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日会後,习清岸继续投入工作,一天中午,他在唐守中的个人休息室用餐,护士林家家寻了来。
「习医生,你在这里,有人找你。」
「找我?」他狐疑,「哪一位?」
「他们说是你的伯父和阿姨,我请他们在会客室等候。」
「谢谢你。」
「你伯父来找你干什麽?」唐守中不悦,「你父亲死後,他对你们兄弟两不闻不问,只想著分遗产,现在来找你准没有好事。」
「但是我阿姨对我们是很好的。」
他站起身,收拾了餐盒,「你请慢用,我先离席一下。」
「不要忘了下午来检查。」
「知道了。」
他走进休息室,果然看见他的大伯习伯觞和阿姨伍端丽,「伯父,阿姨。」
习伯觞年约五十,个子极高,气度威严,和母亲以聪明美貌闻名社交界的手帕知交伍端丽站在一起,即使两人都已迈入中年,仍是一对璧人。
两夫妇点头,习伯觞看看妻子,伍端丽轻轻喉咙开口。「岸儿,你工作忙,我们就直接切入话题了,你知道你弟弟女朋友的事?」
「安妮?」
「对,她叫做秦安妮,你知道她?」
「孟州曾经带她回家,我看过她,怎麽了?」
「我听说他们打算结婚。」
「有可能,阿州目前还没有跟我提,不过,他很爱安妮,是有可能结婚。」
习伯觞震怒。「什麽,你身为大哥,竟然不反对?」
习清岸不了解,「我不明白这有什麽重要的。」
「如果他们只是玩玩,那麽我们不会多话,但是,听说孟州正与她论及婚嫁,你不觉的太快了吗?」
「他也已经二十二岁了,再几个月就毕业了,虽然结婚早了些,但我们习家人都一向早婚,没有什麽特别阿。」
习伯觞尽量以缓和的语气说话。「如果你不赞成,他一定会听你的话。」
习清岸微笑,「阿州的希望就是我的希望,我为什麽要阻止他?」
习伯觞和伍端丽相视一眼,「你知道那个女孩子的出身吗?」
「我没有问过阿州,这很重要吗?」
「我找人调查过,她是个私生女,母亲是舞女,父不祥。」
「是吗?」
伍端丽蹙起了眉头,「岸儿,她是一个不正经的女孩子。」
「不,我看过她,她很知礼节进退,是一个不错的女孩子。」
「天哪,你不在乎她的出身?」
「如果你们的调查是真的,那麽她的童年必然不幸,但是阿州会更加宝爱她
。」
「清岸,你没有弄清楚我的意思,习家终究是个大家,有传统的历史和光荣,阿州如果娶了那个不正当的女孩子,那会是家族之耻。」
习清岸轻轻啜了一口茶,「四姨,我觉得家族是用来支持亲人,而不是打压亲人的,我希望阿州能用我们习家的优势为道具,铺好未来的路,而不要他为了家族声名,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声名是死的,人却是活的。」
习伯觞大为发怒,重重捶了一下桌子。「你是说习家的家声不重要?」
「当然重要,但没有阿州重要,我要他掌握自己的幸福。我要他以身为习家人为荣,而不是恨自己生在习家。」
伍端丽摇头,「清岸,你太溺爱孟州了。」
「你的意思是你不会阻止了?」习伯觞冷冷的说。
「孟州虽是我弟弟,可是已经成年,他要为他的选择负责,我要做的工作只是支持他。」
习伯觞开口,「清岸,让我这麽说,我并不想扮演坏人的角色,如果习家的饭店一直是由你执掌的话,我不会坚持老二要娶女人的出身,可是,你的身体情况大家都很清楚,你不可能长寿,他终有一日会接掌饭店,我不希望习氏的主人有一个羞辱家声的妻子。」
「伯觞,你这麽说话太过份了!」伍端丽发怒了,他的口气像是清岸活不长久似的。
习清岸用眼神安抚她,并没有怒色,「我知道也许我活不了多久,但是,至少现在我掌管饭店,是习家的主人,我的决定就是一切。」
「好,很好。」习伯觞大怒,「我没想到你竟然那麽不尊重家族的荣誉,连一个不正经的女人也肯让她进习家的门,可是你不在乎,我却在乎,我会让那个女人知道,习家的大门不是那麽好踏进去的。」
他恨恨的走出去。
「伯觞!」伍端丽叫他,又回过头来,「岸儿,你何苦弄的你大伯生气呢?」
习清岸苦笑,「我又何尝愿意,从父亲死後,他尽心尽力的辅助我掌管饭店,但是,我要眼见孟州幸福,我不觉得家族的荣誉是建立在这个上面。」
伍端丽摇摇头,「你仍是这样固执,我要走了。」
他站起身,「阿姨慢走,恕我不送了。」
「清岸,你要知道你大伯的脾气,他会不择手段的去破坏孟州的婚事。」
「我知道。」
「那麽,孩子¨¨。」她温和的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不要太劳累,知道吗?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们,真是对不起你母亲¨¨。」
「阿姨不要这麽说,只要阿姨幸福就好了,我知道大伯对你很好。」
她叹息一声,「就是脾气太大一点,岸儿,你不要怪他。」
「阿姨,请原谅我。」
伍端丽叹息著,拉开了休息室的房门,「孟州有你这样的大哥,真是他的福气。」她轻轻的掩上了门。
习清岸目送她离去。
下午,他走出医院,照例站在医院大门口张望,没有李云楼的座车,他轻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坐上自己家中的轿车。
自从那个生日宴会之後,李云楼就没有了声息,也许那天他说了什麽话得罪了他。
自小他对任何事都不执著,知道再舍不得的事总有一天也要放下,可是,不知道为什麽,李云楼的身影总是牵挂在他心X_io_ng。
他再次低低的叹息一声。
十八号就是明天了,他该应邀去参加宴会吗?也许他已经不再欢迎他。
第二天清晨,习清岸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他坐在床上发了五分钟的呆,才下床穿鞋。对低血压的他而言,从床上到盥洗间这几步路都十分漫长,他Mo索了半天,好几次撞到墙壁,才走进盥洗室梳洗,戴上隐形眼
镜。
当他从浴室走出来时,看到床边坐著一个人,「哇!」他惊叫一声,看清楚那坐在Yin影中的男人,竟然是是李云楼。
「你怎麽在这里?什麽时候来的?」
「你忘了,你答允我今天要到我家,我是来接你的。」
「我以为¨¨你不再欢迎我了。」
李云楼惊疑,「怎麽会这麽想?」
「我生日之後你就不再出现了,我以为¨¨。」
「最近工作忙了些。」
李云楼将他拉到床边坐下,拿毛巾盖住他濡湿的头发,替他擦乾,「你醒来前一个小时,我就已经坐在这里了。」他解释,「你弟弟让我上来叫醒你,不过我看你睡得安稳,便没有吵醒你。」
「那¨¨我睡觉的样子,你都看到了?」他想起自己起床时挣扎的样子,不禁脸红了。
李云楼第一次看见他脸红,那张出奇清秀的脸上染上一片朝霞的颜色。他强抑制住荡漾的心神,坐回原来的椅子,「是啊。」
习清岸十分腼腆,李云楼不忍心看他尴尬,转移话题,「你还不换衣服?楼底下的人,大家都在等你喔。」
「大家?」他清澈的眼睛里充满了困惑。
「你弟弟和他女朋友,还有刚来不久的唐守中,他们都在等你吃早餐。」他穿著睡衣的样子好可爱。
「真的?」习清岸连忙站起来,「那麽真糟糕,你该早些叫我的,怎能让大家等我一人呢?」
他逗他,「因为想多看一会儿你穿睡衣的样子。」
习清岸笑了,他打开衣柜拿衣裳,「睡衣有什麽好看的?你喜欢我买一套同样的送给你,我身上的只怕你穿了太小,不合身。」
他的迟钝令李云楼叹息。
这几日没有见到他的日子,是他故意试探自己,但是即使不见他,他的身影仍然充满他脑中,习清岸皱眉的样子、深沈的眼神、悲伤的表情。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真正快乐的神情。
这让他不能忍受。
在这一生中,从他父母自杀身亡後,他就没有爱过任何人,他喜欢女人,也玩女人,但是,心湖从来没有一丝波动,他从来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爱上人,甚至是一个男人。
他竟为了一个男人心痛。
事实像雷一般击中了他,他爱上了那个叫习清岸的男人。
不,应该这麽说,他爱的是这个「人」,是男是女都没有不同。
既然爱上他,就要得到他,他下了决心。他是不管世情褒贬的,只要习清岸爱他就可以了。
他会爱他吗?他深思著。
楼下习孟州已经不耐烦了,「哥,你好了没?大家都在等你。」
习清岸连忙换衣服,他脱下睡衣,回过头来看见李云楼怔怔的盯著他的X_io_ng膛,不禁奇怪,「怎麽了?」
李云楼简直转移不开视线,他的肌肤闪著美丽的色泽,他强忍著野兽般扑上去的Y_u望。他一直以为他的身形是属於瘦弱一型的,但他肩赙甚宽,腰身却出奇的纤细,形成一个优美的 V字形,美丽的线条收在低腰的长裤下,他强忍住心中的激盪,从没想过男人的身体也会有这样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腰那麽细¨¨,如果被他用力拥抱,他一定受不住的吧?
他强迫自己别过头,但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却深深刻划在他的脑海中,「没什麽。」他的声音乾涩
的令自己惊讶。
笨蛋,他的样子像个思春的少年,天知道他从来没有这样子过的。李云楼暗暗嘲弄自己,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个男人的身躯气血翻涌。
习清岸没有深究,他换好衣服,拍拍他,「我们下去吧。」
李云楼转回头,不禁吸了一口气。
他穿的很普通,只是一件白色的运动服,下头穿了一件牛仔裤,裤子很松,显然不是他的,但是穿在他身上却明亮的出奇,简直不像个医生,而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很可爱。」他的声音沙哑。
习清岸笑著点点他的额头,「你在侮辱我,男人不可以用「可爱」来形容喔。」
李云楼跪下来替他将过长的裤脚卷起,「我以前没看过你穿医生袍和西装以外的衣服。」
「除了西装外,我的外出服很少。」他侧头笑,「难道你没有发现,这一套衣服是你上次留在这里的?」
李云州看了看,惊异的说:「真的!」
「本来今天要还你的,但是孟州要我今天尽量穿轻便一点,可是他的衣服太过前卫鲜豔,我实在不敢穿,只好借用你的衣服,希望你不要介意。」
「不。」想到他穿著他的衣服,李云楼心中就感到莫名的喜悦,「不过,你穿我的牛仔裤好像快要掉下来了。」
「我没办法。」他有点懊恼。「你这条皮带,我已经系到最後一个孔了,还是这麽松啊。」
李云楼想到他的细腰,「你实在太瘦了。」他替他解开皮带,乾脆用绑的,紧紧系在他的腰上。
习清岸觉得委屈,「真的很不公平,我并没有少吃了饭,我甚至比孟州高呢,可是肉却只往他身上长。」
他的不平之鸣使李云楼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习清岸顺势仰起头看他,「我们要快些下去,孟州要骂死我了。」
李云楼凝视著他,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睫毛好长。白色的T恤衬著他清丽的脸庞,显得有些孩子气,第一次见面时,他绝对想不到,那个清丽冷峻的习医生会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他真的好适合穿白色。他的声音温柔,「好,我们下去。」
是的,如果清岸不爱他,那麽他总有一日会让他爱上。
他们下了楼,众人已经围在餐桌前,只等著他入座,看到他下来,习孟州不满的叫,「这麽慢,菜都上桌半小时了。」
习清岸十分歉疚,「对不起,我睡迟了。你们可以先吃,不必等我啊。」
「我也这麽说,你赖床的毛病一向惊人,不过安妮坚持等你下来,守中哥也赞成,我的民意只好被牺牲了。」
习清岸十分歉疚,轻轻的落坐,「星期天,你这麽早起,真难得,想和我一道去李先生家玩吗?」
习孟州跃跃Y_u试,从那次宴会後,他就极想找时间和这个冷面男人好好交流一下,他对大哥好的离谱,但他在商场上冷酷狠辣的手腕也是众所周知的,不知多少家公司被他无情的收购,这种人对人好都一定居心叵测,别有用心,难道想借此收购他家的饭店?
大哥一向太过单纯,不要被他蒙骗了才好。
「孟州?」大哥叫醒他的沈思。
「好,我和安妮上去收拾收拾。」
「守中呢¨¨。」
唐守中的脸色冷僵。「我下午要值班,今天只是顺道过来盯著你吃药。」
习清岸苦笑,「你终不会忘记。」他请吴妈到书房替他拿了药,在唐守中的监视下吃了药。
「上一次我没有问完,你吃的是什麽药?」李云楼冷静的问。
习清岸有些踌躇,唐守中知道他一向不喜欢别人当他是病人,於是替他回答,「他血压太低,常常贫血,胃也不太好。」
「是吗
?」李云楼看向习清岸,後者几乎不敢抬头正视他。
唐守中打断了他所受的酷刑,他在餐桌上站起身,「也许下一次我会很乐意接受李先生的邀请,现在我要走了,清岸,你送我一下。」
习清岸送他到玄关大门,唐守中在阶前站定,回过头来,「你交朋友,我不反对,但是这个人¨¨。」他没有说完,叹了一口气。
「守中,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不过,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唐守中苦笑,「在你眼里,有谁是真的坏人?」他摇摇头,「答应我,别和他太深交,我很担心你,你太单纯,而那个人太深沈复杂。」
「守中。」他失笑,「我和云楼只是朋友,如果什麽都要以脾气、个Xi_ng相和为交朋友的基准,那麽人和人之间岂不是太可悲。」
唐守中叹息一声,不再说什麽,正想转身离去,李云楼的声音传来,「既然这麽担心他,那麽何不一起来,我想你今天原来是没有事情的。」
唐守中冷冷看著他,两人之间暗Ch_ao汹涌。
习清岸却浑然不觉,「守中,既然来了,就一起去嘛。」
他冷峻的目光移到他脸上,不觉柔和下来,「你真的希望我去吗?」
「当然。」
「那麽¨¨。」他柔和的说,「我就跟你去吧。」
众人到了位在仁爱路上的李宅,那真是一栋巨宅,千来坪大的
花园中,左右各有两栋屋子,左边的只是寻常的三层白色洋房,但是
十分典雅瑰丽,让众人侧目的是右边的三十层大楼,那是呈一个圆锥
形的白色屋宇,似乎是办公用地,但是,李云楼的办公大楼不是在忠
孝东路上吗?
众人各自持著满肚疑猜,进了左首的洋房,屋里只有三名客人,
李云楼介绍:「我大学同学,叶真几,沈至远,黄锦堂。」
沈至远和黄锦堂都是很豪爽的人物,只有小他们几届的叶真几有
几分Yin沈,但是没有人能够否认他是一个极俊秀的人物。
众人介绍过了,习清岸找到小雪言,依例简单的给她做了几项检
查。
今天她是主角,穿了一身极美的雪白纱衣,像个下凡的小仙子,
习清岸抱著她,简直舍不得放下来。
这时,一只狗龙行虎步的走进厅内,那真是一只非常巨大的狮子
狗,大家一看见这只狗,就忍不住爆笑起来。
原来这只狮子狗头上有许都蜷曲的鬃毛,它皱著眉,虎目飙然,
顾盼生威,这原来该是一只非常有气派的狗,但是因为天热,它身上
的毛被替个精光,露出粉红色的肌肤,衬著它一头雄伟的鬃毛,真是
一种好笑的神气。
小雪言抱住了狮子狗介绍,「这是大娘。」
「大娘?」习孟州质疑,「它是公的吧?」
李云楼解释,「这只狗长相非常雄伟,可是个Xi_ng非常婆妈,所以
叫它大娘。」
大娘显然知道大家都在嘲笑它,它呜呜的靠在小主人的怀中,有
点沮丧,连尾巴和肩膀都垂下去了。
吃过蛋糕,叶真几提议打网球,於是众人分成四组双打,叶真几
和李云楼、沈至远和黄锦堂、唐守中和习
清岸,安妮和习孟州。
习孟州一组先和李云楼两人对打,在第二局第三盘败下阵来,习
清岸一组和黄锦堂一组对打,竟然在第三局获胜。
李云楼觉得不可思议,「看你平时斯斯文文,竟然拿起球拍变得
这麽厉害。」
习清岸一笑,唐守中傲然,「当然,在学生时代,我们两个人曾
经并称为网坛双雄。在友谊赛里,那简直是所向披靡。」
「喔,我怎麽从来没有听说过?」叶真几笑了,「那麽正式比赛
呢?」
习清岸摇头,「我从没参加过正式比赛。」
「为什麽?」叶真几不怀好意的笑,「因为不愿意承受「失
败」?」
「你说什麽?」唐守中愠道:「你这是在挑衅?」
习清岸拉住他,「别这样,只是游戏。」
唐守中强自按奈怒意,「这个人存心挑衅。」
「是不是挑衅,等一下决赛就知道了,不败的神话碰到我和云楼
这对黄金搭档,很快就会成为历史。」叶真几冷笑。
「真几!」
李云楼制止他,「大家别伤了和气,我们开始决赛吧。」
唐守中看了习清岸一眼,「我们弃权。」
大家都怔住了,习清岸有点急,「你不是想要和他们一比高下
吗?」
「别傻了,你看看自己的脸色,你还撑的下去吗?」
「我没有关系。」
「你还逞强,去房里休息,这里太阳太大了。」
大家都发现习清岸脸色不好,李云楼连忙放下球拍,「怎麽了,
你不舒服?」
「没有,我还可以打。」
「哥,你去休息,我来替你。」习孟州走上前,他自己是体育健
将,只是和安妮搭档,缚手缚脚,恨不得有机会雪耻。
习清岸只好退到屋里,在落地窗後看著众人对打。
他以为自己弟弟和好友这一组一定大获全胜,想不到竟然败北,
受尽了叶真几的奚落。
午餐时,唐守中和他弟弟几乎食不下咽。
到了下午,由於早上那一场球赛已经耗掉了习清岸太多的体力,
所以被唐守中强制在李云楼的卧房里休息,等到他醒来,已经是下午
二点多了,他走到落地窗前,看到大家正在後头的游泳池玩,他换了
床上预备好的衣服,走下楼去。
「哥!」习孟州第一个看到他,在水池里向他挥手,他褐色的皮
肤在阳光下闪耀,一下子就钻到水底了,果然不愧是游泳健将。
李云楼没有下水,他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的躺椅上。
习清岸看著茶几上的烟灰缸。「在游泳池畔抽烟?真是不健
康。」
「喔,露出医生本色来了。」他捻熄香烟,「你不下去游吗?」
「我不能游冷水,守中会骂我。」
「没有错。」唐守中湿淋淋的爬起来,「倒是你,为什麽不下
水?」
「我没有兴趣。」李云楼说。
「难道你空有那麽大的游泳池,但是不会游泳?」他的语气中有
明显的挑衅。
李云楼没有看他。「也许吧。」他MoMo习清岸的额头。「你有休
息够吗?脸色很不好。」
「我已经好多了。」
唐守中问他:「你下午的药吃了吗?」
「我等一下就吃,你下去游吧,守中,不用管我。」习清岸笑著
推
推他。
沈至远在水中叫他们,「云楼、清岸,快点下来游,我们可以再
好好比一比。」
叶真几冷冷的笑著。「别傻了,他那副柔弱的样子能下水吗?」
习清岸走到池子边,「我不游,你们自己比。」
「清岸,小心地滑!」唐守中拉他,习清岸忽然顽心一起,一把
将他推入水中。
「哇!」唐守中吃了几口水,习清岸朗声笑起来。
「清岸!」他用力拍打水面,溅起一轮水花喷向习清岸。
他见机的快,闪身躲开,坐著纳凉的李云楼却被泼个正著。
「喂!」
习清岸笑著拿起毛巾递给他,「真对不住喔。」
李云楼看著他灿烂的笑容,忍不住一把拥住他,「弄湿了我的衣
服,你怎麽赔偿我?」
习清岸冷不防被他抱住,反Sh_e的一肘撞向後。
「哇!」李云楼给他撞开,Mo著疼痛的小腹,「想不到你的功夫
还真厉害。」
「这是为了对付像你这样无聊的人啊。」习清岸伸手将他拉起
来。
叶真几在水池里盯著两人,神色Yin沈。
这时,大娘施施然走了过来,习清岸蹲身抱起它,「喔,大娘,
你也要来凑一脚吗?」他做势Y_u将他摔到水池中,大娘「汪汪」的叫
起来,他抿嘴笑,
「难道你怕水?真是什麽主人养什麽狗啊。」
「谁说我怕水了?」李云楼抗议,「你这是侮辱我。」
「我哪有?」他蹲下跟狗玩,「事实胜於雄辩,看烟灰缸里的香
烟数目就可以知道你没有下过水。」
「我岂能让你看不起我。」李云楼站起来脱掉浴袍,「让你看看
我浪里白条的功夫。」他露出阳刚而优雅的古铜色肌肤。
习清岸拍手。「好啊,那麽我也下水。」
「你不行!」唐守中趴在池边说,语气严厉。
习孟州连忙游过来,「哥,你要下水?」
李云楼拍拍他的脸,「你早上太累了,我看你还是在旁边看著
吧。」
叶真几十分不悦,「你们在搞什麽?对他保护过度了吧?他到底
是个大男人。」他敌视的看著这个心目中的情敌,「不过我可能搞错
了,也许他是个女人。」
习清岸皱皱眉,没有说话。习孟州却勃然大怒,「你侮辱我哥
哥?」
叶真几冷笑,「我只是觉得,他当女人比当男人方便多了。」
李云楼的眼神变冷,「真几,清岸是我的朋友。」
「是你的「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他的语气邪恶。
「你¨¨!」习孟州大怒,一拳击了过去。
叶真几挨了一拳,「你敢打我?」
「是啊,我不敢。」习孟州又是一拳。
叶真几连挨了两下,也不甘示弱,向他扑了过去。
「喂!你们¨¨。」沈致远连忙游过去想分开他们。
「阿州,快住手!」习清岸著急。
唐守中在水中抱起手臂,「让他们打,我早就想好好教训那小
子,你弟弟不会输
的。」
「不行啊!」习清岸著急,「云楼,你快阻止他们!」
李云楼将他扳向後,「你後退些,小心掉下去。」
「你¨¨。」习清岸用力挣脱他,奔向池边想拉住弟弟,「阿州
你¨¨。」
「哥,你放手,我要揍扁他!」他推开清岸,用力揍向对方。
「不行,拜托你别打架。」他紧抓著他。
「清岸快放手,你会掉下去¨¨。」唐守中见势不对,想阻止两
人。
叶真几被他打得昏昏沈沈,只看见习清岸俊秀的脸焦急的在他眼
前晃动,他一时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你这个J_ia_n人,
如果不是你¨¨,我要宰了你!」
习清岸冷不防被他抓住,揍了一拳,一瞬间重心不稳,向游泳池
内栽了下去。
「哥!」
「清岸!」众人惊叫。
习清岸掉落水中,冰冷的水令他X_io_ng口一阵发紧,他向下沈,在一
瞬间失去意识。
「清岸!」唐守中连忙游过去,将他从水中抱起,「振作一
点!」
「老天,他怎麽了?」李云楼伸手将他抱上岸。他全身都湿透
了,倚在他的臂弯中痛苦的喘息。
「很痛苦吗?清岸,哪里痛?」他连忙用自己的浴袍包住他,
「医生,找医生!」
「我就是医生。」唐守中立即爬上岸,「不要动他!」他动手扯
开他X_io_ng前的衣襟,替他按摩。「水太冷了,他的心脏受不了。」
「他的心脏¨¨?」李云楼下意识紧紧抱住他,他的痛苦令他心
如刀绞。
「还好他没吃什麽水。」唐守中伸手将系在他脖子上的项鍊打
开,倒出药来,「吃药,清岸,嘴张开。」
习清岸紧紧咬著牙关。
「张嘴,拜托你,清岸!」
他却别过头。
「让我来。」李云楼接过药,他轻轻拂过他濡湿的黑发,「清
岸,睁开眼睛,看著我。」他的声音轻柔却不容人抗拒,习清岸勉力
睁开眼睛望向他。
他眼中的无助令他心中一痛,李云楼柔声说:「你会没有事的,
乖孩子,清岸,张开嘴吃药。」
他镇定轻缓的语气似乎让他的痛苦稍缓和些了,他微微启口,李
云楼把握住机会,将药含住,低头将药哺入他的嘴里,强迫他吞下
去。
习清岸在他怀里喘息著,李云楼发现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立即解
开钮扣,将他的衣服脱下,重新用浴巾包住他,他紧抱住他,用自己
的体温来镇静他的身躯。「我在这里,你没有事的。」
习清岸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的痛苦显然减轻许多,绷紧的
身躯开始放松,在李云楼的手臂中沈睡了。
李云楼示意众人保持安静,他缓缓起身,将他抱到自己房里。
「把冷气关掉,开暖气。」唐守中已经提著医疗箱奔了过来,「让他保持温暖,倒一杯热牛奶来。」他一连串的下达命令,替他诊
治了一会儿,拿下了听诊器,顺手替他盖上被子。
「怎麽样?」众人都十分担心。
唐守中的神色很复杂。「他没有事了,静养几天就好。如果大家
没有事,请出去休息,让他安静的睡一下。」
沈致远拉著雪言的手走了出去,安妮也跟著离开。
叶
真几喃喃的说,「我是无心的,我不晓得他¨¨。云楼,你相
信我。」
李云楼看也不看他,语气冷淡,「今天我没有精神听你解释,真
几,你先回去吧。」
叶真几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算他识相,不然我不会饶过他。」习孟州仍然忿怒。
李云楼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并没有隐藏他的焦灼与怒气,「到
底怎麽?事?」他问唐守中。
「他没有告诉你吗?他有先天Xi_ng心脏病。」
「很严重吗?」
「让我这麽说,如果今天的事再来一次,他很可能活不过明
天。」
李云楼的脸色铁青,「既然他这麽严重,那麽为什麽你们还让他
工作。」
「哥哥不愿意每天躺在床上。」回答的是习孟州。「我也觉得在
床上等死和他的个Xi_ng不合。」
李云楼的身躯震动了一下,过了很久才开口。「他会死吗?」
唐守中顾忌的看向习孟州,「孟州,你去拿你换洗的衣服来,你
哥哥都湿透了。」
等到习孟州离去,唐守中才回答他,「在你和他第一次见面前,
我们给他动了一次手术,不过虽然保住他的生命,但是手术并没有完
全成功。」
「你是说他会死?」
「并没有这麽严重,¨¨他只要好好保重自己就没有事。」
「原来,你是他的主治医生。」
「并不是我,但是我的确是专攻心脏的权威,让我这麽说,我之
所以学医,就是为了这个人。」唐守中凝视著床上的人宁静的睡脸,
他的声音变得很温柔,「从小我和他一同长大,我不希望每当他发作
痛苦时,我永远束手无策。」
「清岸说过,你们从小就认识?」
唐守中点头。「从很久以前,我的眼中就只有他。」在他这麽说
的时候,他的声音几乎是苦涩的。他苦笑的看著面前的人。「你也想
要他,是不是?」
李云楼并不惊讶他看穿他,从第一次见面,他们俩人就已经彼此
了然。「这是不用怀疑的。」
「这个家伙很迟钝,我爱了他将近二十年,他却一无所知,不过
这样也好。」他轻轻拂过清岸额前的细发,「我从来也没有妄想得到
他过。」
李云楼的语气强硬,「那麽,就由我来取代你,我要得到他。」
唐守中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寥与悲伤,「清
岸并不如他外表般的坚强冷淡,他的心就像水晶球般清澈透明,一尘
不染,但也如水晶般脆弱易碎,我以前认为守护了他的身体,就等於
保护了他,但是我不够强到足以守护他的心。」他叹息一声,有些失
魂落魄,「也许你可以,因为你够强。」
「唐医生¨¨。」
「我第一次看到他发作却只有这麽轻微,是因为在你身边的缘故
吧。」
「我并不清楚,但是我会好好守护他。」
唐守中点头,「那麽他¨¨就交给你了。」
「你
放心,我会尽己所能的照顾他。」
唐守中站起身,「他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我希望暂时不要移动
他,让他在你这里静养两三天,他的身体很虚弱,不要让他感染风
寒,每天一定要强迫他吃药。」
「我明白,谢谢你。」
「如果有什麽事,就打电话找我,我想先离开了。」唐守中走了
出去,李云楼送他到门口,他上了车,「李先生,有一件事很重要,
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很迟疑。
李云楼扬起一道眉。「无妨。」
「那个¨¨,你知道清岸的身体很弱,有些事情¨¨不该做的,
最好不要做,他的身体会受不住。」他努力想要补充,「我的意思
是,¨¨你的身体那麽重¨¨。」
李云楼和他两人对看著,彼此皆很尴尬。
「呃,我知道了,谢谢你。」
唐守中如释重负,向他摆了摆手,开车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