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问顾重,你最讨厌的人是谁?
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他自己。
他太会假装了,在下属面前装成jīng英,在老头面前装称叛逆,在沈望面前装作无情,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心念念、犹豫不决。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爱情是怎么一回事。
八年前,纽约,圣诞节前八小时。
“爱情是什么?”
“是神明的旨意。”
正在准备presentation的顾重终于忍无可忍地抬了头,把耳机线摘下收拢在手心里,向陶醉的室友投去冷漠的目光,道:“停止你无聊的韩剧情节,距离DDL只有八小时了。”
“可恶的秃头,他竟然把DDL放在圣诞节,整个学校都放假了!只有我们!”
因为是额外的小组作业。
更何况——谁让负责的导师是个单身四十年的中国人呢?他向来不过圣诞节。但顾重实在是懒得抱怨,只是He上了笔记本塞进电脑包里,室友不由大震:“你写完了?”
“嗯。”
“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跟nv朋友煲电话粥、打DOTA、思考爱情的真谛的间隙。”
室友瞪他:“你再会写JAVA,也始终是个18岁的高中生,你会获得学业上的胜利,但爱情是不会等你的。我真替夏_gan到心痛,美好的圣诞节,你居然拒绝他的邀约,在这里做程序。”
“为什么我非要接受他?”
“首先,他是个中美混血的帅哥,其次,他追了你小半年了,再次,他脾气这么好,他甚至愿意让你总是泡在你那堆游戏程序里,你要知道,我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巴不得是连体婴儿,我连Line的密码都给我nv朋友了。”
“行了,少说几句废话,多做做你的作业。韩剧荼毒了你的思想,实际上,比起nv朋友跟你分手,你更应该担心秃头把你撕碎。”
“FUCK YOU。”
顾重是这个私立高中里少有的能博得不少青睐的亚洲人,纵使他是个中德混血,这依仗的是他出众的运动神经和出色的外貌,但在其他方面,同学们依旧把他当作是亚洲人的典型,努力、沉默寡言以及过分地务实,总有美国男孩搭着他的肩膀说——嘿,顾,难道你对打破规则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例如,趁父M_不在办个派对,喝些酒,和喜欢的nv孩,当然也可以和男孩做点什么。你活得像个和尚!
他总会不动声色地让那条手臂滑落,然后挑挑眉,说没有。
他一个人住在意味着上流的曼哈顿,还有个大的游泳池。
一年前拿到正式驾照后,买了辆宾利,自己上下学,老头给他请的司机便失了业。一个年轻、英俊而且富有的少年,却始终对爱情寥寥。他拒绝了火辣的啦啦队队长,拒绝了同为学霸的中国nv孩,所以他变成了众人眼里“GAY”,其中的逻辑很简单,没有异x恋会连续拒绝两个美nv。然而,他接着拒绝慕名而来的男孩们。只有夏洋还在坚持。
他刚走出宿舍,夏洋便迎面走来,看起来他已经等了有段时间了。夏洋眉目shen邃,又带着东方的神秘柔和,体格也是健康偏瘦的匀称,综He下来,的确在GAY圈无往不利。他热情地朝顾重打了声招呼:“所以现在,你有空过圣诞了。”
“我对那个中国歌手没兴趣。”
“别这样,他的票连在纽约很难搞到。”
顾重说:“我相信,绝大多数去看的都是中国留学生。”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好吧,如果你实在没有兴趣的话,我们可以找个酒吧,或者去你家,whatever,你知道的,我只是想和你一起过圣诞节而已。”
顾重顿了下说:“我家有人在,不方便。”
夏洋皱起眉:“所有人知道,你一个人住,如果你想拒绝我,你能不能换个借口?”
顾重叹了口气:“我已经拒绝过你很多回了。”
所以想不出好的说辞。
“我知道,但我在努力,努力地配得上你,我知道,你很优秀,所以我也很努力地学习,想和你上同一所大学,我在改变,但是你始终看不到。”
“你有没有想过这只是在给我添麻烦?”
夏洋受伤地看向他:“这是你的心里话?”
“对不起。”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我还有哪里不足?我不明白。”
“我只是不喜欢你而已,这跟你是什么样的人没关系。”
“可是你没有喜欢过任何人,这不正常。”
顾重听到这么固执的话后,忍不住笑了下。夏洋被他突如其来的笑惹红了脸。他试着把声音放软,让这一场拒绝变得稍微温和些:“可能,负责我的神明,正在睡觉。”
夏洋迷惑地看向他。
“我瞎说的,希望你过个好的圣诞。”
圣诞前六小时。
当他完成了DDL,拒绝了追求者后,也无心在满是圣诞气息的街上乱逛。他径直回了家,路上看到了巨型的宣传海报,“来自东方的巨星”,飞扬的英文字体映满了整张海报,却没有歌手的正脸,甚至连背影都没有。顾重忍不住想,那位巨星一定不好看才舍不得露面。回到了家,他没有急着开灯,而是安静地站在玄关口,静静地望着一片漆黑。再豪华的装潢,只要在黑暗里,就什么都看不见。就像他,再多的装饰,也依旧生活在黑暗里。
真酸。
他忍不住嘲笑自己。
等他开了灯,开了电视机,开了音响,这个_F_间才有了些生机。他准备给自己煎一块牛排,附带两颗荷包蛋,再开一罐可乐,顺便点一些炸jī,在没有人知道的情况下,他不必准守那些可恶的西餐准则,他只吃他想吃的,无视卡路里和体脂率,这是他一个人的狂欢。只是huáng油刚融化,他的手机就开始响了,来自老头。
他犹豫了下才接,就听到对面说:“你怎么这么慢才接电话?”
“有事?”
“你_M有没有来找你?”
顾重翻牛排的动作一顿:“没有。”
“要是她来找你,你不准给她一分钱,她就是个无耻的酒鬼,再这么和她来往下去,你会变得跟她一样不可挽救,就像你爸那样。你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心力才解决他酒驾开车的新闻吗?”
顾重一直静静地听着,直到那块牛排微微焦了,才想起来回话:“顾槐堂不这样不就行了。”
“你哥当然不会,他可是我一首培养的。”?
顾重沉默了,又听到顾健在那边说:“我听说你上个学期期末全是A?”
顾重笑道:“怎么?没想到我能拿A?”
“臭小子,别这么带刺地跟我说话,你现在可还靠我养呢,你的别墅、车还有学费,我真倒霉,还要负担那个混账的生活费,他都四十多了,那个混账这辈子唯一的成就就是生了顾槐堂,槐堂简直不像是他的孩子。”
“他可生不出顾槐堂,他只是恰好不小心搞大了林家大小姐的肚子,给你拉了笔投资,否则皇图旗下的那些破酒店可融不到那么多。”
顾健气道:“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反正也没必要懂,皇图跟我也没关系。”
顾健不说话了。
“你过年回来吗?”
顾重故意说:“如果你能让顾槐堂不在饭桌上聊起我_M的话。”
顾健忍不了任何人对顾槐堂有意见,果然挂了电话。而他的牛排早就熟透了,柴得像是棉絮。
圣诞节前四小时。
顾重百无聊奈地看了会电视,又玩了会游戏,却依旧兴致寥寥。他拿起车钥匙决定出门逛逛,然而那些热闹繁华的街道_geng本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他几乎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在陌生的城市里孑然一身,他_geng本无法理解那些人脸上的快乐。
他只好找一家餐厅吃点甜品。然而连甜品店都满是人,他只好跟一个男生拼了桌,他点的是巧克力慕斯,那男孩点的却是两杯草莓圣代。他迟疑地问了:“这里有人吗?”
那男孩仰头看他,他才发现满是泪痕。
男孩软着zhui唇说:“没有,我们本来是要去看演唱会的,结果她跟别的男生走了。她怎么能这样?”
顾重说不出话来安慰他。
为什么圣诞节总是这么多失意的人?
“你也是一个人?”
“对。”
“你愿意陪我去看演唱会吗?我花了两千美金从一个男孩那里买的票,如果làng费了,我、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不如你陪我去看。还是nei场票呢。”
“我没**”
“你难道不是中国人吗?听说是来自中国的超级巨星。你真的没兴趣吗?老天,我该不会再被拒绝一回吧!那我的圣诞节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白人男孩满是雀斑,声嘶力竭。似乎跟他一样大,但很自然地掉着眼泪,很失落的模样,是他一生也摆不出的姿态。他想了想,道:“这样吧,我买下你的两张票。”
“真的?你不是只有一个人?”
“另一个座位,我可以放我的书包。”
“这未免太奢侈了,如果你觉得麻烦的话,也不必**”
顾重只问:“没关系,我可以给你现金,这样可以吗?”
那男孩随即破涕为笑,把两张票卖给了他。花了他两千美金。顾重完全不知道他买下这两张票的意义,或许他真的太孤独了,所以才想往人堆里钻。但他连这个“SHEN WANG”是谁都不知道,甚至没有听过他的一首歌。但他还是去了,就当打发时间,打发这个圣诞节。
人给节日赋予了太多意义。
包括爱情也是。
实际上,只是打发时间,找点仪式_gan。
顾重怀着无聊、好奇的态度去看了那场演唱会,而那是他人生中最后悔的事情之一。他排在长队里,等待安检进场,周围都是年轻的nv孩,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位歌手,把他夸得天花乱坠,纵然他知道一半都是粉丝的滤镜,但他还是忍不住稍稍期待了些。但排到他时,验票的人却很冷漠地说:“你这两张是假票。”
“嗯?”
“别太震惊,你已经是第四十二个买到假票的了。但其实你该想想,这场演唱会这么热门,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能买到nei场票,你花了多少钱买的?”
“两千美金。”
那人的脸色一变:“那你比他们要惨上不少。他们只花了四百。同一个座位。”
顾重忍不住笑了,那人很奇怪地看向他,似乎没见到过像他这样被骗了还如此开心的人,顾重只是说了句:“所以他的失恋也要比其他人贵上一千六美金。不过好在没有人财两失。”
“抱歉,但你进不了场。”
“没事,所以这个SHEN WANG真的很红?”
“我不知道,但我听说他是亚洲最红的歌手之一,在亚洲没有人不认识他,以后在美国也是。这仅仅是个开始,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
顾重笑了,说,这样A。
他把那两张票扔进了垃圾桶,也准备“开始”。
圣诞前30分钟。
没道理他总是这么安安分分、规规矩矩的吧?
不被抱有希望的他,也是时候做出一些让人失望的事情。
当他从后墙翻进那家最大的夜店时,他Xiong口热得惊人,总是被忽视的心跳声大得他几乎耳鸣,然而,纵使他的翻墙技术不错,但突起的石壁却勾住了他的牛仔外tao,本来规规矩矩的外tao被勾出一个不小的破dòng。
他还没有开门Jin_qu,就听到了震耳yu聋的声响,吵得他耳膜阵痛。
后墙对着的门是厕所,他刚打开门,就见到了几个露鸟的哥们,他心平气和地跟他们打了招呼,甚至是点头微笑,他们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傻傻地看着他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里面可以称得上是乱七八糟,穿短裙的男人,穿西装的nv人,所有人都不像他们原来的模样,就像他,_yi_fu上还有个破dòng,但这一切都让他_gan到平静。
他走到吧台,点了他人生第一杯酒,然而,在这样一间满是闪烁的夜店,酒保却推给他一杯果zhi。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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