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卿安站在夜莎门口,给冯教授发了条微信:老师,我到了。
冯教授回复:316间,快来,就差你了。
冯教授本名冯远,在A大数院任教多年,去年刚离职,举家移居去了东京。冯远一颗*子之心,大半辈子都献给了学术研究,为人又风趣幽默,是数院众多教授里最德高望重的一位。唯独在考试前夕不太招学生待见,因为出题太难,挂科率首屈一指。而现在他不教书了,破坏师生_gan情的“隔阂”消失不见,便与一众学生如朋友般相处起来。
其中就包括沈卿安,冯远一直对这位才华出众的学生青睐有加。A大数院人整体不太活络,沈卿安就是其中典型,不善言辞,也不爱出风头,包括他获得的那些可以使简历更加漂亮的奖项,还全部都是在冯远的极力推荐下,沈卿安才决定去参加比赛。
冯远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学生很矛盾,明明自身资质生来就与平庸二字相斥,又偏偏一副与世无争的架势。虽说凡事看得淡泊一些是好事,但这个年纪的人要说全无追求,很明显不现实。冯远知道这些脑子聪明的大学生总归有自己的想法,他一个老头也不好gān涉太多,但还是有点儿“恨其不争”的遗憾。
就像一把只出鞘一半的剑,表面被错石磨光,砥砺开刃后可削铁如泥,只是静静地躺着便透出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之气势。人人皆知这是件利器,却不知它何时能真正展露锋芒。
有人期待着,自然就有人忌惮着。
他希望这个学生的前途能明亮坦dàng,也想让他走得更远一些。
这次冯远约了几位爱徒在夜莎,就是想和他们随意地聊聊天。夜莎是B市一处规模很大的KTV,至于为什么选在这儿,则是因为冯远本人爱唱K。
沈卿安收到邀请时nei心苦不堪言,心道:**省省吧,咱们系就没出过有音乐天赋的人。冯教授和他的学生,我的耳膜只能承受一个。
沈卿安推门进屋时,冯远已经唱完了一首歌。环顾屋nei,约莫有五个人,男nv都有,表情皆是如出一辙的一言难尽。其中三个人沈卿安不认识,应该是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沈卿安先是向众人投去了“我明白我理解我都懂”的眼神,然后朝大家打了招呼,便在沙发的靠边位置坐下。
挨着沈卿安坐的是一个陌生nv孩——看起来二十多岁,或许叫nv孩有些不He适,只是她的打扮仍保留着一gu学生气,高马尾,纯色的T恤和牛仔ku,化着淡妆。
沈卿安注意到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出于礼貌,微微笑了一下。
nv生眼睛一亮,也露出笑容,冲沈卿安热络道:“你就是沈卿安学弟吗?刚才听老师提到你了,真没骗我们,确实很帅A!”
对于这种直白的夸赞,沈卿安一向不擅于招架,在他的记忆里,自己从来就不是那种会用语言讨人欢心的类型,上一次对别人外貌的表扬还是对季容说的。片刻后只能gān巴巴地挤出一句稳妥回应:“一般般吧。”
“别谦虚啦,”nv生摆摆手,“现在那么多男x长得歪瓜裂枣的,还都自信得要命。”
“哦,这样A。”沈卿安说。
她顺手从桌上拿起一瓶科罗娜,用开瓶器打开后递给沈卿安,笑着说:“我这人说话有点口无遮拦,一会儿要是哪句冒犯到了,别太往心里去。”
啤酒瓶的瓶身上还挂着小水珠,凉凉的,握在手心里很舒_fu。沈卿安也没客气,接过后先喝了一口。第二首歌的伴奏已经响起,依旧是冯远点的,《サライ》,听前奏都知道是首老歌。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纷纷担心教授一会儿来一句:“别那么拘谨,来来来一人唱一首,一个都别跑!”并且一致想好,如果冯远真这么说,他们就把他按回到沙发上灌酒。
旁边的nv生似乎凑得近了些,发丝上还残留着茉莉味洗发露的味道,沈卿安这时注意到她的眼尾是微向上挑起的。
这样的眼睛,他在身边某个人身上也见到过,还要更漂亮几分。
那个男人也喜欢笑,不仅爱笑,还很会笑,扬唇时双眼便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眸光像是滟滟琥珀酒。
虽然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对于这个答案,沈卿安既想知道,也不想,自己与他的jiāo集仅限于早晨在公车上的几十分钟,彼此之间仍旧约等于陌生人,从jiāo换名字开始,可以算得上是建立了一种初步联系,沈卿安莫名觉得自那以后他的生活会发生微妙的变化。
这几天沈卿安在心里暂且称呼他为X先生——这一字M_在数学中最常用来表示未知数,符He季容在沈卿安心中的最初定义。
沈卿安对nv生说了声抱歉,婉拒了她提出的加微信的请求。他思绪又扯出很远,如果X先生也提出同样的请求,那时自己会怎么做?
冯远连着唱了七八首,觉得唱不动了才放下麦克风,又分别问了问几个学生的近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不知不觉间,桌上的酒已被沈卿安喝掉了两瓶,一瓶的容量不多,度数也并不高,但沈卿安是一个很罕见才碰一次酒的人,骤然灌了这么多,此时此刻难免_gan觉晕晕乎乎。刚才冯远也问了他最近怎么样,其实沈卿安很想说每天都不太好,说不出从哪儿涌上的疲惫_gan如影随形,无聊透了,这些想法整日压在心底,却只能捡些好听的讲——跟着另一位导师在做研究,发表了几篇新的论文,几门很恶心的课分数都还能看。
屋里没有窗户,闷得沈卿安有点喘不过气,他站起身,跟屋里的人说了一声,走到走廊里去透气。
夜莎nei部盘_geng错节,如同一个大型迷宫,数不清一层楼里到底多少个包间。_F_门的隔音效果不怎么样,隐隐约约能听见各种流派的láng哭鬼嚎。
沈卿安只是随便走了一阵,已经开始找不出头绪。不知怎么的绕到了一个拐角,突然看见不远处的窗边立着两个人。
其中一人竟是方才脑海里想到的那位。
X先生。
站在他身边的也是一位男x,两人身高相仿,容貌出众,只是另一个人的气质更加温润。
与此同时,他们也看见了沈卿安,目光一齐朝这边望过来。
*
季容他们公司在傍晚时有个饭局。原因是三天前风控部门来了一个新人,而他刚好是部门主管,于情于理都不应该缺席。季容意外地发现景行刚好也在,然后才想起来这新人就是从他们公司跳槽来的。本来吃饭这一流程没用多长时间,按理来说吃完喝完就该各回各家各找各_M了,结果一位年轻员工小赵突然提议去KTV接着嗨,其他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起哄,还说怎么从来没听过季主管唱歌,不露两嗓子欢迎新人He适么?
真的不He适,季主管心里只_gan觉生不如死。
其中最幸灾乐祸的就是他那位姓景的发小。
好在进了包间之后,已经喝得半醉的同事们抢麦抢到昏天黑地,把之前说的话忘了个七七八八。季主管错失一展歌喉的机会,可算是松了口气,他四下瞧了瞧,确认彻底没人注意自己,就拉着景行去走廊窗边xi了_geng烟。
景行也从季容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低头一看,注意到是七星蓝莓爆,他一直觉得这种烟的味道有点嗲,但转念一想,如果是季容抽的话倒还挺适He。
季容顺手用自己点燃的烟头帮景行点上,猩红的火苗跳跃了一下。
“对了,跟你说个事。”季容平静地说。
窗户不知被谁开了一条缝,秋季凉慡的夜风顺着那一道窄窄的空隙灌进来,拂开二人额前的头发,整个人被凉气一沁润也清醒不少。半晌后,景行咬碎滤zhui中的爆珠,浓烈的蓝莓味儿在口腔里弥漫,他看向季容掩盖在白色烟雾后面的脸,影影绰绰。景行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是喜欢。”季容纠正。
景行改口:“你最近看上一个适He当你pào友的人?”
“差不多,”季容笑了笑,眼睛里也含了点笑意,“长得特带劲,以后给你看照片。”
景行摆摆手。季容看着他一支烟xi毕,而后掐灭了烟头,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
季容知道景行一直不太喜欢说让人为难的话,索x帮他开了个话头:“想说什么就说呗,咱俩谁跟谁A。”
“绒绒,我吧虽然不反对,但**就没玩腻的时候吗,”景行组织着语言,表情真诚,“认识你这么多年,我还真挺希望你好好地认真地跟别人谈一次恋爱的。”
“然后给那人送一面标着‘为民除害’的锦旗么?”季容也扔了烟,靠在墙壁上。他怔忪地盯着走廊中间闪闪发亮的吊灯,一偏头与景行对视,语气中带了点自嘲的意味,“等到真腻了那天再说吧。”
“你也知道,有的事情就是个坎儿,能不能过去,什么时候真正过去,我也说不清。”季容接着说。
景行明白他什么意思,点了点头,没说话。
就在二人陷入沉默时,忽然听见了从过道另一端传来的脚步声,很轻,走得不急不缓,应该只是在楼道里随意地转悠,不知不觉绕到了这里。
接着脚步声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
景行朝来者看去,一个年轻男x,瘦高个儿,长什么样没带隐形眼镜看不太清。他不明所以,却见季容竟是万分惊诧,表情虽没什么明显变化,但body一下子从墙面离开了,站得比方才xi烟时还直溜。
怎么这么大反应?
“绒,你认识的人?”景行轻声问。
季容声音压得极低:“刚才跟你说的人就是他。”
哦,那位目前追求进度0%的男生,景行懂了。他给季容递过去一个眼神: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季容心想,兄弟,你可能要小小的牺牲一下。
沈卿安也在看他们,仨人六目相对,气氛变得颇为微妙,沈卿安略显局促,一只手抬起了一半,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但要打招呼的话**该说什么?该怎么说?以什么样的身份?一个可能连点头之jiāo都不算的身份吗?让人实在不知如何是好,可这么gān站着又好尴尬**沈卿安只好心道,X先生,第一次在除了公车以外的地方见面,你好呀。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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