此之高。
沙发上的易丰羽翻了个身,一条火红的毛茸茸尾巴甩了甩,又消失在空中。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读者乂鄭的地雷~
元旦快乐!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