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了傅律十五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正在花园里玩泥巴,一抬头看到栅栏外立着两个人,一个很有气质的女人正温柔的看着我,手里牵着一个粉雕玉砌的小男孩。
我傻傻的望着他们,一动不动。
妈妈从客厅里走出来,惊喜的迎了出去。我慌忙站起来,怯生生的躲在妈妈身后,一个劲儿的盯着小男孩看,他有着天使的面容,表情却冷冰冰,好像很不情愿过来似的。
刚搬到这里的我第一次见到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有心想亲近他,但他嫌弃的目光却让我伸在半空中的手顿住了,我自卑的垂下头,不安的咬着唇。
那时我并不知道我和妈妈住的地方是傅家闲置的一处别墅,妈妈和傅阿姨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就渐渐疏远了,而妈妈在多年落魄后回头卑微求助,心地善良的傅阿姨便伸出了援助之手。
我涨红了脸看着温和叫我的傅阿姨,畏缩着不肯上前。
妈妈看到我脏兮兮的模样后也皱起眉,催促我赶快去洗干净。换了新衣服的我躲在楼梯口,被傅阿姨眼尖的看到了,只好扯着衣角爬下楼梯,期期艾艾的望着傅律。
我特意换了衣柜里最好看的衣服,小哥哥会不会没那么讨厌我了?
可傅律只是冷淡的瞥了我一眼,就不感兴趣的低下了头。
我顿时沮丧极了,连被傅阿姨抱在怀里哄也始终不开心。傅阿姨似乎看出我渴望亲近傅律的心思,主动拉着傅律的手握住我的手,轻轻拍拍他的头。
“昭昭是弟弟,小律不要这么严肃,去和弟弟好好玩。”
傅律碍于母命,只能牵着我往外面的小花园走,刚走出门口,他就立马松开了我的手,步子走得飞快,像是故意要把我甩下来似的。
我连忙紧张的小跑着努力跟着他,失落的一直喊“哥哥哥哥”。
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冲我凶巴巴的喊。
“不许叫我哥哥!走开!”
我呆呆的看着他厌恶的表情,不知所措的去拽他的手,却被用力挥开。
傅律讨厌我,从小就讨厌我。对他而言,我不过是傅阿姨一时滥好心的后果,是毫无关系的陌生人,甚至是负担。
在这之前,我只知道妈妈每晚都会打扮的花枝招展出去约会,而我就趴在窗口等她,时常会饿的睡着。后来有一天妈妈歇斯底里的哭着回来了,喃喃着“被骗了”“负心汉”之类的,之后我们过了一段颠沛流离的生活,再然后,我们就搬到了这个漂亮的大房子里,然后我见到了傅律。
我和妈妈在傅家的别墅住了三年,后来某一晚,妈妈离开了。
原来的她最多出去三天就会回来一次,可那次我等了整整一周都没有见到她的人影。傅宅在隔了两条街的另一个小区里,我在这三年间去过无数次,然而那晚我瑟瑟发抖的按了许久门铃后,走出来的却是傅律。
他已经是个高中生了,身材修长,容貌英俊,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冷淡与厌恶。
他隔着黑色的铁门问。
“干嘛?”
天已经很晚了,夜风寒凉,我只穿了单薄的短袖校服,可怜兮兮的抽着鼻子,看着他说。
“哥哥,我妈妈...妈妈不见了。”
他没有任何反应,漠然的说。
“关我什么事。”
他穿着睡衣,脸上是还未消退的惺忪之色,我知道我吵醒了他,可是我找不到其他的人,只能小声抽噎着,断断续续的拜托他和我一起找妈妈。
他无动于衷的听了一会儿,终于不耐道。
“吃我家的住我家的,现在又把我当成保姆使唤吗?你妈妈不见了刚好,我早就烦透你们了!”
我咬着唇不说话,依然期盼的看着他,眼里含着泪。
他盯了我几秒,神色愈加冷漠,讥笑道。
“今晚爸妈都不在,你识相点赶紧滚。”
说完他便转身进去了,头也没回,重重关上了门。
我仓皇的蹲下来,蜷缩成一团流着泪,始终望着他消失的方向。
吹在身上的风越来越凉,整个身体都被冻得麻木,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感觉又冷又热,然后被一道烦躁的声音吵醒了。
“你怎么还不走?真的打算像只癞皮狗赖在我家吗!”
我仰头看,视线却朦朦胧胧的,看不清楚。
人影似乎察觉出什么,狐疑的弯腰观察了我一会儿,然后嫌弃的摸了摸我的额头,惊讶道。
“你怎么发烧了!”
他的声音立刻变得很慌张,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立了一会后,他镇定了下来,弯腰把我扶起来往屋子里走。
耳边的声音仿佛很生气,我听不大真切,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水玻璃,我浑身都疲软无力,热的一直在出汗,只觉得有一个人沉稳的扶着我,他的肩膀结实有力,像是一堵永远不会倒下的墙。
恍惚间我躺在了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然后嘴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一杯水递在嘴边,我便下意识喝了进去,但只喝了几口便不愿再喝,偏过头的时候水洒了出来,有人很大声的训斥着什么。
我无形中生出莫名的委屈,如潮水没顶,忍不住怯怯的拽住那人,哭着求他不要走。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看着陌生的房间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扭过头的时候猛然一怔。
趴在床头的少年还陷入沉睡中,眉头微微蹙起,睫毛纤长,鼻梁挺翘,薄唇微抿,好看的像是天使。
我的动静似乎惊醒了他,他惺忪的睁开眼,对上我的视线时候一愣,然后释然的一笑。
“终于退烧了。”
窗外的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毛茸茸的光,他的笑容看起来温柔极了。
我的心顿时跳得很快,一股感动又酸涩的情绪满满的涨在胸口,一眼不眨的盯着他。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笑。
他很快清醒过来,笑容稍纵即逝,恢复成冷冰冰的模样,立起身,居高临下道。
“醒了还不赶紧滚,想赖到什么时候?”
我晕晕乎乎的被他从房间里赶了出去,下楼的时候遇见了刚走来的傅叔叔和傅阿姨。我忽然想起来母亲的事,跑下楼焦急的请求她帮我寻找,她却没有露出很惊讶的模样,只是怜爱的摸着我的头,欲言又止。
后来我才知道,妈妈爱上了一个外国男人,然后丢下我出国了。
而几天后,我彻底搬入傅宅,成为了傅阿姨的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