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曜龙很快醒来，看到两只雪狼，有微微诧异。

维奇恭敬地说：“阁下，很抱歉不请自来……”

蓝曜龙不发一言，维奇有些尴尬，他是来请求的，自然底气不足。

利伊永远游离在正常氛围之外，这会儿欢快地说：“老先生龙，这是我提到过的维奇哥哥，他是我们族最厉害的

战士！”

维奇难得的很想堵利伊的嘴，在一个超然物种面前说自己很厉害……

利伊接着说：“人类的狩猎者明年会来，您能帮助我们吗？”

蓝曜龙扬起脖颈：“什么？人类？”他这样的动作已属难得，说明内心澎湃。

维奇定了定神，说：“是这样的，夏初时来了一伙狩猎者到这极北之地，我们的村庄在最北边，并未遭殃，但靠南些的雪狼族村庄已经多数被袭，到了秋末，连附近的小冰霜林都……”

蓝曜龙复又低伏：“所以，你们希望我击退狩猎者？”

维奇低下头：“是的……”

蓝曜龙观察了维奇很长时间，才说：“年轻的雪狼啊，你天赋异禀，我能感受到那份蓬发的潜力，假以时日，你能够拥有与龙匹敌的实力。”

维奇惊地抬起头来：“我……！”

蓝曜龙说：“万物有其极致，也有其不致，龙族的个体实力不同，雪狼族也一样，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你能够和龙族的英灵相匹敌，但以雪狼族的起点，攀上龙的阶梯已属不易。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维奇点点头。这意思就是说你打败一条下九流的龙还是很有可能……

利伊在一旁插嘴：“老先生龙，您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了啊？”

蓝曜龙看向他：“嗯……没答应。”

维奇心里一下咯噔，急急说：“但是我还没有那个实力……！”

利伊立刻转头对他严肃地说：“离明年夏初还早呢，好好学习，天才1%的天赋+99%的汗水，呐！”

“……”维奇想，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蓝曜龙笑了一声，说：“小伙子，我坦白地跟你说，我是不敢，不敢和人类交锋。”

冰洞内风痕甚少，堆积的宝石闪着盈亮的光。维奇和利伊开始静静倾听。

“我壮年时脾气算不上好，到处招摇，抢夺财宝，受到最多的攻击都来源于人类，的确按个体的力量，人类弱小不堪一击，但至高神给予他们群体的意识和非凡的创造力，更为重要的，人类自我约束，他们称其为法典，严谨的秩序带来高速进步……”蓝曜龙说到这里，停了一停，叹息一声又说：“我有一个孩子，过于狷狂，死在了帝国的空行战舰下。人类过于复杂，思想活跃，你不知道一个行为会引来人类怎样的反应，我的孩子不是运气不好，他不懂自我约束……”

利伊仰起雪雪的脑袋嚷道：“可是，可是，我们没有去惹过人类，老先生龙您说得不合理呀。”

维奇惊得不是一下两下，此刻无比悔恨怎么以前就没想过调理调理这小子的脑袋……但他只是想而已，出口却说：“利伊，不能这么说，先生说得都对……”利伊的回应是技能炯炯眼，维奇被瞬间秒杀。于是利伊继续说：“老先生龙，您说得情况不切中要害呐。”

蓝曜龙一点也不生气，说：“嗯，确实不切中要害，我只是年纪大了想找人抱怨往事罢了。”

……维奇觉得，世界好凌乱，还有利伊病是会传染的。

蓝曜龙又说：“哎，我已经老迈，实力大不如前，龙是佣兵梦想屠杀的对象，我如果出现，这个消息说不定会不胫而走，届时就不只是狩猎者的问题……小子，你弟弟说你广博人世，总

该明白一条龙出现的后果吧？”

维奇点了点头。他确实疏忽了，虽然龙那样强大，人类却依然有办法将其干倒，虽然代价也同等强大……龙太稀有了，本身骨骼和鳞片都能进加工厂，龙穴中又有稀世财宝，这年头要钱不要命的佣兵啊狩猎者啊国王军啊那是一箩筐一箩筐，更别提，眼前的是条老龙，力量衰弱，更容易招来屠杀者。人类的贪Y_u，一如他们的创造力。

“你们雪狼族生Xi_ng孤高，不难理解‘求人不如求己’这个道理吧，人类的武器虽然可怕，其本身却为利益所主导。”蓝曜龙卧了下去，闲适得很，“年轻的领导者，让你们的敌人知道，谋求你们需要付出的代价远大于得到的利益，牟利的狩猎者自然撤退。我只给你一个建议：不要忘记，你们的敌人始终是人类，而不是他们的枪刃。”

维奇深深一怔。“不是他们的枪刃……”他低喃一声，而后仿佛灵光一闪，欣喜地对着睿智的老者鞠了一躬：“阁下，忠诚感谢您！”

蓝曜龙点一点头：“哼，不错，你很聪明。”说完这些，他差不多可以午睡了，但这里还有一枚利伊。

活泼的小狼说：“老先生龙，您去过很多地方，是吗？上次您对我说，龙可以随意变化自己的尺寸大小，比如变成玩具……”

这个问题惊艳无比，涉及了个人隐私及龙族自尊，令人不敢逼视。蓝曜龙看着利伊，维奇也看着利伊……30秒后，维奇笑笑地说：“我，我出去吹吹风……”

不一会儿，洞里就剩俩儿。

利伊天然呆无压力，欢快地说：“人类的武器真的那么厉害吗？比魔法厉害？”

蓝曜龙遥望一会儿洞口，貌似很同情，然后说：“魔法需要念咒，枪是瞬发的，但要说到威力，究极魔法比武器强，如果武器想获得究极魔法的威力，必须经过复杂的工序，而且还未必成功，总之代价很大。”

利伊说：“所以，还是魔法比较强？”

蓝曜龙说：“……因人而异吧，如果是我们龙族的两位黎明之星，任何武器都无法与之匹敌。”

利伊难得的听懂了。黎明之星是神话，为洪荒纪划上终点，在末日时昭示变革，带来新生蔷薇纪的两位英灵。传说其一为黑曜龙王之子，其一为紫晶龙王之子，魔法造诣奇高。但很遗憾，这两位黎明之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典型的过去式。

聊着聊着，利伊又重拾那份悸动：“我想去城镇，我想幻人形……”

蓝曜龙说：“哦……其实还有个方法让你幻形。”

利伊瞬间来了兴致，摇尾神功。

蓝曜龙说：“用以支撑幻形的魔力。”

利伊说：“我的魔力不够。”

蓝曜龙沉吟道：“嗯……你真的该锻炼一下思维逻辑……拿去。”他刚说完，空气中便降下一枚蓝华如梦的深月琉璃，用细链串着，做成项坠的形貌。它如此美丽，仿佛深海魂灵。

琉璃项链正好降在利伊的脖子上，浅蓝衬着雪白毛色，内敛又慑人心魂。

蓝曜龙说：“这颗深月琉璃是难得的纯粹晶玉，足够作为储存魔力的宿体，人类的魔法师以此为施法媒介，你也可以，试着用它的魔力幻化人形吧。”

利伊低头碰一碰项链，表情懵懵懂懂，还不在状态。上了年纪的龙生活节奏都比较慢，蓝曜龙休闲着看他懵懂，也不来个冒险前的新手导引啥的。

老半天，利伊终于有所反应，笑容渐溢，喃喃地说：“这个，我可以变成人形了？”他欣喜着，一双浅金眼瞳仿佛春日女神的笑靥，在哪里，哪里就有暖光。

他开始尝试。细细的蓝光从链坠中透出，盈盈脉脉，不很刺目。幻形是利伊的向往，他把梦想都寄托在这之上，他还是孩子，还十分稚嫩，他的梦想同等稚嫩，但无论如何，这是个梦想，构成了他的半个世界。

蓝光将小小的雪色身影包围，柔和如水的润洗，等这光芒逐渐淡落，其间依旧是小小的

身影，只不再有雪色的茸毛，细细的脚掌化为赤足，那其中已经是个人类的小少年，变得那样彻底，但你看着那双明媚的淡金双瞳，立刻就能认出他来。

利伊愣愣地看着自己新生的人类躯体，他还是15岁上下的少年模样，身架都小，看着纤细又活力十足。

这样的愣愣持续了很久，终于，他的喜悦攀升到一个临界点，腾跃而起开始自我狂欢，宝玉盈盈的冰洞里充斥了他的活力。

跑跳了太久太久太久，从初步协调到全方位协调，利伊对这个新身体掌握得还可以了，转身对蓝曜龙雀跃道：“老先生龙，您看啊看啊看啊”

蓝曜龙沉默许久，终于还是开口：“嗯……我忘记了，雪狼族和龙族不同，你以后幻形，记得先准备好衣服。”

“……”

这件事情利伊没有告诉维奇。

真的，他非常高兴，恨不得在天上飞翔一通，但他没有告诉维奇。这是微妙的半大孩童的心理，或许是想惊喜一下，或许是……那并非他自身的力量。孩子的雄心你别猜，总之，利伊没有告诉维奇。

回村后就是酣眠。

利伊还不算强健，属于小狼的范畴，冬天的低温抑制了他的动感细胞，几天后，他昏昏Y_u睡，又几天后，他冬眠了，和其余小狼一样。

维奇把他搬到自己的房间，屋里升起暖暖的炉火，软垫周围摆了利伊最喜欢的冰凌花雕，淡淡香气，淡淡暖阳。

他们相依相偎，温暖过又一个严寒的冬季。

入春后冰雪不见消融，但气温已经稳步回升。这是蔷薇纪，春夏秋冬永不混淆，独立得令人感动。

利伊从长睡中苏醒，村里已经做好了开春的准备，西兰湖的冰层变得脆而薄，族狼们砸开一处冰面以便提取淡水及捕鱼，雪狼不爱吃鱼，但猎物爱吃，这是诱饵。

利伊花了很长时间才进入状态，然后晃晃悠悠步出门去。

依照往年，出门会看到族狼们辛勤忙碌的身影，如果凯凯和拉尔拉那一年体贴指数较高，还会在门口等他……

然而，显然，今年有些不同。

大不同。

看着村庄里走进走出的羽绒服人类大部队，利伊久久没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