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张平之把车开到地方的时候是有一刹那觉得自己走错了路。
老旧的巷子,临街有一座二层小楼,门口悬着牌匾,上面是用四个汉隶写就的“平岸小桥”。
这地方离市中心很远,张平之下意识的重新掏出手机把戚麟发给他的信息又重新看了一遍。
“到了?”黎万坐在后座,冲着外面漫不经心扫了眼。
张平之看向后视镜,黎万刚从公司出来,整个人显得有些疲惫。
“戚少给的地址就是这儿,但是看着**总觉得不太像,要不我替您上去看看?”
“不用,就是这儿。”黎万径自推开车门,想也不想就冲着门里走。
进门的声音不是俗常的“欢迎光临”,而是古筝曲“春江花月夜”。
一楼东西杂乱,楼上有隐约的声音。
张平之问:“有人在吗?”
过了几秒钟,远远的,就听有人回了句,声音很轻,透着点有气无力:“在上面,你们进来吧。”
木质楼梯陈旧,黎万走在上面声音喑哑的像是在给他伴奏。张平之端着个木匣子跟在后头,在古朴的装潢里抵达了二楼。
一露面,黎万就看到了那道清瘦的背影。
背正弓着,仿佛正在扫着什么东西,他听见了来人的声响,但没回头。
张平之要催,黎万抬手挡了下,自顾自的坐在一边的木椅子里歇着。
空气中弥漫着木头的味道,时间在这里好像也慢了不少,黎万靠在椅背上,把领口的衬衫扣解开一颗,悠闲的磨时间。
等背影完成手头的工作已经是近十分钟的事儿了,他直起身子,neng下手tao回头,对视的那一眼,黎万的眼角蓦地跳了一下。
不止为那张明丽的面孔,更为那张面孔上清晰可见的淤青和伤痕。
“你们是谁介绍来的?要修什么?”薛尧两条胳膊自然的垂在身侧,很认真的看他们。
他穿白色的唐装,带盘口,款式简洁,松松垮垮的沿着肩线往下坠,下面配了条黑色的真丝ku,柔柔的,像是一阵风。
如柳如玉的一个人。
黎万冲后面招手,张平之向前一步,把盒子抱了过来,与此同时,薛尧向后退了一步,和两人重新拉开距离。
“什么意思?”黎万问。
“您先告诉我是谁介绍您来的,我去问个话。”
张平之看了黎万一眼,道:“戚麟,戚少爷。”
“好,您再等会儿。”薛尧应了声,闪过身子去到最里面的木桌。
木桌上放着个老式座机,黎万看着薛尧拨了个号码,两只手同时握着听筒,样子很谨慎。
“嗯,好**我知道了。”三言两语,电话被重新放下,薛尧风似的走过来。
“东西你们放下吧,我先看一眼。”
木匣子打开,里面放置着一个瓷杯,质地粗糙,色泽也不好,放在那个铺着锦缎的匣子里看着非常不和谐。
薛尧带上手tao将杯子小心的举起来,杯子还好,就是掉了一个角,看着更不和谐了。
“能修吗?”黎万问他。
薛尧点点头:“杯子破口不大,不是难活,就是会费些时间。”
“大概要多久?”
“一个月吧。”
“这么长?”
“嗯。”薛尧把工作台让开给黎万看,“光是大漆就要上几次,还要补色,晾干也需要时间,这些都马虎不得。”
薛尧说着话,声音不大,黎万刚开始还听的认真,可风一吹过,他便能闻到他身上那gu说不出来的味道,并不难闻,但是他之前从未闻到过。
味道似乎活了过来,将黎万的目光往声音的主人身上引,于是他就又看到了那张脸。
“怎么弄的?”黎万鬼使神差的问了出来。
薛尧显然没听明白:“这**大概是摔的吧,因为裂痕不是很工整**”
“没问这个,你的脸。”
“我?”薛尧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将脸照向一旁反光的玻璃上,“A**这个**不小心摔的。”
薛尧单薄的笑笑,急促的把眼睛从玻璃上移开,似是不愿意再看。
黎万没再追问。
“那杯子就放在你这儿吧,我给你留个号码,修好了你打给我。”
张平之抽出一张名片放在薛尧的工作台上,薛尧低头看了眼,瞧见了他的名字和手机号,以及最下方那个名头响亮的职称。
“我还没给你报价呢。”
“那你现在说吧。”
“八万。”薛尧的喉咙动了动,“可以有一次小修。”
黎万挑眉:“还可以,良心价位。”
薛尧惊了。
这个价格,别说是修个杯子,同等质量的杯子都够买一车的了。
可黎万表现的很平静:“就这样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打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尾款等修好的时候我再付。”
黎万系上衬衫顶的扣子,点点头随意的说道:“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