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蒙着一层重重的灰,屋檐前长了一道又一道的冰柱,片片雪花疏落地飘了下来,却是比昨日的势头小了。
东宫,太子魏昭打翻了烛台。
一众宫人正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滚落的烛芯,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生怕自己受到牵连。
魏昭的的指骨轻叩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声音。烛火摇曳,凌厉的下颚线露出,他抿着唇,神色晦暗不明。
梦里,他还是那个太子,但不知被哪冒出来的老宫人训斥,吊在寝殿的一根柱子上,又被一把破土而出的大长刃生生砍成两半。
真是荒谬。
魏昭眯着眼,眉眼染上了几抹戾气,只听他道:“狱里可还有将近半百的犯人?”
邵林是一直伺候他的太监,听到太子发话,立马回道:“回禀太子,约莫是有的。”
魏昭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
“都拖下去斩了。”
闻言,邵林的脸被吓得似窗户纸般煞白,他的头快埋进地下,声音止不住地在发抖:“万万不可啊殿下!”
“今日是长冬节,切忌破戒啊!”即便是罪大恶极之人,也当有该斩的理由才对。
魏昭脸一沉:“你若是想,可以替他们陪葬。”
邵林后悔极了,此刻只想咬烂自己的舌头,“殿下说笑,小林子会一直伺候在殿下左右。”
他厉声呵斥那些宫人:“还不快服侍太子洗漱!”
蛟龙以金衔之,暗云滚滚,魏昭黑袍加身,羊脂玉簪束冠,冠顶有东珠十三颗点缀,威风凛凛。
他向来我行我素,却也颇有思量。一双丹凤眼薄情孤傲,像沉在水潭深处的黑宝石。
却叫人看迷了眼。
服侍他的宫女脸红耳赤,生怕自己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魏昭不悦,睨了眼宫女,隐隐看出来要发怒的模样。
见状,邵林连忙将那宫女赶了出去,自己亲自伺候殿下。太子这两日心情不大好,邵林是完全体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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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国公府。
葛幼依一大早便起来了。
常氏专门派了个手艺精湛的婆子帮她梳妆,原本小指节那么长的痂被遮得只剩一个指甲盖那么大。
葛幼依深感佩服。
她今日一袭绯色华衣,肤色娇嫩得似乎能掐出水来,因常日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她看起来白得夺目,又因涂了点唇脂,一眼望去,便只让人觉得,极致的黑与白之间,掺了几笔浓重的绯色,惑人心神。
常氏极为满意地点点头,她将一支翠嵌珠宝头簪插入葛幼依的发间,便大功告成。
她笑吟吟地瞅着自家姑娘,“待会,可要注意分寸。”
葛幼依顺从地点了点头。长冬节是官家哥儿与小姐们的游戏,老一辈的并不会参与,她现在先应承,待会去到宴席,再做打算。
常氏放心地目送她上了轿,出了府。
葛幼淇晚些再出府。
小轿内,葛幼依半梦半醒地倚着软塌,止不住打了个哈欠。前世,她对长冬节没什么印象,应当是无什么要紧事发生的。想通之后,葛幼依倒是彻底睡过去了。
半柱香后。
“小姐...小姐?”永枝低声地唤,自家主子睡得香甜,连暖炉都滚至地上了。她叹了口气。
葛幼依艰难地掀开眼皮,一脸茫然地看向她。永枝把暖炉塞回她手上,俯身耳语道:“小姐,皇宫到了。”
听言,葛幼依这才清醒了些。脸上还捎上几抹晨起的红晕,她搭上永枝的手,嗓子微哑地说着:“下去吧。”
新来的小内侍见她的装扮不俗,立马迎了上来,都快笑得只见一条眼缝了:“这是镇国公府的......”
他突然顿了顿,迟疑了片刻。
传闻镇国公府有三位姑娘,嫡小姐是个病秧子,久卧于榻,气若悬丝。二房的姑娘与嫡小姐年纪相仿,却是个庶出的,处处受身份限制,鲜少与京城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打交道。三房的姑娘年纪太小,显然与眼前之人对不上号。小内侍立马排除了她。
是大姑娘还是二姑娘呢?瞧这模样也不像是个病秧子,不过是脸色苍白了些。
小内侍思虑了片刻,见葛幼依气定神闲,于是猜测是嫡出的。他继续谄笑道:“是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吧?还快些里面请,奴才早已恭候多时了。”
葛幼依不予置否。
小内侍松了口气,余光不停地偷瞄葛幼依。
果然传闻并不可靠。
就在这时,少女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偌大的皇宫,怎么没一个是懂规矩的?”
葛幼依一顿,顺着源头看了过去。
只见一名体态圆润的小姑娘正不忿地看着她,一双黑眼睛活溜溜的,往下,是微塌的鼻头,和极为小巧的嘴巴。
瞧着装束,是个身份不低的。
葛幼依眼含笑意的看向她。
小姑娘更是来气了,她跺了跺脚,指着小内侍,嚣张跋扈地讲:“就是说你呢!”
她指头移了个方向,又看向葛幼依:“还有你!”
“本县主可没见过你!难不成是什么山中来的野鸡吗?”
“竟没人接待本县主,信不信我回去便禀告我父亲,让你人头落地!”她最后指回小内侍,鼓着脸说道。
小内侍仿佛全身血液凝住了,他稍加思索,便知晓眼前的小姑娘是当今南定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和熙县主。他面色如土,立即快步走上前来,双腿发软,“奴才眼拙,怠慢了县主,还请县主责罚。”
也是他倒霉,刚刚还有几位小太监在这候着的,一时之间全不见人影了。只余他一人在两位小姐之间互相为难。
和熙县主冷哼一声,“算你还有点眼力劲。”她抬起下巴,复又说道:“看什么看,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后面这句,自然指的是葛幼依了。
葛幼依失笑,她柔着声说道:“不若县主看看,这张牙舞爪的模样,是谁像山鸡多一些?”
和熙县主一怔,须臾才反应过来,显然是被气得厉害:“你......”
她还想说些什么,那人已掺着风雪,捏着一把纸骨伞,走远了。
和熙县主头一次吃了哑巴亏,不免怒气难消,看着眼前的小内侍,反手就甩了一巴掌:“还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本县主带路!?”
小内侍心想,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头,葛幼依也是逞口舌之快,她并不想与县主硬碰硬。于是,说完就跑了。这不,没了内侍的指引,她跟永枝也不知道走到哪跟哪了。虽今日初露暖阳,但冷风还是骇人得紧,葛幼依拢紧了大氅,干愣在原地,与永枝大眼对小眼。
见状,永枝环顾一圈,试图找几个人来问,可来往的宫人都拘谨得很,皆低着头做事,断不愿惹麻烦上身。
葛幼依怕打扰到他们,也没找到一个好的时机。
就在这时,一颗小石子踢了过来,溅起几分雪,污了葛幼依的衣摆。
葛幼依眼睫轻颤,看向来人。是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
少年温润地笑着,眉眼清隽,气质如同四月的松柏,清贵高雅。如果没有忽略掉他松垮的领子,的确像是那么一回事。
他的脖子在岁寒的雪天里露出一大截,大氅也没拢紧,配上他不明的笑意,硬是给人几分雅痞的气息。
葛幼依敛眉,这人,不冷吗?
少年只身一人,他背过手,主动问道:“不知姑娘为何会在此处停留?”
葛幼依并未答话。
少年笑出了声,些许是看出她的防备,耐心解释道:“在下名为江胤,字无译。”
江无译?
葛幼依眉心一跳,真是巧了。
这不是南定王的嫡二子,刚刚遇见的和熙县主的兄长吗?难不成是找她来算账的?
葛幼依笑得勉强,“江公子。”
江胤见眼前之人越发疏离了,有些捉不着头脑。他直接开门见山:“姑娘可是找不到宴席的路?江某可以带你去。”
闻言,葛幼依松一口气,点了点头。
一路上,也没出什么岔子。
葛幼依倒是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笑容真诚了些:“此番真是多谢江公子了。”
江胤会心一笑,“那江某可等着姑娘的答谢了。”
葛幼依微愣,那人倒是走得不见影了。
她找了个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坐下。因着长冬节上都是未结亲的男女,也没有老一辈的束缚,规矩便宽松多了。
官家小姐互相抱团,个个锦罗玉衣,明媚照人,在素色的天里留下了一抹属于自己的艳色。公子哥们则是费了心思,讨好自己喜欢的姑娘,眉宇之间,皆是意气风发的英色。
真是赏心悦目。
葛幼依感慨,也没有想掺和一脚的念头。她只想低调地入场,低调地离场。最好不要让她碰到狗太子。
“你怎么躲在这啊?”她的肩膀被拍了拍,葛幼依回头,不出意料,就看到沈莹莹那张圆滚滚的小脸。
葛幼依抓了一把瓜子,仔细地磕了起来。“看着戏呢。”沈莹莹是太傅之女,原本与她搭不上边,但幼时两人在宫宴上看对了眼,便一直玩到现在。外人都称她这个病秧子与性子疯癫的沈莹莹在一起,真是出奇的相配。
沈莹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素来刁蛮的和熙县主不知为何与一内侍起了争执。
葛幼依瞧着那小太监有点面熟,果不其然,是进宫时领着她入门的那位。
也是他倒霉,刚好碰上和熙县主这个喜欢为难人的。
她默默地看着戏。见状,沈莹莹也坐在她身侧。
和熙县主察觉到四周打趣的眼光,心头浮起一股恼意,余光刚好瞥见葛幼依两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看什么看!”
又是这个女的!
葛幼依拿着瓜子的手一顿,扭头看向沈莹莹,“她在说我吗?”
沈莹莹委婉地回道:“应该......是吧。”
葛幼依嬉笑,“没事,那我们不看她。看别的。”
沈莹莹非常同意,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和熙县主见了,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处着力。她还想说别的,宴席最上方,掌事开始派话了。
见状,原本三五成群的男女皆落座,认真听着。
他们知道,长冬节,最好玩的,来了。
第一项,是蹴鞠。
全是公子哥们的游戏。
沈莹莹来了兴致,她豪迈地冲着葛幼依说道:“你等着,我给你露一手!”
她话音一落,周遭的贵女们都用着异样的眼光看她。
一个姑娘家老是去男人堆里凑热闹,好生奇怪。
还是太傅之女。
可沈莹莹不在意,她环顾四周,见那人还没来,心中有些失落。
葛幼依知道她心思,她笑眯眯地答道:“行,本姑娘就等着瞧了。”
她递了一颗瓜子给沈莹莹,“神灵在上,我赐你一粒瓜子,保准你今日能赢!”
沈莹莹笑开了颜,末了,她嫌弃地看了看掌心的瓜子:“就一粒,你也太寒酸了吧!”
葛幼依哈哈大笑。
那厢,沈莹莹已经换上一身劲装,跃跃欲试了。公子哥们见怪不怪,也没因为她是女子,就手下留情。
哨长声起,宴中央,一群意气风发的少年争得头破血流,唯有沈莹莹一个女子在高个的人堆里出奇的扎眼。她一身红衣,在人堆里穿梭,葛幼依看得起兴,瓜子磕个不停。
下场后,沈莹莹丧气道:“居然输了,气死本小姐了!”
葛幼依莞尔一笑,“不碍事,不碍事。”
第二项是投壶。
一听到投壶,原本沮丧的沈莹莹立马来了精神,怂恿道:“到投壶了,你快去啊!”
她知道葛幼依的投壶练得不错。
葛幼依打趣地看了她一眼:“那可不。”
“但我不去。”
两世的经验加起来,投壶的技术能不好吗,但要是因为出风头被狗太子注意到了,那才叫坏了事。
“不去不去。”她径直摇头。
沈莹莹满脸不同意:“为什么不去,多好的机会。”
葛幼依皱眉。
她还在思虑,耳旁突然传来一阵贵女们的惊呼。
葛幼依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见一条长鞭破空而落,挥到了她跟前。
和熙县主早就听到了两人的聊天,眼下见葛幼依不情不愿,便以为她没有真本事。
正好拿捏一番。
她傲气地抬起下巴,长鞭指着葛幼依:“你,出来!跟本县主一战!”
葛幼依:“......”
她明明就是个看戏的,为什么会扯到她身上?
见状,江胤不知从哪冒出来,沉声劝道:“远英,不可胡闹。”
远英,自是和熙县主的名讳。
江远英气鼓鼓地盯着他,胸膛不停地起伏着:“我不管!本县主今天就要跟她一较高下!”
闻言,葛幼依也懒得躲了,丢给她一个眼神。
江远英见了,气得跳脚。这个病秧子,居然敢藐视她!
好戏一出,谁不爱看?
席上的众人都等着两人争斗。
无奈之下,葛幼依只能接过内侍递来的羽箭,走到江远英面前。
江远英早已做好准备,颐指气使地让侍女把专门定制的羽箭拿过来。
上好的弓箭在素白的雪天下,流转出一股细闪的光芒,一只烫金色的小鸡藏于箭尾,高傲地扬起头颅。
葛幼依凝眸一看,差点失笑。这人,连支羽箭都骚里骚气的?!
些许是看出了葛幼依在嘲讽她,江远英憋一股气,反驳道:“笑什么笑!”
“没见过凤凰?!”
“真是野山鸡。”
葛幼依仍在努力地憋住笑。
江远英假装没看到,呵斥着一旁的宫人:“看什么看,还不快开始?!”
投壶三局两胜,因壶底装满了红豆,所以一支弓箭只有一次机会。相同时间内,看谁投入的箭数多,谁便获胜。
但若有三箭一发,盲投,或者背坐反投等加分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
当然,两个姑娘家是耍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第一局只是单纯地比较投中的箭数罢了。
江远英:“谁先来?”
葛幼依:“你先来。”
江远英:“难不成,你怕了?”
“对对对,我怕了。”葛幼依看着那只小鸡,边笑边点头。
江远英听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还是傲慢地看了她一眼,冷嗤一声。
哨长起,江远英聚精会神,脸上慢慢地渗出了薄汗,手里却投掷个不停,生怕漏过一支箭。
随着内侍的一声声数,她更是紧张了。
“时间到!”
投中最后一支箭,江远英连忙问身边的侍女:“几支?”
侍女老实答道:“十二。”
江远英这才放心了。她颇有底气扬起下巴:“怎么?怕了没?”
听闻,葛幼依学着她方才的模样,“切”了一声。
江远英涨红着脸,一时说不出话。
只见,葛幼依随手挑了一支羽箭,眼波流转间,手里耍了好几个箭花。
江远英木着一张脸,她也不眨地盯着葛幼依,却听,“咻”地一声,是箭投中了壶。与她刚刚紧张的模样大相庭径。
箭一投中,席上几个眼尖的公子哥不由得赞叹几声,更有甚者,遂起座拍掌叫好。反而显得江远英刚刚的行径就是个笑话。于是,她看葛幼依的眼神更加怨憎了。
虽然她是南定王之女,但总有公子哥不买她面子的。眼下见有人压了她的风头,不得多乐呵几番。况且,一看葛幼依的架势,便知是私底下练习了千百遍的。
不远处,太子一行人正干杵着,不前进,也不后退。
素来吊儿郎当的李纤也噤声,打量着太子的神色。他自小与太子相伴,刚才女子耍的这招箭花,可是与太子的如出一辙。而整个大魏,能耍出这招的也没两个。也不知是偶然,还是......
魏昭神色莫明。
女子清丽白腻的脸上惹来雪花的觊觎,纷纷落到她的发上,肩上,迷乱了她的眼。可她却凝着神,一心扑在投壶之中,嫣如丹果的唇微启,露出有如白瓷的贝齿。
待看到唇上的那抹脂色,魏昭稍一晃神。他沉声道:“走,去看看。”
那处,葛幼依全然不知她已经暴露了。
前世,她的投壶技术一半是自己摸索的,而另外一半,则是魏昭手把手,日日教会她的。因此,这招箭花,几乎跟魏昭耍的一模一样,而她凑巧忘记了这点。
侍女数了数,迎上葛幼依,俯身道:“回禀姑娘,全中。”
听言,站在原地的江远英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怎么会?!
她咬着牙看向葛幼依:“你刚刚骗我?”
葛幼依无辜脸:“我没骗你呀,刚刚有些手生,我还以为自己一个都投不中呢。”她戏谑地盯着江远英:“谁知道,全中啦。”
江远英面子兜不住了:“你?!”她差点要哭出来,看向一侧的江胤:“哥!我不比了!”
江胤巴不得她说这句话,当即与葛幼依协商。
葛幼依原本也想放过她,不想捅太大的篓子。可谁知,那天杀的狗太子在此时掺了一脚。
“谁说不比的?继续。”
葛幼依脑子一“嗡”,浑身血液像是被凝住。她仍清楚地记得,男人日日夜夜在身侧无理的索求。
江远英见是太子,便蔫了似的,话都说不流畅:“太......太子哥哥。”
而葛幼依丝毫不敢转身。
仍听那人道:“本太子要看,你可有意见?”
江远英哪敢违背他,立马低首称好。
葛幼依终于寻回了自己的魂儿,她僵硬地朝魏昭作揖,头低得快埋到地里:“参见太子殿下。”
魏昭眯眼,辨不出喜怒:“你这招箭花,耍得不错。”
闻言,葛幼依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他。却见男人眼底没有前世的癫狂,便知,他没有重活。
只有她一人罢了。
葛幼依顿时松了口气。
比赛照样进行,可明眼人都看出,结局已经没有了意义,太子显然是对这镇国公府的嫡小姐来了兴趣。
江远英没了兴致,第二局只有区区几支中了。
魏昭忽然开口:“你可会盲投?”这句显然问的是葛幼依。
葛幼依呼吸一窒,哪敢说会,只好摇头:“回禀殿下,民女不会。”
魏昭冷笑出声。
一侧的李钎倒是看出他的不开心了。这女子连箭花都会耍,怎么可能不会盲投?居然当着殿下的面说谎,真是胆大包天。
葛幼依不知道四周的人是怎么想的,她手中拿着箭,不怕死地继续耍了个箭花。
眼神骤然和男人对上。
不知是谁给她的胆子,葛幼依抬起下巴,回以一视。男人黑漆漆的眸子像是一潭死水,淡淡地看着她。
葛幼依却知道,他这是要生气了。她看了眼天色,手中的箭花耍个不停。
既然重活,那便不能任人摆布。该是怎么样的,便怎么样吧。
葛幼依心一定,作势就要把羽箭投出去。
就在千钧一发之间,天上来了阵风,“呜呼呜呼”地吹,雪花飞扬一片。
魏昭惊异,方才还见到暖阳,忽然之间便换个了天。
他刚想起身,地底下忽然有一把大长刃破土而出,直接捅破他的木椅,与他那玩意儿只差几毫厘的距离。
与此同时,风歇,暖阳出。
众人瞪大了双眼,盯着太子两条腿之间的大长刃,大气都不敢喘。
突然。
“哈哈哈哈哈哈!”少女娇俏的笑声传来。
葛幼依看到狗太子被吓得脸色惨白,那玩意差点不能人道时,便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捂着肚子,眼尾还捎着泪花。
何曾见过他如此吃瘪?!实在是太痛快了!
葛幼依差点笑岔气,等到她终于缓过来时,便见众人数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
而魏昭,正怒视着她,目光如炬。
葛幼依:“......”
完了,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