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两家人聚会保留的经典笑料之一。只是现在物是人非，他不会再提，易辰也绝对不再会承认了。

“楷扬回来了？”

季楷扬下晚自习回家，一开门，在门口看见了一双暗红色的高跟鞋。张韵常年都穿着平底鞋，这不会是她的。

果然，楚静从客厅里探出头来。

“妈，楚姨。”

张韵抬起手腕，看看表，“今天怎么晚了十分钟？”

还不是因为易辰放学的时候非要去买热狗，把时间耽误了。

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季楷扬开口却变成了另一句，“我作业带掉了一本，回去拿了。”

“下次注意，不要丢三落四的。”张韵用手试了试牛奶的温度，“冷了，妈再给你热一下。你在客厅陪你楚姨坐会儿。”

季楷扬听话地坐下来，不自觉有些拘谨。

楚静和张韵其实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张韵温和沉稳，楚静热情张扬。小时候，两个母亲带着孩子一起出去玩，叮嘱着他们不要到处乱跑，往往是张韵，而那个纵容他们在冬天都可以吃大桶冰淇淋的，则是楚静。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季楷扬也不例外，所以他心里其实很喜欢这个阿姨。

但这几年楚静越来越忙，与自己的亲儿子都不常见，更别说季扬楷。除开楚静来学校找易辰的那次，他上次见到楚静到底是什么时候，季扬楷都记不太清了。

“楷扬看着好像又高了。”楚静和他搭着话，“最近学校作业多不多啊？”

“还好，没有很多。”

“老师上课难不难？“

“不难。”季楷扬想了想又改口，“有些科挺难的。”

“你成绩好，人又聪明，什么都能学懂。我们家易辰就不行了，那孩子，一点都不让人省心。他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终于把话题转过去了。

“挺好的啊，就和平常一样。”

“挺好的？”

“是啊。”季楷扬拿出书包旁的水杯喝口水，“没哭，没闹，没什么特别的。”

楚静愣了，有些受伤地看着他，“楷扬，你是不是也怪楚姨？”

原来自己是在怪她吗？季楷扬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楚静时的怪异感并不只是因为生疏了。

“我没有啊。"季楷扬低下头，gān巴巴地说。

楚静自嘲地笑一笑，没再试图和季楷扬说话，季楷扬端着杯子出神，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来。自己端进去喝，喝了把作业写了，早点洗漱睡觉。”张韵终于温好奶出来，将杯子递给他，又倒了杯水，把自己的胃药吃了。

季楷扬如释重负，“妈，楚姨，我回房间了。”

“嗯。”楚静抬起头，很轻地冲他微笑一下，“乖，进去吧。”

楚静当晚住在他家，和张韵聊到深夜。季楷扬半夜去客厅倒水，看见张韵的房间里还有灯光透出来。

“楚姨还在睡吗？“第二天吃早餐时，张韵的房门都还闭着。

“嗯。”张韵揉揉眉心，楚静昨天情绪有些激动，边讲边哭，折腾到凌晨三点。但哭又有什么用呢？她认识楚静二十多年了，很了解她。楚静一直都是个有主意的人，已经做下的决定，绝对不会改变。她也许多年以后会后悔，但此时此刻，肯定不会反悔。

“她就一直在咱们家，不去看易辰吗？”季楷扬把jī蛋在餐桌上滚了一圈，开始剥皮。

张韵拿过来替他剥，“小孩子家家的，还指挥起大人来了。”

她把jī蛋放到季楷扬面前的小碗“里，“你昨天怎么和楚姨说话的？别以为妈妈在里面没听见。“

季楷扬默不作声喝着粥，张韵点一下他的额头，“楚姨不管做什么，不管你赞不赞同，她是长辈，你得有礼貌。小时候就知道的事情，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那你赞同吗？”季楷扬忽然说。

“不要背后说人是非。"张韵的语气温和，却又带着一丝责备，“这个我也教过你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嗯？“

“我走了。”季楷扬把jī蛋很快吃完，“今天要去校门口检查学生证。“

张韵摸摸儿子的头，“路上注意安全，你楚姨来了的事情不要告诉辰辰。”

“知道了。”

第四章

易辰站在小区口，看着5路公jiāo车过了两班，才想起来今天季楷扬要检查学生证，昨天已经提醒过他了。

在校门口检查学生证的事，由初中每个班的团委轮流做，轮到初二三班的时候，季楷扬是团支书，七点过十分就得在校门口值班。易辰起不了这么早，每次碰见这样的时候，他们都是分开走。

”要迟到了。“易辰赶紧跑到站台，正巧赶上即将发动又一辆5路车。

今天路上没有碰见太多红灯，一路的jiāo通都很顺畅。易辰到了校门口离预备铃响还有十分钟，人已经不多了，值班的同学倒还站在校门两边。易辰看了看，没有见到季楷扬。

“人呢？”他嘀咕着，往校门走。

“你的学生证呢？”王哲把他拦下来。

检查学生证其实只是一个形式，并不是每个人都要查。特别是在值班老师都已经离开，保安也回了保安室的情况下。值班学生其实只用站着，等到预备铃响就可以回教室了，根本不用把人叫住。王哲是班上的体育委员，与易辰也是小学同学，不过两人很不对付。虽然易辰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过他，但鉴于王哲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梁子还是结下了。

还真是拿根jī毛当令箭啊。

易辰把书包最外层的拉链拉开，反手在里面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学生证。

“没带吧。”王哲抄着手，一脸神气。

易辰没搭理他，把书包从背取下来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

好像，真没有啊。落哪儿了？他一时想不起来。

“算了吧，大家一个班的同学。”邹子恒走过来替他解围，他是宣传委员，也是季楷扬的同桌，和易辰关系不错。

“不行。”王哲挥挥手，赶苍蝇一样，“没有学生证，不许进学校啊，回去拿吧。”

学校原则上，的确是这样要求的，学生凭证进校。但实际上，这条规则并没有执行过。大部分时候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过去了。最严重也就是把名单jiāo给各班班主任，让老师教育提醒一下就完了。

王哲让易辰回去，完全是公报私仇。

易辰没搭理他，自己把书包重新背好就往里走。

王哲拦住他，“讲不讲规矩啊，没有学生证还想进学校，不行。“

“你以为你谁啊？”易辰皱眉。

邹子恒也说，“王哲，你不要太过份了。”

“怎么了？”

他们正争执不下，季楷扬回来了。今天的值班老师忘带签到表了，他刚才过去办公室签了。正打算回来叫班上的同学回教室，就看见校门口已经争了起来。

“团支书啊。”王哲见季楷扬过来，yīn阳怪气地说，“你好哥们没带学生证呢。”

“知道了，我一会儿登记一下。”季楷扬推推易辰的肩，“快点儿进去，要迟到了。”

王哲很不满，“哎，季扬楷你怎么能这样，我要去告诉老师啊。”

“天天就知道告老师，你幼儿园没毕业吗？”

“易辰。” 季扬楷捏一下他的手臂，对王哲道 “这本来也不是太大的事。早上值班老师来以前，进去的那几个体尖生，是你一起训练的朋友吧。他们都没带学生证，邹子恒说人太多了，还是登记一下，你不是拦着一个没让记，全放进去了吗?”

其他几个值班的同学也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都是让王哲算了。

王哲脸上挂不住，“你当时怎么不说呢？现在来诬赖我。”

“是不是诬赖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季楷扬实在觉得没必要就这种事情一直纠缠，“大家可以回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