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卫论穿了一件纯黑兜帽,上半张脸在*影里并不分明,下半张线条刚硬的脸浸泡在明亮处发光,像个沐浴后的半神。周身是介乎于成年人和少年之间的桀骜又不至于喧闹的气质,他臭着一张光彩流丽的漂亮脸蛋,眼帘抬也不抬,毫无表情,全是冷意。
伯鱼注意到他清楚明白的臭脾气之下,zhui唇和眼睛的纯然美态却都很天真,还是小孩的轮廓和色彩。
过于矛盾的组He。
_chicken_哥有些尴尬,毕竟人家看着就是来撵他走的,他上去和卫论说:“同学,你们也是来排练的?你看能不能——”
卫论理也不理,不让他说完,皱着眉头很不耐烦,直接就打断了_chicken_哥:“到了时间该走了吧?”
伯鱼乍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耳清目明,每一个字都读的流畅清晰,带着一种从肺腑发出来顶向上去的强劲力道,让人觉得这个人说话气力是非常饱满而且充足的,非常正。
伯鱼眼睛一亮。
想介绍给教他唢呐的师父了。
_chicken_哥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了隔夜的_chicken_汤厚油:“同学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卫论瞄他一眼,还没开口,就被他旁边的一个穿短裙的nv同学拦下了,看样子nv孩应该是脾气好一些的人,她笑意盈盈地和_chicken_哥说:“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卫论训练最近瓶颈期呢,有点儿急。”
伯鱼听旁边站着的nv班委发出一声喟叹:“卫论,真几把帅。”
伯鱼一脸诧异地看了看平时一向端庄婉约肤白貌美偶尔还穿穿旗袍的气质美nv六班团支书。团支书用胳膊肘捣了捣身边的宣传委员,跟她亲亲密密地咬耳朵。
“就那个,那个rapper嘛,我知道的呀,哎呀就刚进校就知道他了。”宣传委员声音有些激动,无意中就为伯鱼做了个解说。
伯鱼眨眨眼睛:rapper什么?
“有点儿急也不能这么说话A。”_chicken_哥抱怨了小声一句,“那我们这边儿也在排练呢。”
nv同学:“你们时间不是到了嘛,我们的确赶得急,就不留你们啦。”
_chicken_哥立马温柔和蔼的,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对卫论不太舒爽,却也不好对nv孩子一脸笑容再拖拉,只好说:“那好,那你们练吧。”
于是六班四五个人跟在_chicken_哥身后离开了排练教室。
方才被nv同学拦了一下,卫论的脸色十分不好。
他的声音又像山泉又有种毛玻璃的质地,端的是上天给饭吃,适Heshen情吟诵或歌唱,总会是适He美好情_gan的,却没想到本人脾气这么暴躁。
伯鱼背着黑包从他身边走过,不经意间抬头看了一眼,卫论就像是自然界敏锐的捕食者,眼珠冷冷凝出一个如刀似剑的带着杀气的眼神给他。
伯鱼没有瞪眼回去,也没有蹙眉,神色变也未变,跟着众人一起出去了。
他在短暂的碰面之间对卫论有了一个相当shen刻的印象,是个敏_gan易怒的人,然而又拥有着孩子的眼睛和zhui唇,他开始对卫论_gan到好奇。
“行了行了,既然人家撵咱们出去了,那就晚上班里投票吧,百鸟朝凤加送别,看大家怎么选择,行吗?”_chicken_哥出门了,跟大家说。
团支书:“我们没问题A,我们都是唱歌也好完事儿,倒是百鸟朝凤这么难的曲子伯鱼你行吗?你行我们就都行。”
伯鱼有些犹豫之色:“其实这两个曲子的意境倒还真的不是很搭,不如我还是吹送别吧。”
_chicken_哥A了一声,惋惜地说::“那曲子不是你们经典曲目吗?不吹这个不上档次A。”
这话说的是个不太好听,伯鱼无奈地笑笑,做了个通俗易懂的解释:“那也不能硬搭呀对吧。就跟你宿舍里非要放富贵牡丹的大被子似的。”
_chicken_哥马上反应过来,大叫:“哎!人身攻击!”
团支书爆笑:“_chicken_哥牛B!”
_chicken_哥:“我不牛B!”
_chicken_哥毕竟不懂音乐,实话实说也没听过百鸟朝凤是什么曲子,伯鱼这么一说他也琢磨了几秒钟,最后拍板下结论等下一次彩排再说,反正送别好吹也好唱。
于是众人告别,伯鱼回宿舍放唢呐,然后收拾了几本书找空教室自习。
_chicken_哥耽误了他中午睡觉的时间,于是整个下午伯鱼都哈欠连天。
校园里海棠疯长,像某种极速蔓延的红粉疱疹,整个学校都病倒在花瓣的海洋里,从图书馆的顶楼到垃圾桶边上都存在这种病症,引得外校学生啧啧称奇。
伯鱼在困倦的双眼中努力分出一丝清明去阅读晦涩艰难的蓝公武译本的纯粹理x批判,他在图书馆找书也就是随便拿了一本纯粹理x批判,不知道怎么好死不死正好撞上这位大神的翻译,看得头昏脑*。
艰难跋涉了四五页之后,伯鱼放弃了,打算晚上去换一本好懂些的。
楼下传来富有弹x的球网撞击声还有nv孩子的尖叫,他知道这是学校的网球社团在训练,猜测大概是外语学院的。因为几次联赛外语学院都获得优异成绩,从此训练就疯了似的。在五月的阳光下挥洒汗水当然是青春最主流的绽放标志,满是可乐拉环刚一打开那“嗤——”一声的充沛活力。
伯鱼没有这个,他是喝了一半放了两天半之后打开的无糖雪碧,一点儿萎靡的气泡也没有的。
教室里大约坐了十几个人,有四五个人围着一台电脑小声交流,大概是什么小组活动的策划,其余人不乏听歌看电影,也不乏秃顶奋笔疾书的。伯鱼闭着眼睛趴了一会,没成想就直接睡着了。
书页翻动和键盘打字的声音,同学的窃窃私语和挂钟指针走过的清音,混He着过滤在空T_F_间里的太阳气味,让伯鱼陷入了一个美妙的短眠。
卫论又困有气。
他脾气是真的不好,为了控制自己,卫论一直以来的座右铭就是别人生气我不气,逢事多说对不起,整天还要笑嘻嘻。
但是他这短暂的十几年里并没有成功管控自己脾气的范例。他总是那个看别人不顺眼和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人。讨厌麻烦和磨叽就像是讨厌他_M为了他的大脑发育老给他买的松子。
成年之后他当着他_M的面把一兜松子狠狠从楼上摔了出去。
一兜松子泻地发出响亮的声音。
然后他和他_M一起去保安处接受教育。
他一路上都楞着眼睛看别人,现在正在生着要去表演的气。
卫论在排练教室也没待多长时间,走了一遍流程就下去了。他们班班委是个缠人的姑娘,缠卫论缠了一个礼拜卫论才同意,报酬是以后一个学期任何班级集体活动都不叫上卫论。
一个undergroundrapper怎么能参加学校演出呢。简直是人生污点。卫论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而言之他和主流正确之类的沾上一点边都觉得十分难受,长了虱子似的。
卫论一路生着闷气,海棠花落了满肩,掸掉又落了一脑袋。
他穿过学校的中央大道,一群自行车社团的热血青年从他身边猛烈刮过,卷起一阵海棠味的运动饮料颜色的蓝绿的风。偶尔掉了一颗出界很远的明黄色网球,蹦达到他的脚边,卫论没兴趣,看也不看就大步kua过去。
下午太热了,卫论又不想回寝室,直接去了教室自习,去自己班级平时会去的教室又可能会碰见熟人,他找了不常去的一间教室推开,走了Jin_qu。
卫论一路往后走,他喜欢在后排的位置睡觉或者写歌。
顺着花纹大理石的地板和跃动的光斑往上,过了天蓝色的板凳,他看到一张对着他的睡脸。
伯鱼安静地趴在手臂上睡觉,乌黑的头发散在光洁的脸颊上,五官浅淡又纯净,充分浸泡在日光里,显出一种月色般柔和的质地和_gan觉。因为脸庞过分的*,睫毛一线和两段弯眉都显得极黑,zhui唇显得极红。
他睡出两块飘忽不定的红晕,像海棠长到了脸上。
卫论脚步顿了一顿,放缓向别的方向去了。
他总觉得这张脸在哪里见过,不是刚才跟着六班那个死胖子说话时候见的一面,而是在更早远的过去,但是他记不清楚了。卫论不知不觉忘记了生气,开始专心致志想起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见到的这张脸。
大约是某一次演唱会吧,他想,他去的最多的就是演唱会。
或者也不是这个人,可能是长得像。
卫论理直气壮地想,那么普通的长相,认错也是正常的,毕竟别人长得差不多。
他的下午时间被班委耽误了,中午没能午休,这让卫论双眼酸涩,但是为了保障晚上的睡眠,他还是决定这个下午就这么红着眼睛过去。
卫论到座位上坐下D着耳机打开手机支架点开新出的一tao纪录片,这边掏出一本厚厚的活页本,开始琢磨歌词。
每个人有不同的写歌习惯,卫论有自己的习惯,虽然有些怪异。他还习惯随便看着纪录片的某一个片段freestyle当作眼保健*式的放松。他接触过一些rapper,知道他们的习惯,都不太He卫论的路子,他不喜欢和别人在一块儿,更适He一种独来独往的创作模式。
卫论写写歌词,琢磨韵脚,又想了一些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beat,他本就不擅长这个,也没好朋友是beatmaker,做歌找beat就很难。他又硬B着自己做了好几组freestyle的练习,觉得自己这个频率和软件keep一样。
没灵_gan了就学学线代,做个作业。
他抬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伯鱼,心说这个男人怎么这么能睡,简直像猪。
伯鱼这一觉睡得yao酸背痛,冷气吹多了也让人不爽,起来揉揉眼睛一看外面天色变暗,知道自己这是睡得时间太长,极快活地伸了个弹簧似的懒yao,收拾东西起来吃饭。
卫论也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吃饭。
两个人各走各的,奈何殊途同归,走到一个下台阶的岔路口遇见了。
两人同时顿住。
伯鱼微微抬头,看到了卫论的脸。
哦!那个_gan觉中气很足的男生!他在心里说,想介绍给我师父的那个男生!
“干嘛呢。”卫论见他看着自己超过了三秒钟,皱起眉头,不耐烦了。
伯鱼有些迟钝地弯起zhui角和眼睛,送出去一个微笑。
卫论被噎了一下。
“你先走!”他粗声粗气地指使伯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