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你审美好奇怪哦!刘卓、高宁就算了,乔铭易哪里帅了?他超奇怪的,你们知道他在周记里写什么吗?”
女生们好奇地追问:“写的什么?快说啊!”
方婷婷得意洋洋,好像在炫耀自己拥有查看班上同学周记的权力。“他在周记里写奇幻小说哦,叫《苍蓝战记》,什么圣光战士大战魔导师,还是第一人称呢!笑死我了,别提多逗!语文老师给他写评语:多写议论文,少写记叙文。你们说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女生们笑作一团,似乎把乔铭易的事情当作天大的笑料。
乔铭易停下了脚步。
女生们渐渐远去了,他没有追上去的意思。
口袋里的礼物盒子被他捏得变了形。
方婷婷看起来也没那么漂亮可爱了。
这次无疾而终的失败单恋,乔铭易没告诉过任何人,对乔元礼更是一个字都没提过。
但乔元礼浸yín风月场多年,恋爱经验何等丰富,一眼就看出乔铭易正为感情烦恼。
他不由感慨,孩子大了,也到了为这种事烦心的年纪啦。
作为家长,他深感义不容辞,有责任为孩子排解忧愁。
他抽了个时间,坐下来和乔铭易谈心。养子起初支支吾吾,不愿将心事告诉别人,乔元礼没贸然追问,而是叫厨师做了些乔铭易最喜欢的点心,一一端给他享用,自己则一言不发,只是注视着乔铭易的眼睛。
这种软性逼问方式百试不慡,乔铭易没几分钟便败下阵来,将自己失败的单恋一五一十告诉爸爸。
乔元礼听完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天涯何处无芳糙,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乔铭易依旧沮丧:“我大概找不到女朋友了。”
“等你考上大学,遍地都是可爱的女孩子,到时候你非得挑花眼不可。”
“大学里遍地也都是可爱的男孩子,她们哪看得上我。”
“瞎说,我儿子这么帅,到时候肯定一大堆女生倒追你。”
乔铭易敷衍地笑了笑,没把乔元礼的话当真。
乔元礼继续道:“再说了,你可是我儿子,想要什么样的小妞我都能给你找来。”
乔元礼不高兴了。“她们都是冲着钱来的,又不是真心喜欢我。你身边那些情人难道个个都是爱你的人,不是爱你的钱?”
乔元礼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他的情人有谁不是逢场作戏、各取所需?哪能找到一个真心相待的?
“你别想太多,大丈夫事业为重,爱情是其次。你看我这么多年来也没结婚,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
“……谢谢你哦,一点安慰也没有。要是我将来真不结婚,你肯定要嫌弃我,骂我是剩男,还会逼婚。”
乔元礼哈哈大笑,将儿子揽到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将来成不了家也没关系,回爸爸身边来,咱们俩过一辈子。”
“……爸你这话有点恶心耶。”
乔元礼想了想,觉得这种说法的确有些引人误会,于是补充道:“这是夸你孝顺。《战国策》里说赵国北宫家的女儿为了供养父母,‘至老不嫁’,赵太后夸赞她是万民的表率,应该好好褒奖。”
乔铭易在他怀里咯咯笑起来:“那我可就真‘孝顺’你一辈子啦。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有一辈子时间劝你改邪归正,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嫌我烦。”
乔元礼低头蹭了蹭他的发顶:“求之不得。”
虽说乔元礼答应一辈子不嫌弃他,可乔铭易心里还是郁郁寡言。
说实话,他还年轻,还是想尝试一下爱情的甜美滋味呀!
他将自己的烦恼告诉“人生导师”何和。
“我觉得方婷婷好像给我留下心理yīn影了,怎么办?”
“别这么说!振作起来!……好吧,为了让你打起精神,我就把秘藏的宝贝借给你了好了。”
何和从书包里摸出一张小光碟。
“拿去,这是我最爱的galgame,一定能重新唤起你对恋爱的渴望!”
乔铭易如获至宝地接下那张小光碟。虽然只是一片轻飘飘的小圆片,他却觉得有万钧重量。
这个交接光碟的动作看上去只是一个微小的动作,却意义重大,因为从这一刻起,乔铭易的人生永远改变了。
从此,他变成了一个只喜欢二次元美少女的死宅男。
乔元礼对养子的变化一无所知,只觉得最近在电脑前待得更久了。
他旁敲侧击地提醒:“学业为重,玩物丧志。”
乔铭易的眼睛根本没从电脑上移开,含含混混地应道:“哦我造了。”
屏幕上刚好弹出一张cg,是个连脸都没有的男生拥吻一个娇俏可爱的女生。乔元礼弯腰盯着他的屏幕。乔铭易脸一红,急忙将显示器抱在怀里,不让养父看见,回头没好气地叫道:“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你不去忙你的邪恶大计吗!”
乔元礼叹息。这些年轻人的东西他是搞不懂了。难道真是老了吗?
翌日他叫部下拿来国外名校的名册,思考该让养子申请哪所大学为好。依照目前状况,乔铭易大概考不上什么国内好学校了,只好花钱送出国。
结果乔铭易的表现却他大跌眼镜——虽然看上去心思根本不在学习上,高考成绩居然不错。虽然够不上top2,但也能上一所全国一流的大学。
看到成绩的时候乔铭易自己都很惊讶:“这也行?我都没怎么学习也能考出这分数,难道我真是传说中的天才?”
乔元礼对养子的未来早有一番精打细算。原本他已经做好了将乔铭易送到国外的准备,现下却变了主意。他哪里舍得自家的宝贝儿子去国离乡万里之遥,更放心不下乔铭易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生活。若是养子有意出国镀金,将来送去读硕读博也不迟。
他希望乔铭易报考帝都某名校,将来乔铭易若是准备继承家业,专业背景能让他如虎添翼,即使乔铭易对黑道事务没兴趣,也大可以做个平凡人,找份不错的工作,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乔铭易离家在外总得有个照应,否则乔元礼寝食难安。帮派在帝都势力不容小觑,完全可以将他置于保护伞之下。
乔铭易的想法却与父亲南辕北辙。须知,他现在已经是个彻彻底底的死阿宅了。玩多了美少女养成游戏的他怀揣着一种天真的梦想——将来我也想做那样的游戏!这不仅仅是为了我个人的意愿,更是为了造福全天下的男同胞!遂执意报考希宏市某大学的软件工程专业。
表面上满口答应乔元礼的要求,私下却瞒着父亲偷偷填报了志愿。等录取通知书下来乔元礼才发现自己被摆了一道。
乔铭易原以为父亲定会勃然大怒,孰料对方的反应却出奇的平静。
“儿大不中留啊。”乔元礼无可奈何。
这自作主张的性子倒是和于信城有几分相似。罢了罢了,往好处想,孩子有自己感兴趣的领域难道不是件好事么?放手让他自由发展也未尝不可。
打了一个电话给帝都的手下,通知他们不必大费周章迎接少主人了。
又思索了几分钟,对身边伺候的保镖说:“叫郑嘉义来一趟。”
郑嘉义比乔铭易稍长几岁,乃是乔元礼一手培养的嫡系。
乔元礼深信一句话:“流氓其实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他对这个年轻人寄予厚望,不仅送去接受高等教育,还一毕业就召回身边委以重任,隐隐有提拔他作副手的意思。
郑嘉义不负所望,做事干净利落,性格冷静沉稳,和那些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小年轻不同,遇事先以理服人,理说不通再提刀砍人,而且毫不手软。乔元礼亲眼见过他浑身是血坐在混凝土方上和另一个帮派的头目畅谈脚下这块地盘该划给谁,为什么这么划,有什么历史和现实的依据,对方瑟瑟发抖,尿了一裤子。
乔元礼时常寻思,要是自己有个女儿,肯定二话不说将郑嘉义招上门做女婿了。然而膝下只有一个不成器的儿子,配给郑嘉义实在委屈了人家小伙子,只好遗憾地断了结亲的想法。
乔铭易和郑嘉义打小关系就不错。在前者眼中,后者是个玉树临风、器宇轩昂、像电视剧里的江湖侠客那样潇洒的小哥哥;在后者眼中,前者是他敬爱有加的大老板的小公子,理应捧在手心里好好保护。
乔元礼眼中两者是一对快乐的小伙伴,每当两个孩子一同玩耍时,他总会看着郑嘉义心想:可塑之才!再看着自家儿子心想:唉……
他至今都记得乔铭易小时候有一回跑到他房间里玩,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盒子,里面放满了皮鞭、手铐、夹子和奇形怪状的棒状物。不谙人事的小男生哪里懂得这些东西的用途,便天真地拿去问郑嘉义。
同样不谙人事的小哥哥沉思半晌,打了个响指,严肃地说:“是刑具!”
在他纯洁的想象中,这一定是大老板用来惩罚帮派叛徒的工具,先用手铐把人铐起来,再用小皮鞭狠狠抽,再用夹子夹手指,至于那些棒状物是做什么的,他一时推断不出,不过肯定有其特别的用途!大老板的思维岂是常人可以任意揣度的!
乔铭易思路更为开阔,他拿起一个表面布满尖锐凸起的棒状物,在自己胳膊上砸了砸,嘟着嘴说:“好痛哦,一定是用来打人的棍子。”
于是两人更加坚定了“这是刑具”的想法。
恰好电视中正在播放一部武侠剧,两位侠客衣袂飘飘,身轻如燕,手持锐利宝剑你来我往。两个男孩子便模仿起电视剧中的情节,拿起“打人用的棍子”比划起来。
当晚乔元礼回家时,看到的就是如下场景:乔铭易和郑嘉义挥舞着嗡嗡作响的按摩棒,在客厅中追逐打闹。
郑嘉义跳上沙发:“吃我一招!独孤九剑!”
乔铭易更夸张,双手各持一根按摩棒,挡下对方的攻击:“看我左手倚天剑右手屠龙刀!”
……当天晚上两个孩子被罚不准吃饭,关在房间里闭门思过。
夜里乔铭易饿得打滚,委屈得嘤嘤直哭,忽然听到敲窗的声音。打开台灯摸到窗口,只见郑嘉义扒着窗台,嘴里叼着一个塑料袋。乔铭易暗叹一声“好功夫”,开窗迎他进来。
郑嘉义打开塑料袋,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勾得乔铭易口水直流。
“我从厨房偷来的。吃吧。”
乔铭易抓起一根jī腿塞进嘴里,油腻腻的双手环住郑嘉义的脖子,整个人几乎跳到他身上。“阿义对我最好了!”
“可别告诉大老板是我弄来的,不然我又要被罚了。”
“嗯嗯我保证!”乔铭易口中填满食物,声音含混不清,义愤填膺地抱怨乔元礼,“我爸也真是的,不就是拿他的东西玩了玩吗,至于发那么大火?”
郑嘉义心向大老板,立即正色道:“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是不对的。”
“你不也随便从厨房拿吃的吗?”
“……”郑嘉义料不到铭少的思维竟如此敏捷,不愧是大老板的公子!
他们并不知道,乔元礼此刻就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只托盘,上面堆满了乔铭易最爱吃的点心。
听到两个孩子的声音,他笑着摇摇头,低声自言自语:“真拿你们没办法。”转身离开了。
很多年以后,乔铭易终于明白了那些奇形怪状的棍子究竟是作何用途的。
乔元礼当年只是罚他们闭门思过,没直接一巴掌甩死他们,真该谢谢老爸的不杀之恩!
这天郑嘉义收到大老板召唤,不敢耽搁,马不停蹄赶来乔家大宅。到达时正是饭点,乔元礼留他吃了顿晚饭。饭桌上只有主从二人,不见乔铭易的影子。
郑嘉义问:“铭少呢?”
“和他同学出去玩儿了。”乔元礼摇摇头,“孩子心性。”
郑嘉义笑:“刚解放都这样,我那会儿也疯玩了好一阵。”
饭后两人去花园里散步,乔元礼遣开保镖,只留郑嘉义在身边。如此受大老板信任的人在帮派中屈指可数,郑嘉义不禁受宠若惊。
郑嘉义身量极高,行走步态却格外轻盈,一看就是练家子。他随意地披着一件银灰色西装外套,一只手插在裤兜里,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处,手肘到手腕一段的肌ròu结实精壮。衬衫解开好几个扣子,隐隐能看到一道淡淡的伤疤横亘在胸前,是替乔元礼挡刀留下的,那时候郑嘉义才十六岁。
他相貌端正,眉宇间却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然而偏偏在眼角生了一颗泪痣,平衡了那过于冷硬的气质,反倒显出几分温柔。
郑嘉义少年时特别讨厌这颗泪痣,总觉得这是一种娘娘腔的标志。人说有泪痣的人特别爱哭,他堂堂七尺男儿,怎么能给人那种印象!现在医疗技术发达了,他琢磨着终有一日要把这颗泪痣除掉,消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乔元礼却劝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好端端的干嘛动刀子。你这面向刚柔并济,乃是福相,去了泪痣戾气就太重了。不好。不好。”
说着又轻点他那颗泪痣,开玩笑道,“都说有泪痣的人爱哭,咱们阿义却向来流血不流泪,看来这眼泪只会为情而流。阿义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呐。”
两人在花园里转了一圈,乔元礼将新近栽种的几株花糙指给郑嘉义看,顺道传授了些园艺知识。郑嘉义知道大老板醉翁之意不在酒,恭恭敬敬垂首聆听。
乔元礼说完花糙,话锋一转:“你准备准备,去希宏市。”
在发号施令方面,乔元礼一向言简意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