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7)
蒋子凌用手机发的信息简单而又足够清楚,时间长了,想断了。
舒饶知道蒋子凌玩心重,每款新游戏在他手上停留的时间几乎不会超过半个月,就算一开始天天熬夜通关,真倦了,留给它的只会是被尘封的命运。他是个懒得撒谎的人,说厌了就是真厌了。
究竟是哪一点惹他讨厌了?舒饶搜刮着昨晚相处的每一帧细节,却无法发现任何一个破绽。昨晚还浓情蜜意喊自己宝贝的男人,怎么会忍心转身就提分手呢?舒饶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腰间还留着对方揉捏的淤青和酸疼。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蒋子凌在开玩笑,但手机传来的银行卡到账信息昭示着一切的真实性。他把分手费也转了,想彻底结束包养关系。
舒饶看着他发的信息,大脑完全宕机。他觉得自己的每一个脑神经都被剖离到其他空间,像垃圾一样被扔到某条下水道,或者像科研废料被遗弃到某个地下室,他想调用,但一直调用不了。
或许自己还没睡醒,梦里的他成了19世纪的傻瓜,被一根冰冷且粗长的空心针头从眼角野蛮地插入,没有丝毫章法更没有半点仁慈地粗鲁地搅动。他听到自己的脑浆被随意地插碎,再胡乱地拌匀,耳边还能听到血末和黏液载着破烂的额叶哗哗地流淌,声音大得如同拖把扫着污水冲刷脏臭的公厕。这个步骤应该很疼,摆弄着冰针的医生气喘吁吁,看上去耗了好大的力气,但舒饶一点都感受不到疼痛,他处在一个浑噩且迷糊的状态,眼角因异物的伤害自然而然地溢出了生理泪水。在外人看来,此刻的他应该是个木讷且呆滞的傻瓜,在床头安静地流泪。
过了大概有多久?舒饶没有留意时间,床边的闹钟让他稍稍缓过神。他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用微信和手机号联系蒋子凌。说什么还没想好,要个更合理的解释?挽留?以温柔的语气?还是像个疯子歇斯底里?脑里想说的话像水沟里的酸水,以无法控制的速度疯狂发酵,却又倾泻不出来。好多话在舒饶的大脑轰炸,好疼,真的好疼,但他的大脑和嘴巴之间的连接神经已经被残忍地切断,他丧失掉人类最基本的语言组织能力。一旦蒋子凌接听,或许只能听到“啊啊”的哭咽声,这是来自舌头被整齐割掉的哑巴最后的呼救。
如果蒋子凌稍微怀着点愧疚的心情接起这通电话,却只能听到对面传来难以自控的哭嗝,这个场景应该会是尴尬又带一点诙谐。
幸亏闹剧没有发生,蒋子凌把他拉黑了。
原来蒋公子处理情人从不拖泥带水。
(8)
被拉黑后,舒饶似乎丧失掉一切联系蒋子凌的途径。他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蒋子凌的社交圈,也没有资格踏入蒋子凌爱去的玩乐场所,本来就是两个阶级的人,没有比现在这一刻更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玩物。
在手机里搜寻了好久,只找到某次聚会上认识的一个男孩的号码。他也是由某位公子带来,或许有人脉知道蒋子凌的其他联系方式。
男孩在这个圈子打滚多年,对舒饶这种情况烂熟于心。这群花花公子心比鸡儿还硬,帮他联系前金主无异于害人。在电话的那头,他耐心地劝舒饶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冷静下来。圈子里这种事太常见了,如果是求财,不如及时抽身换个人跟,如果不是求财,不如回学校好好谈场恋爱,你甚至还是大学生,学历这么好,为了个公子哥儿把魂都丢进去,不值得。
男孩说得倒没错,冷水劈头盖脸的冲洗确实让他的大脑清明了一点。他慢慢意识到问题其实出在了自己的身上,蒋子凌和他本身就是包养关系,想什么时候断都是他的权利,甚至可以不给任何理由。如果自己以前有谈过恋爱的话可能会好一点,真心相爱也好,为了逃避枯燥高中生活而谈的叛逆式恋爱也好,这样的话再面对糖衣炮弹,他或许还能够辨明真假。蒋子凌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模糊了恋人和情人之间的界限,心里滋生起说出去会被人嘲笑的幼稚幻想。
舒饶开始清洗后面的小穴,里面还满溢着昨晚射进来的白精。穴内的白浊顺着纤细的腿根暧昧地流下,舒饶发现插了好几根手指都没能把所有不属于自己的液体抠取干净,被调教过的身体却因为指尖的触碰变得发热发软。
好脏,舒饶发现自己真的好脏。
(9)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难熬的事,舒饶不是那种擅长直面痛苦的人,但他可以伪装成鸵鸟。只要强迫自己只做某件事,大脑似乎就不会不受控制地发散并衍生出无尽的痛苦。当年听到家里欠下的天文数字,舒饶靠打工麻醉自己,现在被蒋子凌抛弃,他也需要迅速找一件事让自己脆弱的神经得以安放。
“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好好睡一觉。”
“睡一觉就好。”
舒饶是这么催眠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