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沐豫谦上了床,她留了大半的空,一个人缩在床沿背对着她。
她以为他好歹会哄哄她,道个歉什么的,可直到身边人打起浅浅的鼾声时,她等到了自己Ch_ao湿的眼泪。
过了好久才算沉沉睡去,朦胧中,有个低声在耳边骚扰。
“还喜欢他吗……我……知道……他是……哈哈……大哥啊……你们……干了多少苟且的事……”
断断续续的,她听不真切。猛然惊醒,转过头时,沐豫谦睡得正香,连姿势都没换过。
她疑惑着躺下身,那种声音很熟悉,熟悉的她能分辨,却搞不清到底是真实还是梦境。
自那以后的每一晚,她都在这种梦境中徘徊。
越来越难听的词藻用在她身上,她在梦里挣扎、抗议、尖叫,却堵不住那张不断向她吐脏水的嘴。
“给我住口,住口,混蛋!”
“子凡,子凡,子凡,你醒醒……”沐豫谦抱起她的身子,轻拍她的脸颊,“子凡,醒醒……”
宁子凡睁开双眼时,沐豫谦就近在眼前,她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才嚎啕大哭起来。
“你为什么要骂我,为什么要骂我,我和维叶哥什么也没有啊,什么,什么都没有……”宁子凡委屈地抓着他睡衣领,抹上眼泪。
“子凡,我没有骂你啊,你又做恶梦了!”沐豫谦哄着她,劝着她,像宠溺宝贝一样,轻抚她的背。
“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了,我以为你恨死我了,豫谦,别这样对我啊……”
“对不起,子凡,我不会了。我只是太爱你,我……我有点吃醋,对不起……”他将她紧抱在怀里,脸颊蹭着她柔顺的黑发,温柔无限。
“豫谦,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沐豫谦的保证对她很有作用,她的心放松下来。因为是个女人,心软的女人,他很容易被原谅。一个眼神,一句话
,一点耐心,女人是幼稚的傻瓜。
她于是再次燃起希望,于是再次憧憬未来。
却从那以后,她不敢做梦,不敢睡觉。每天的休息时间只有短短两个小时。
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
沐豫谦劝她去看看医生,并帮她买了帮助睡眠的一些保健药。
晚上打来一大盆洗脚水,在宁子凡手上放上一杯热牛奶,便将她按在沙发上。
“你干什么!”宁子凡笑容满面地开口。
“帮娘子洗脚啊!我在网上查的,泡脚能帮助睡眠。来。”他拉过她的脚放在水里。
“哎呀,烫啦!”
“就是要烫才有效果,忍着点。”沐豫谦一边揉捏着她的脚面,一边扯过别的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
喝下一大杯热牛奶,男人额上微微薄汗令她有了小小的感动。
“谢谢。”这是躺在床上后,她小小的低语。
“两口子说什么谢啊!”沐豫谦在她耳朵里塞上耳机,将轻柔、抒情曲的音量开到最小。“赶快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取下来。”
“嗯。”她想,她的坚持是对的,她又找回了那种幸福的感觉。
被人呵护,这是每个女人最想要的。
爱上一个人,不会太困难。
只要肯用心,多一点付出,多一点耐心,每个人都会得到专属。
她也不例外。
她在梦中走过一座桥,她抬起头时,艳阳高照,百花齐放,她在梦中寻找一个人的身影。远方的花丛中,素白衣杉随风飘动。
她奔上前,她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停住脚步
“你有够下J_ia_n的……你以为你的维叶哥会喜欢你啊……够可耻吧……你都做了什么……他有这样碰过你吗……碰过你哪里……你们这对……Ji_an夫Yin妇!”
“啊……啊……啊……不……”
她一身冷汗的惊醒,每一天,每一天,无法入睡。
林舞遥就是个实实在在的海归,名门望族的身份让她不用担心工作的问题。她没有什么小姐脾气,对已既定安排的工作也挺满意。
从小到大就是个不用人操心的女孩,恬静的外表,温和的个Xi_ng,高学历的知识女孩一回国便成了各名门争相预购的待售品。
前脚刚踏进方家大门,就听见方母陈乐云热情的招呼,“舞遥啊,昨天怎么没来,伯母很想你啊!”
“陪家母去了趟维也纳。伯母,这是礼物。”林舞遥脸上挂着讨人喜的笑容,双手奉上包装精美的礼物。
“你看你,马上都一家人了,还那么客气。王嫂,把点心端上来。”陈乐云满心欢喜地拉着林舞遥细致修长的双手,“你不知道啊,你昨天一整天不在,琰儿那个傻小子,走了一天的神呢!就差把菜夹到鼻孔里了。”
“哈哈……伯母,您也太夸张了。”
“我说真的。你是没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样,我和他爸一个劲地笑话他呢!不就是一天没见嘛,至于他那样吗?”
林舞遥继续保持着脸上的笑容,陪方母聊了好一会,终于等到方琰下班回来。
“你来了。”不咸不淡的一句问候,方琰招呼过后径自上了楼。
“这孩子。”陈乐云不满地指责,“舞遥,你也知道,我们家小琰就这个Xi_ng,明明心里喜欢得要死,嘴上呢,非
得装得满不在乎样。唉,不知道随了谁了。”
林舞遥明白,能走进他心里的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
那个伟岸的身影,从来不肯停下休息一分,也许因为陪他的人总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只能让自己更累、更累……
晚饭后,她提议去KTV唱歌,方母喜极,一开始还假意推辞说你们年轻人去就好,她一个老太婆就不凑那份热闹了。
架不住林舞遥的坚持,陈乐云换过衣服,随他们一同出门。
点了中包,陈乐云一抓起麦克风就不想松手。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开在春风里,在哪里在哪里见过你,你的笑容这样熟悉,我一时想不起,啊,在梦里……”
“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错,忘不了你的好,忘不了雨中的散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忘不了忘不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名人邓丽君,经典的歌,经典的人,陈乐云要唱她的歌唱一辈子。
“伯母,你唱得真好。”林舞遥适时鼓掌、递水、夸赞,完美的准儿媳妇。
“是吗?舞遥啊,你来陪伯母一起唱。”
“我不行的。”
“没关系,没关系,快过来啊!”
方琰意兴阑珊地听了好一会,刚点着一根烟,便被方母拿着话筒吼到了门外。“要抽到外面抽去!”
有那么点河东狮吼的味道,搞得他烟兴全没了。
掐灭烟,他走向洗手间。
路经一个包间,就那么一眼,他捕捉到一点模糊的影子。
他退回包间门口,玻璃窗口让他将里面的场面看得清清楚楚,自是不会错过那个人脸上精彩的表情。
男人在和同事聚会,一大票人有说有笑的。
男人紧绷着身子,笨拙的在给坐在身边的女孩倒酒,深怕洒出来似的,小心翼翼。
男人显然很不适应这种场合,有点坐立不安。
方琰抬高头,吸吸鼻子,他有点厌烦这种场面,大步走开。
拧开水龙头,清水浇过面庞,他抬起头,镜中的自己越发冷酷,这是他给自己戴的面具,一定要戴好了,不小心碎掉的话,他没有勇气可以再承受一次。
走回去时,龚维叶突然从包间出来,四目相接,他有一瞬的动摇。
“方琰……”龚维叶的自制力显然没有他那么好,几秒钟的时间,感伤就蹿到眼中,定定凝视着他。
方琰偏过头,攥紧双拳,迈开步子。
“方琰……”错身而过,龚维叶从背后一把抱住他,不可抑制地抖动双唇,“方琰……你真的可以……可以对我视而不见吗……方琰……”
“松手!”
“方琰……”
“我叫你松手!”
“方琰……”
龚维叶贴紧他僵硬的背,双手搂得死紧,好像害怕会被他挣开一般。他却没有在意到方琰不管语气多恶劣,却不肯自己伸出手去摆脱他的钳制。
也许该说他不想,他做不到。
维叶的双唇贴上他后颈,温热的气息,熟悉的碰触,软软的,在他后颈烙下痛彻全身的回忆。
所有的,所有的,全都回到他脑中。
“方琰,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也爱你。”
“你知道第一次有多疼吗?我当时真有要把你杀了的冲动。可恶的家伙!既然现在已经习惯了,那种痛还是我一个人尝试过就好了,我不想你也那么痛苦。”
“整整两天,我把自己交给你,你要是敢让我下了这张床,就等着被我上吧!我说到做到!”
离不开的味道,
把一切带回他身体。
那些快乐的、痛苦的、悲哀的、绝望的画面,一遍遍在脑中翻腾、转换,撕扯着脆弱、不堪一击的神经。
“维叶,维叶,我们回家吧,跟我回家啊……”
“维叶吗……笨蛋……这都几点了……你怎么还不下班……嗯……放心……我做了你爱吃的香酥鸡……好好好……有虾……有虾……我马上给你做……等你回来……等你回来就可以吃了……嗯……快点回来吧……我等着你……”
“维叶……我是方琰啊……我是你说过……要和我在一起五十年的方琰啊……我们说好一起努力的……你怎么那么快就忘了……维叶……我这么求你也不行吗……我都这么低声下气了……还是不行吗……我都为你放弃一切了……父母和自尊我都不要了……这也不行吗……维叶……维叶……我连一天都忍不了……你让我怎么忍没有你的五十年……维叶……你为什么不肯可怜可怜我……维叶……我是方琰啊……你天天说爱我的方琰……怎么能一下子就不爱了呢……可是我还爱你怎么办……你活着就不能和我在一起……可我要活着就只能和你在一起啊……维叶……我该怎么办……”
“不,他不要我,他不要我了,不,不,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你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他回家来,你告诉我啊……”
“维叶,维叶,是维叶回来了,是他回来了。你怎么没有听见呢,他刚才真的有回来,我听见开门声了。维叶他”
“对不起舞遥,我是个同Xi_ng恋。这辈子我只爱过一个人,他是个男人。”
他跌在回忆的漩涡,闭着眼倾听身后男人的软言诉语。
谁能帮他赶走那些曾经的痛苦,仅仅是这简单的三个字对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