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老的历法,每一处每一节,都有他自己的特别之处,比如今儿是小雪的节气,外面果真下了一层薄薄的细雪,应景一般。与之前下过那几场雪相比,虽雪量略少了一些,但寒气却越发的重了。
这样的节气里,祠堂这种缺少人气的地方更显yin冷。
屋角处的四盏长明灯,明明无风打入,烛火却忽明忽暗。
高高悬着的_F_梁处,空悬着嘶嘶的声响,像是蛇打芯子又像是受惊的鸟儿扑楞翅膀,难以表达。
花府四少爷花清迈抱着一个赫褐色的大垫子,*成一团的身子,倚着跪在供桌前的花府六少爷花清远,略略瑟瑟着。
“老六,你一点儿不怕吗?”花清迈转着不大的眼睛,左右瞄瞄长明灯扫不到的幽暗之处,心有凄凄然。
“怕什么?”花清远直挺挺的yao背,一点看不出是个跪了两天两夜的人,声音仍是平日里淡淡的,不带任何_gan情的流露和语气的起伏。
“家里又死了人,”既翠娘死后,今天早上家里又死了一个丫头。
十六七岁的年纪,长得花一样,是秦若然身边一位老嬷嬷的小nv儿,跳的也是前不久翠娘刚刚跳过的井。
“他们都暗暗地传,是翠娘的鬼魂索命呢。”
之前,花清迈已经和花清远说过一遍了,花清远只想说,那口井真忙。
“四哥,你是念过大学,还参加过学朝的,怎么也信这个?”
自第一天晚上,花清远吃了两口花清迈拿过来的馒头和腊r干后,直到此时,他滴水未进。
听这声音,任谁也听不出,这是一个连续跪了两天两夜,以一种直挺挺的姿势,纹丝不动跪下去的人。
仿佛亘古之间,这人就一直以这种方式跪着。天地变色,没有人召唤,他会永远这么跪下去似的,或成腐朽或成化石。
“我的脑子一直告诉我自己别信,但我的心却控制不住地害怕,”
花清迈实话实说着。说完又瞟了一眼四周,他**的,这祠堂平时住着,就是yin气森森的,今晚格外了。
他目光扫了一圈后,落到花清远身上,不由得叹气,“老六,你不累吗?又没有人看着,你坐一会儿吧,要不**咱们哥俩抱抱,怪瘆得慌的。”
花清远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他的目光端正清明,只望着上面那一排祖宗排位,并不四顾。
直到花清迈说了这句后,他才微微地偏了一下
眼神,嫌弃地看了一眼花清迈。
这一眼韵味shen刻、回味悠长。
至少花清迈觉得伤自尊了,他立刻嚷道:“你以为我想和你抱A?我,我只想抱我家小雪,我**我也是看你脸冻得青紫发白才说的。”
花清迈觉得他自己解释得还不够,抱着怀里的赫褐色大垫子,从紧靠着的花清远身边挪了挪,挪半米后,又觉得挪得远了,后背嗖嗖冒凉气,复又往回挪了挪。
花清远的眼神早就拉正归位了,“你又犯了什么错,被送进来?”
这样一个节气,自己若不是被罚在祠堂,一定拉着蝶_yi去郊外看雪景,在庄子里烤只羊tui,补补阳气。
在文人墨客都很*包的小雪节气,天公作美降洒洒雪花。身边有小雪、时节是小雪、又可相伴相携置身小雪里。以己度人,花清远相信花清迈绝不会好心跑祠堂里陪自己的。
“这次真是倒霉,”花清迈万般委屈地说:“那个死了的丫头,不是我娘身边的吗?我娘准备把她给我做_F_里贴身丫头的,”
花清迈十分鄙夷这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通_F_’这一说,他娘真是没事做,他都因此发过一次脾气了,谁叫她娘不听呢。
“好似是因为这事,她不愿意,投了井,爹不问清红皂白,就把我送进来跪祖宗了,”花清迈几乎要呼天抢地了,“我也不愿意A,我答应过小雪不纳妾的。”
这事说来说去,他真是躺着都中枪了。
“这事不会这般简单的,”花清远略为想了想,“你进来跪一跪也好,”只是苦了自己,好好的一片清静地,有了花清迈在,比戏台还热闹了。
“嗯,嗯,我也觉得这事不对头,”花清迈也不傻。
那小丫头就会因为这事投井?那得多想不开A,现在又不是买卖的,谁又能真B她不成?而且他爹发怒的样子也与往日不同,炸了庙,明明是罚他,却对他娘撒癔症似的,像被谁踩了尾巴。
他爹娘的事他管不了,他现在惟有担心的是他这点儿被泼了屎盆子的脏事,别叫他家小雪知道,那他才叫吃不了兜着走呢。
就在他们兄弟两个,一个单方面唠叨一个偶尔接一句,正配He得很默契时,祠堂门口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花清远耳朵尖,他伸手拉住花清迈的_yi角,说得正欢的花清迈被花清远突然一拉,吓了一下,连忙住了zhui。
他还未及问为什么,祠堂nei堂的门被拉开,吱啦一声,在如斯安静的夜晚,花清迈只觉得头顶神经直跳。
等他看清走进来的人是谁,他的脸色立刻恭敬起来,“大**大娘**”,又连忙如花清远一般跪直跪好,只不过方向与花清远正好相反,背靠背了。
“四儿,大娘找小六有点事,大娘给你们拿了好吃的,你拿去外间**去外间跪一会儿呗。”
柳云芳笑得很不自在,说是笑比哭还难看。
花清迈下意识地mo了mo自己的脖子。他觉得自己要是敢不同意,柳云芳就能一口咬过来,把他的脖子咬断。
“好,好的,谢谢大娘,”花清迈接过柳云芳递来的一个食盒,连滚带爬地去了外间。
他本是想走出去的,但奈何膝盖不听使唤。
他一边揉着膝盖一边心里暗暗佩_fu着花清远,他不过跪了两个时辰,tui就不听使唤了,那个跪两天两夜的,不知道会不会残了**
等着花清迈出去后,柳云芳一手关上nei堂的门
,紧紧的,严丝He缝,可她的心却是扯开好大一个口子的,——她的儿子不和她一条心A。
“清远,你是不是宁愿跪死在这祠堂里?”
谁来这里跪祠堂都是装装样子,独有她的儿子,她这头脑清楚灵活、xi_ng子温和冷静的儿子,对着这一排牌位,跪上了两天两夜,膝盖都没挪动一下。
柳云芳不知道花清远tui下的那几块地砖是不是都被她儿子那一对铁打般的膝盖跪碎了,她只知道她的心是真的疼碎了。
她第一次领教了她小儿子的厉害,——她小儿子的x_io_ng膛里装着一颗又冷又硬的心。
对人对己,都如此下得去狠手,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花清远不回答柳云芳,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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