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崇宣帝这般大肆封妃之后,便是到了年底最后一次的大朝会,文武百官自四品以上尽皆上朝,八品以上亦在太和殿外临朝。
此次朝臣中不少御史言官本是来势汹汹,一心要说服皇帝恢复宫礼,所针对的便是明俪阁安昭侯。但是崇宣帝下了一着好棋,先是让林珏出宫,接着又无故分封诸位贵人。首当其冲的吴贵妃,仅育有二公主,宫礼中有“妃无嗣子不为贵”一条。若是恢复宫礼,吴贵妃的父亲吴天佑乃是工部尚书,官居一品。以他为首的一伙朝中新贵,定是不愿丢掉这贵妃之位。
而晋封为贤德妃的贾氏、封妃的柳嫔则出身国公府,代表着旧势力的四王八公。尽管朝上并不多出自四王八公的大臣,但是其势力也不容小观。
另外象是新封的齐嫔和周贵人,其父祖便是御史。
宫礼中对妃嫔的晋升格外严苛,且有许多条例对后妃及后妃的家族是极其不利的。若是恢复宫礼,至少最重要的一条便是皇子皇女六岁移出内闱,由专人照顾,等常不见后妃。如今所有皇裔都已年满六岁,这些皇子皇女的生母除了位卑不得养育皇嗣的贵人婕妤外,都是一宫主位,谁会答应把自己的孩子交给奴婢?
当然,宫礼中还是不乏有用的条例的。譬如规定了嫡长继位,对皇后一脉就很有利,但
崇宣帝自己就非嫡非长,谁嫌命长了敢提出这条?另外宫礼中明文规定:外臣不得留宿宫闱;男子不得选秀;帝君不得专宠等等。全是针对安昭侯而来。
况且提出恢复宫礼就没有只恢复其中几条的道理,必是牵涉极广,除了与崇宣帝帝位有关的几条不便开口外,怕是其余皆具了。更何况,要是做得太明显,这些个御史还能有个好下场?
到了廿一早上,林珏穿戴上安昭侯的品服,崇宣帝特命他可着亲王制的四爪金龙、锦文镶玉腰带、簪缨玉冠,衬着他冷然的面庞,真是穿出了无比尊贵的气度。
车马到宫门口,不同于其他大臣还要查禁,侍卫们对安昭侯可谓不能再恭敬半分,连忙让道。直看得后边那些品级不够的官员满心嫉妒羡慕。又有不少老臣摇头叹息,国有佞幸,君王不察。
在文华殿侯朝的众臣自然是没能见到传说中来上朝的安昭侯,林珏刚下了马车换上软轿,就被抬往大正宫去了。
“圣上,侯爷回来了。”内侍太监刘龚报说。
宫女们围着崇宣帝服侍其穿上上朝的龙袍,端的是天底下顶顶尊贵之人。崇宣帝转过身,正看见穿着朝服的林珏,眼中闪过喜爱,忙牵过他的手,道:“一去就是六日,没有只言片语,你倒狠心。”
林珏不语,只把手挣了挣,没能脱开,也就罢了。“圣上不是y_u放我出宫,所谓一言九鼎,可见不过是虚妄。”
“那又如何?这世间唯你是不同的,我自是不拿待旁人的心待你。行了,说了你也听不进去,上朝去吧。”若在别人看来,崇宣帝待安昭侯可真是恩宠非常,可惜各人有各人的佛理。焉知甲之珍宝岂非乙之砒霜?
朝堂上,安昭侯赫然站在离崇宣帝最近的位置,可谓是真正的天子近臣。就连宗室里崇宣帝的长辈,先皇的亲弟弟简亲王也不过和安昭侯齐肩。这一现象更是激起了御史言官们的热血,心中坚定一会儿必要以项上人头来谏言,务必使帝王警醒,方才不失为一代贤臣。
接近封笔,朝中上报的多半是小事,也没人会挑这个时候说些不吉利的奏事。很快地,太监便宣说无本奏。崇宣帝提起之前一众老臣御史联名上奏,y_u复宫礼之事。道说可以开始言辩。
“臣请复宫礼‘皇子六岁出而独居’,自古有男不长于妇人手之说,今宫中诸位皇子业已足岁,应迁至南干所,由皇子师教养。”首先开口的是安太傅,他是如今朝堂中最年老的大臣,亦是当初崇宣帝的老师。安太傅说的话,多半是掷地有声。
然而还是有人敢直接反驳的。“臣有疑义。六岁孩童尚且年幼,还需后宫贵人悉心照料。况几位皇子自四岁起便已开蒙,更是每日在炳蔚轩从翰林院学士读书,迁至南干所不过多此一举。”
此人是都察院右都御使季准,他是朝中新贵派。
“臣以为安太傅所言甚是……况宫礼中有‘择妃应选其家世、端正、贤淑’……宫中宁妃,j_ia_n籍出身,况且无子,不应居妃位。”此人是太仆寺卿卫哲显,他是理国公柳彪的孙女婿,为着的应该是柳嫔与宁妃同时入宫,却是一直被宁妃压一头,如今柳嫔封妃,理国公一脉自然会为其助势。
“臣以为,今皇后陈氏贤良淑德堪称天下典范……宜复宫礼‘每月十五,各诰命入宫闻训’……”
“臣以为,外戚仗势欺人之案例比比皆是,应复宫礼‘加封后族为外戚,余者妃嫔不则’……”
“臣以为,应复宫礼……”
“臣附议……”
“臣附议……”
除了季准提出异议外,朝中竟然呈现出一片倒的态势。崇宣帝高居龙椅,面上看不出情绪。
终于,有人将矛头指向了安稳不动的安昭侯。“臣请复宫礼‘非动乱期间,外臣不得夜宿宫闱’
。”当下便有不少人将目光转向安昭侯。
林珏不动声色,与站在旁边的简亲王相视一眼,目光中意味深远。
崇宣帝忽然道:“叔王以为如何?”
简亲王颤颤巍巍地走出,垂手答道:“臣认为恢复宫礼一事牵涉甚广,如今年尾将至,不如押后再议。”崇宣帝点头,道:“叔王所言甚是,此事押后再议。”圣上有命,众臣自不敢违。
然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简亲王并未顺势退下,反而又提出:“安昭侯乃外姓之臣,固然圣上隆恩,时时令其留宿宫中,但实不妥也。又安昭侯年已及冠,不若圣上恩旨,为安昭侯行冠礼、并赐婚良家女,以安其家室。”
朝堂中顿时寂静非常,所有目光都转向了简亲王,崇宣帝的脸色更是冷了下来。
安昭侯偏偏在此时出列,叩谢圣上平日教导垂训的隆恩,自请守礼不逾矩,居于安昭侯府。言道宫中二皇子居长居嫡,圣上宜亲自教导,使之明事理。
尽管大部分人心里在点头,为己方的形势而大喜。但是安昭侯一站出来,除了简亲王外,就没人敢再说话。没看见上头崇宣帝的眼神中已经带上杀气了么?若是此时有谁不长眼,或许封笔之前,哪里就得出个空缺了。
大朝会最终还是不欢而散。崇宣帝应了为安昭侯行冠礼,却是推到来年五月,其余事情一概不应。
下了朝,没等林珏走出太和殿的殿门,便有小太监前来宣圣上口谕:“着安昭侯明俪阁陛见。”
并不看旁人或复杂或鄙夷或羡嫉的眼神,林珏朝身边的简亲王一拱手,道:“安昭先行一步,明日自去拜见简王妃。”简亲王对林珏倒是很有好脸色,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很是亲近地说:“不妨,你自去罢,明日来时莫忘了带上府上的好茶。”
林珏笑应了,又说了两句,才在小太监急切的眼神中随他走了。
简亲王和安昭侯之间的寒暄简直吓掉了不少人的下巴,等安昭侯一走,几位大臣便凑了上去。言谈中打听着简亲王对安昭侯的印象,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关系?不就是普通的前辈和晚辈之间的关系么?简亲王笑道。
明俪阁中,崇宣帝果然已是气极,面色冷肃地坐在上首。林珏进来时,十分自然地以臣礼陛见。崇宣帝起身一把抓住林珏的手臂,力度大得很。
“朕既然能让你当这安昭侯,也能让你成为建朝以来第一位男妃。阿珏,别逼朕。”崇宣帝的声音很是冷硬,似是带着无限寒意。
林珏就势起身,面不改色,仿佛崇宣帝只是随口说了个笑话一样。“圣上后宫三千,怎需冒天下大不违,仅为林珏蝼蚁般的人。”
“蝼蚁?蝼蚁能请动简亲王为你说话?蝼蚁能令朕安排下的人不敢说话?蝼蚁能把持都中按察使?蝼蚁能气得朕不顾身后名声把你锁在深宫?”崇宣帝真是气得狠了,将林珏重重地摔在榻上,恨得咬牙切齿,全然没有圣上的庄严。
林珏避开崇宣帝被逼红了的双眼,语气依旧风轻云淡:“朝中风雨将至,圣上但凡有一丝护着林珏的意,今日也不会这般气恼。”
崇宣帝的动作一滞,原本的怒气滔滔亦是如ch_ao水退尽。
“呵呵,不愧是我的阿珏。”仿佛刚才气得要把他拆吃入腹的人不是崇宣帝一样,伏在林珏身上的这个天底下最最尊贵的男人此时轻抚着他的脸庞,面上已是如沐春风。
这般变脸如翻书,倒也不曾使林珏有多余的表情。他推
开崇宣帝,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道:“戏既已演完,那么臣就告退了。”
“不,演戏要演全套,刘龚,取鞭子来。”崇宣帝看着林珏,眼神格外晦暗不明。
林珏站住脚步。他本是想出了明俪阁再叫亲卫假意打上二十板子的,既然崇宣帝想亲自动手,那也罢了。看样子这次和简亲王联手逼迫崇宣帝,到底还是惹恼他了。毕竟是登基五年的帝王,平时再怎么温柔,也脱不了骨子里的锐气。
鞭子被取来了,依旧还是那张躺了五年的拔步床,林珏面朝下地趴在松软的丝绸锦被上,双手绑在床侧的柱子上。
崇宣帝往日也曾经用鞭子打过林珏,一次是闺中乐趣,一次是惩罚林珏碰了别的人。但是都没有如今日打得这般重手。“啪!”一鞭游蛇一般甩过去,打在林珏背上。林珏浑身一震,咬紧唇,禁不住痛苦的声音溢了出来。
“啪!”又是一鞭,半分不留情地打了过去。崇宣帝就象是在对待另一个林珏,再看不出往日的柔情蜜意。此时才可见,什么是帝王的威严。
“啪!”“啪!”“啪!”
……
足足十七鞭,尽管越到后来,力度越轻,到了第十七鞭时,鞭子根本没挨着林珏的边。饶是如此,林珏还是被打得生生痛晕过去。
看着晕过去的林珏,崇宣帝这才一把扔掉了手中的鞭子。稍稍松开咬紧的腮帮子,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发现口腔中已经被自己咬烂了。
“宣太医。”崇宣帝的声音冷静地令人害怕。
待明俪阁中伺候的太监宫女都退下之后,他才缓和了表情,将林珏松了绑。期间似乎不小心触碰到了林珏的伤口,他闷哼一声,身子抽搐了一下。崇宣帝掰开了林珏死死咬着锦被的嘴,原本干净整洁的被面已被林珏的血渍汗水泅湿了。
崇宣帝看着林珏苍白的脸,低声道:“你要演苦肉计朕成全你,你要出宫回府朕成全你,你要豢养娈宠朕也,成全你。但是,你若想离开朕,哼,朕就用锁链把你绑在宫中。生而同衾,死而同穴。林珏,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朕的手掌心。”偌大个宫殿回响着崇宣帝幽幽的叹息声,显得格外渗人。
林珏醒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映入眼帘的不是明俪阁明黄的床幔,而是安昭侯府正房的天青色缎子。他心中一松,这才发觉自己是卧躺着的,背上细细漫漫的疼痛弥散开来。“唔……”他尝试着动了动身子,却发现竟是一丝力气也没有。心下暗叹,崇宣帝倒是真的不曾留手,难道这下真如愿离了么?
忽略了心中复杂的情绪,林珏轻声咳了两下,帐外立即便传来声响。
“主子,主子您可醒了。”红肿着一双眼的泊雪掀开了帐子。林珏还未说话,原本被他打发去照顾花室的灵犀端着一碗药进来,道:“药温好了,侯爷先服药吧。这次侯爷触怒了圣上,被赏了二十鞭,圣上命您闭门思过。侯爷是晌午时被宫里的侍卫送回来的,下午各府上已经得了消息,简亲王派人来探视过,其余王爷中仅忠顺王命人送了些治鞭伤的金疮药来。”
林珏并没有问是谁让灵犀回来的,很是自然地在她的服侍下喝了药。听说了众人对侯府退避三尺也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在灵犀领了药碗要退下时,说了一句:“命关兴准备马车,明日一早便去温泉庄子。对外只说我在府中养伤,概不见客。”
安昭侯被圣上鞭笞之事在短短半日便传遍了整个京都。鉴于那日林珏浑身是血、昏迷着被抬出来时被不少人看见了,于是没有人怀疑这个消息的准确xi_ng。大家都在寻思着圣上此举背后的含义,是安昭侯在朝上的表现触怒了圣上?还是后宫中有谁在圣上面前上了眼药?
另外安昭侯是彻底失宠,还是圣上暂时冷着他?
总之,消息一传开之后,除了辈分高的
简亲王在第一时间派了亲信去探视、位高权重深得帝心的忠顺王送了伤药外,其余人等皆在琢磨、观望。竟是再无人敢去安昭侯府。
听了下人回报这件事的忠顺王正好在简亲王府做客,他冷冷一笑:“一群蠢货,安昭在皇兄身边多少年了,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失去恩宠?不过这次皇兄真是因为安昭与叔王在朝上驳了他的话而触怒吗?二十鞭,还直接抬回侯府,啧啧。”
一想到安昭侯那般风采的人物在众目睽睽之下浑身狼狈地被抬出来,忠顺王只觉得整颗心肝都在疼。他自来是个好男色、拈花惹草的,对安昭侯不知垂涎多少年了,只是碍于崇宣帝才不敢表现出来。如今自己肖想多年而不得的人落得如此凄惨下场,他却因为不知崇宣帝用意何在,而不敢亲自上门去安we_i一番,早就坐卧不安、满心难耐了。
简亲王自然了解这个侄子的品行,想要却又总是瞻前顾后,当不得什么。他品了品手中的香茗,这还是林珏上次送的单枞茶,产自国恩寺背后的山崖上,满天下只得那几丛茶树。因了林珏和国恩寺老住持有几分交情,才每年得了那么三四两。
简亲王最好这口,林珏自然知趣,去年的单枞茶给了简王府一半。今日简亲王不知为何,忽然命人泡了这茶来。
“想来明后两日,安昭府上就会传出闭门谢客的消息了。忠顺,你可猜得到,你皇兄怎么打了他心尖上的安昭侯?”
忠顺王撇了撇嘴:“什么心尖上的人?我看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吧?叔王,您说皇兄是不是真打算放过安昭了?我要是这时去讨好安昭,会不会……”
简亲王不冷不热地看了他一眼,直逼得他把剩下的话咽回肚子里。“你不是说安昭在圣上身边多年,不会轻易失宠吗?这会儿倒是不这么认为了?”
忠顺王憋出个笑,道:“我这不是说说嘛,说说的。”心里别提多么郁闷了。
“行了,别在那瞎琢磨了,就算没有你皇兄,安昭也看不上你。他的眼界可高着呢。”简亲王在心底补上一句话:眼界高,手段更是高,就忠顺这简单的脑筋,三两下就得连着整副身家折了进去。
忠顺王心里不服,但嘴巴上倒是卖乖。简亲王见自己说服不了忠顺,心想崇宣帝至少不会舍得下心对付自己的傻弟弟,林珏也是个有分寸的,也就不再管了。
一老一少两位王爷又手谈了几局棋,简亲王被忠顺这个臭棋篓子气得脑袋疼,连声把他赶出去了。忠顺王出了简王府,长随问说是否回府中。他本要点头,忽然又想起安昭侯独自一人在侯府里无限凄凉,也不管如今已是入夜,只迭声说要往安昭侯府上去。长随劝了两句,忠顺王反而生气起来,也就不敢再劝,拉了马车往侯府而去。
到了安昭侯府,忠顺王自然是长驱直入。侯府的下人并不敢强硬拦他,只命人快些去禀报林珏。林珏听了,只说:“让他进来罢。”泊雪本正为他涂药,听闻忠顺王来访,便慌着要帮林珏更衣。林珏的伤都在背上,好不容易才把那些黏着皮肉的衣物都剪去了,这时再不肯穿上,便只是用薄被遮住了身子。好在屋子里烧了火龙,暖和得很。
忠顺王到了林珏住的房间里,一走进去便闻得一股子药味。
“王爷来访,恕安昭不便相迎。”林珏虚弱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忠顺王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内室,一眼便望见卧在床上脸色苍白的林珏,这下可是心疼地紧,面上也带了出来:“这是怎么了?皇兄怎就忍心这样打你?”
林珏道:“安昭无状,冲撞了宫中贵人,圣上隆恩,只是小惩罢了。”他状似无意地说了那么一句,果然惹得忠顺王恨声道:“贵人?哪个贵人?可是陈皇后说了什么?还是太后娘娘?”
林珏轻轻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王爷来看安昭,安昭感激不尽。只是如今已是夜深,王爷还是快些回府吧,免得王妃生气。”
忠顺王还是气怒未平,扯到忠顺王妃,又气道:“妇道人家,她敢?!”忽然眼睛一转,看着林珏问说,“你竟然顾虑石氏?难道说,对付你的是宫中贾妃柳妃?”忠顺王妃石氏,出自缮国公石家,贾妃出自荣国公贾家,柳妃出自理国公柳家,俱是四王八公一脉。
林珏心中一动,但是并没有接着忠顺王的话讲,只是说:“谢过王爷府上的伤药,如今安昭还未上完药,不如等安昭好了再设宴谢过王爷厚爱。”
林珏这般避而不谈,在忠顺王看来确实愈发肯定了是那些老亲贵看不惯安昭侯势大,联起手来对付他。忠顺王心中暗恨,但也没有再说什么,毕竟说到底他与林珏没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帮着报复四王八公也着实亏了点。但是日后时不时在背后抽冷子、下狠手倒也不是不可能。
见林珏提到了上药的事,又看见一旁果然站着个清秀小厮捧着药碗,忠顺王皱起眉,道:“这上药一事不可马虎,特别是上好后千万不能碰水,不能见日,不然就会留下伤疤。皇兄恁是狠心,怎就舍得打在你身上!打成怎样了?可严重?”
说着便上前来翻看林珏身上的伤势,林珏自然不肯,两人拉着锦被的一角扯了几个来回。到底还是林珏受了伤没有力气,叫忠顺王把覆着的被子掀开了大半,露出白玉的身子。
忠顺王猛地倒吸一口气,只觉得眼睛一下子定住了,放松了呼吸,x_io_ng内却是心跳如鼓。看着林珏白皙细腻的肌肤上爬了绯红的鞭痕,上面还有血渍和药粉交织,明明是惨不忍睹的场面,却意外地有了活色生香的暧昧。
林珏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寒光,泊雪快手快脚地上前一步把锦被盖好,道:“主子要歇息了,王爷请回!”仅仅是个小厮,口气却硬得很。若换做平常,忠顺王早就命人把他拖下去打了。但是今日不知是自己没道理还是刚才的一幕对他冲击太大,忠顺王傻傻呆呆地应了,然后便被泊雪请了出去。一路回到自己的王府也没能回过神来。
面对安昭侯受鞭笞一事,后宫中众女亦是表现各异。
陈皇后听闻安昭侯已经出宫,并且被圣上下令闭门思过,只冷笑道:“这下子,恐怕后宫倒要热闹了。他倒不心疼,日后掀起来又是一桩公案,还不知要连累多少好人家的女儿。”
宁妃在自己的灵泉宫中硬是折断了三根指甲:“好一个j_ia_n籍所出!好一个不应居妃位!”一双美眸中满是怨毒。倒是对于安昭侯的事情,她仅冷笑一声罢了。
新封为凤藻宫尚书、宫中两位贵妃其中一位的元妃贾元春站在窗前,低声叹息:“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其贴身大宫女抱琴上前扶住,劝道:“娘娘身子弱,莫要站在风口,仔细着了寒。”
而宫中别处各有不同反应,某位贵人却是偷偷流了半夜的眼泪,只恨不得出去时时守在他身边才好。她抚mo着自己的小腹,心中暗道:孩子,娘亲拼了命也会生下你,把你送回你父亲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