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觉得很幸福,可是,他总觉得心底深处有一个很深的坑,深得像个无底洞,永远填不平,好像……好像在等著他用什麽东西来填。
每当他看到那个人,他就觉得那个坑好像开始补起来了,那个人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可以让他高兴一整天,也可以让他叹气一整天,喔,不对,是叹气三个「一整天」。
现在他就在叹气。
一身白衣倚靠在窗栏,无视於楼下路过行人投来的惊艳目光(老实说,是已经麻痹了),低垂著长长的睫,一双大眼无神的看著楼下,剑眉微蹙,白皙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窗栏。
坐在对面的儒雅书生放下手中的书,关心的看著他。
「贤弟,茶凉了不好喝,这家店的『雨前』不错,来,趁热喝。」
说著说著,书生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白玉堂。
白玉堂缓缓侧过身来,看著眼前的书生。
「哥,我问你。」
书生-颜查散,也是新科状元,就是白玉堂众多哥哥之一。
真奇怪啊!经过生死大劫,经过被背叛那令人绝望的心痛与黑暗,以为自己已经心如止水,但是,只要这个义弟一个眼神,就能使他的心海漾起涟漪,一波又一波…。
恍惚的想著,颜查散表面上仍保持一贯的表情,柔声答:「问吧。」
「我……是不是很讨人厌?」
长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不住眼底的轻愁,贝齿咬住下唇,白玉堂看著自己放在桌上的手,低低的问。
又是为了他吧?颜查散的心微微作痛,痛中还透著一股酸,好像有一只大蚂蚁,狠狠的在心口咬了一大口。
只有他才能让你这麽伤怀吧?
伸出手,轻轻抚Mo柔软而滑不留手的黑发,看著那双清澈的大眼,充满慈爱与温柔。
「怎麽会呢?锦毛鼠白玉堂名满天下,谁不敬重?」
白玉堂豪情顿升,坐正身子,露出久违的笑容,端起杯子。「哥,我敬你。」
颜查散看著这个弟弟,也笑了。
云层散,透出阳光,天空,一下子开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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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著颜查散为他订作的新衣,白玉堂和颜查散并肩站在枫树下。
绸缎庄里最昂贵的「雪绮」裁成的白衣,衣料轻薄柔软,一起风,衣摆就随风飘拂。
身旁的颜查散穿著一袭浅蓝绸衫,显得儒雅俊秀而脱俗。
若有人路过,会不会以为看到神仙?
一阵清香传来,白玉堂定睛一看,路旁几株菊花摇曳生姿。
「哥,叫雨墨买螃蟹去,晚上咱们吃螃蟹,赏菊花。」
朗声一笑,白玉堂纵身一跃,几朵菊花瞬间得手。
颜查散挂著宠溺的笑,无奈的摇摇头。
「唉呀!」
只见白色身影急急立定,一脸疼痛的表情,捂著自己的手。
颜查散连忙驱前:「怎麽了?」
白玉堂一脸痛楚和不甘:「给蜜蜂螫了。」堂堂锦毛鼠竟然败在小小蜜蜂手上,传出去教他怎麽做人?
颜查散抓过来他的手,只见无名指上被蜂螫得肿了起来,看上去十分疼痛,颜查散抿紧唇,取出缝在衣领的针,把埋在白玉堂手指里的蜂针挑出来。
十指连心,本来就肿痛不堪的手指被颜查散如此粗鲁的对待,白玉堂痛得哇哇乱叫,不停挣动,颜查散下一个动作却让他瞬间停止所有动作。
蜂针一挑出,颜查散不加思索,立刻低下头,吮吸白玉堂受伤的手指。
白玉堂长到这麽大,从来没有和别人有如此亲密的动作,全身血液「轰」的冲上头顶,满脸通红,除了「你……你……」
之外,说不出话来,连手都忘了收回来。「白大侠」变成「白大虾」,而且是煮熟的那种。
只见他们两人,一人顾著吸,另一人满脸通红,呆呆的任他吸,形成一副诡异的画面。
展昭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展昭想杀人。
非常非常想杀人。
风尘仆仆的从开封赶到洛阳,连一口水都还没有喝,就赶到这片枫林,竟然看到这幕「不堪入目」的画面。
远远看到一蓝一白并肩站在树下的身影,看起来那麽和谐,那麽相衬,自己的出现,似乎是多馀的,他怔怔的望著,心里像打翻了酱料铺子,有点酸,有点咸,有点涩……
直到蓝衣人把白衣人修长的手指含进嘴里,展昭心里的酱料铺变成火山,爆了。
眼前一片血红,五脏六腑埋藏的火山争先恐後的喷发,震得他悚悚发抖。
他想把蓝衣人那颗猪头打得稀巴烂,让他永远起不了邪念;他想把白衣人按到膝盖上,痛打一顿屁股,再教他怎麽「守身如玉」,不准别人动他一根手指。他想把这两个人一个丢到东海,一个丢到西域,让他们永远见不了面。他有很多很多想法,挤得脑袋快要爆炸,两眼快喷出火。
白玉堂抬起头,看见了他。
「猫儿!你怎麽来了?」
绽开阳光一般的笑,白玉堂抽回手,眼神迎向他。
展昭不愧是展昭,暗自深呼吸几下,勉强维持「南侠」的风范,淡淡的说:「有差事,要找颜公子谈谈。」
白玉堂黯然垂下眼帘。公事,公事,永远是公事,若不是公事,这只猫永远都不会想到他吧?
颜查散却没有错过展昭眼中一闪而逝的怒火和妒意。
原来这只猫不是完全不在乎小白鼠,颜查散想到这里,不由得想作弄一下这位以沈稳著称的「御猫」。
故意脚一软,向白玉堂怀里倒去,白玉堂见状,大惊失色,忙不迭接住。
「哥!」
颜查散装出一副重度贫血的样子,两眼无神,全身无力,手扶额头,低低的说:「愚兄真是没用,不比你们练武的身子好,才吹一下子风,就受不住。」偷看一下两眼正燃烧著熊熊火焰的青衫人,低下头掩饰快要藏不住的笑,顺势倚向白玉堂X_io_ng膛。
白玉堂不疑有诈,连忙扶好他,回身往客栈的方向走。
「我们出来太久了,赶快回去休息,叫雨墨叫一桌菜来给哥补一补,哥最近瘦多了。」
後面站一只赶路赶得满身风沙,一脸疲惫的猫,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
「死老鼠,我这一路赶来,也瘦了啊,你怎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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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很冷,非常冷。
雨墨看著展昭的脸,只有这个感想。
一旁的颜查散完全不受影响,他一改刚才回来时病恹恹的样子,据案大嚼,吃得非常香甜,好像三天没吃饭一样。而且还不断夹菜到白玉堂碗中。
「玉堂,这是你最爱吃的鲤鱼,听小二说,是今天店里最好的鱼,来,多吃一点。」
「玉堂,多吃点青菜。」
「玉堂,你太瘦了,全身都是骨头,刚才撞得我好疼,你要多吃一点。」
白玉堂对他突如其来的殷勤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对著面前堆得尖尖的小山,埋头苦干。
展昭脸色越来越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