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堂。
循规蹈矩地扮演着因磨砺而成长的上进少年,每日习武练剑,不时跟着镖局里的镖师们出门打猎,听他们讲述出镖轶事和江湖见闻。是以虽然林清歌咽喉的伤好了之后还是有些少言寡语,林震南夫妇都没担心什么,只当是儿子长大了。三个月过去,林清歌终于让王夫人放下了上次对儿子遇险的后怕,同意林清歌跟着林震南一道北上,只不过这一次,林震南是代表镖局出镖,林清歌则是携了两个会点拳脚功夫的小厮出门游历,只与父亲同行一程便早早分开了。
以行走江湖用真名不方便为由,我告诉两个小厮,我将暂时易名林清歌,以后出门在外,林平之或者少镖头这样的称呼,不要再提。
这副身体的底子不错,捡起林家祖传武技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很多。以前也穿成过江湖中人,自然有些特别手段,再加上那一世十几年习武和行走江湖的经验,我自信自己足以应付大部分突发状况。
……好吧,这些突发状况中,不包括现在的情形。
我眼疾手快的反手把两个小厮关在门外,吩咐说自己累了今天不要再打扰我尔尔,同时奇怪地看着坐在我房里的圆桌旁的红衣男子。
比起小半年前他略显狼狈的样子,这人衣冠楚楚的样子更有气势,也更让我清楚地察觉到某种莫可名状的Yin柔感,这份与他身为高手的肃杀威势相悖的Yin柔,不仅不会让人感到突兀,反而有一种独到的风采。
我在看他,他也在审视着我,两个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倒像是在大眼瞪小眼……
末了,看他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我只好在桌边坐下,率先打开话题,“哟,你是杭州人?”
冷场两秒钟,他才惜字如金地回答了俩字:“不是。”
“……”这还用考虑?
“我还是第一次来西湖,你也是来欣赏西湖景致的?”
他不知道想到些什么,唇边弯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微微摇了摇头。
“这个,你的伤怎么样了,毒都清干净了吧?”
“嗯。”
所以说,其实你的嗓子也受伤了吗?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你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平心而论,我不觉得这人会有什么难言之隐需要我这样的无名小卒帮忙,可我真的很好奇啊,他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又是为什么过来?
红衣男子狭长的眼睛冷冷注视着我,既没说有,也没说没有。
我在心底失意体前屈了一番,表面上却依然挂着文静且蛋腚的微笑。不知道怎么,这人完全让我讨厌不起来,因此比起平时,我竟然空前地有耐心。“这样吧,有事的话晚点再说也没关系,不如我们一起去弄点夜宵如何?玩了一整天,晚饭也没吃好,我这会儿又有些饿啦。”
说走就走,我站起来特诚恳地劝他:“我本打算到城外的林子里打兔子捉鱼来烤来着,一个人也太没劲了,一起来?”
见对方似乎有点动摇,我笑容更大,“再过一阵就要宵禁了,我可翻不过那么高的城墙,这位大侠,帮帮忙吧。”
红衣男子摇头站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大侠。你深夜出城,也不怕被我卖了?”
“就我身上这二两肉,就算全卖了又能得着些什么?还不如看我大展身手,尝尝秘制的林记一品烤鱼,这比卖了我可划算多了。”我拽拽他的袖子,“话说待会儿翻城墙的时候,可不兴半道上松手。”
他脸一绷,低头看了他袖子上的我的手好几秒,这才一振袖子把我的手甩开,直接跳了窗户。我笑着跟上他。
翻城墙的过程比我想象得简单,古代的城楼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可攀。在城墙下面站定,只见那红衣男子衣衫一荡连借力都不用就直接飘上了城楼,留下我一个人在下面傻傻抬头
望着夜色里飘扬的那抹红色发呆。
咬咬牙后退几步,我一边运气一边助跑,直通通冲向城墙。先是在城墙下的石墩上狠跺一脚借了下力用轻功飞到城墙四分之三的高度,快飞不上去的时候又扒着墙缝使劲往上窜了一下,据我目测,这个力道还是不足以令我成功登上城楼。
果然,在里城楼顶还有一两米的的地方我势尽了。这时,我突然听到一声颇为不屑的轻嗤,随后被一把拉了上去。
“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我咧嘴笑笑,“谢啦。”
醉酒
几天后我听人说,离客栈不远的小巷里死了几个江湖人士,尸体上倒是没什么伤口,死相却十分狰狞。这几个人只看服饰就不像是善类,于是衙役们把这几具尸体搬回了衙门核对身份,很快有人认出这是几人原是江南地界上有名的强盗,被官府通缉了很久也没抓住他们,没想到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小巷中。
一连几天,杭州的大街小巷因为八卦这件事而热闹不少,我乐得坐在酒楼里听人们把这件事讲得越来越离谱,最后甚至与灵异怪谈冤魂复仇扯上了关系。
我在西湖租了只小船,每天下午都会在湖上转转,只需要两小坛米酒,一个食盒,就能在西湖上悠然自得地待上大半天。
这天我正枕着手臂睡觉,忽然觉得船板微微一沉,挪开盖在脸上遮挡阳光的斗笠一看,果不其然见到了立在船头的那一道红衣胜火的背影。
我定定看了他几秒,才想起什么似的茫然四顾。
我们所处的一叶小舟正泊在西湖中央,湖中的各色船只不少,但就算是距离这里最近的是一条三层豪华画舫,也在数十丈外停着——数十丈,一百多米,还是踏水而来!我在那艘画舫和红衣人之间看了好几个来回,半天没合上嘴。
观察了对方一番后,我发觉他情绪好像不大对头,于是撑着船板坐起来,食指勾着酒壶晃了晃,“喂,喝酒不?”
静了半晌,他沉默地回身坐到我对面接过酒壶,他的唇紧抿着,眼里翻滚的杀意几乎抑制不住。
我闲闲靠在带上船的软垫上,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跟酒有仇一样咕嘟咕嘟灌下去一大口。
咽下这口酒,他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
他嫌弃地把酒壶丢还给我,虽说是用扔的,却没撒出来一滴酒水。
“米酒?”他鄙视地问。
“没错,百年老字号。味道怎样?”
“……小孩子喝的东西。”
我挑下眉没说话,只是舒舒服服地靠着垫子,不时喝两口小酒,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一坛还没动过的米酒,自饮自斟起来。
壶里的酒浆慢慢见了底,我看天色已经不早,就准备让候在船尾的林路把船摇回岸上。这时,我突然听得身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
我一怔,只见原本坐得笔直的红衣男子不知何时已斜斜靠在另一边的靠垫上,空空的酒坛孤零零地滚倒在他手边。
男子微微垂着头,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睛,莫名给人一种孤独伤心的感觉。他身上的火红衣裳,反而衬得他周围有种凄厉哀怨的气氛。
“喂。”我叫了他一声,后者只是懒懒地动了动下巴,而后当我问他要不要回去的时候,他干脆没了反应。
我这才发现,红衣男子居然睡着了。
斜一眼地上的酒壶,我暗道这人的酒量怎会如此糟糕,明明是个高手,就算喝不了酒,以他的功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