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流传最广的说法则是,哪吒太子与龙宫那位压根就没有情爱,兄弟情谊罢了。
龙本有发I情期,不过给兄弟怀个崽子罢辽,这根本就是坦坦荡荡兄弟情!
尽管如此荒谬,但传话者神情坦荡确凿,信的神仙能有泰半,多数是不大交往的神仙,越是荒唐越是可信,古仙诚不我欺。
横竖都是八卦,旁人怎么说他们怎么信,月老解了八十多年的红绳,现今圈里乱得很,挚交兄弟能出这样的谬事,可不全赖他?
哪吒自从抱回女儿,
愈发沉默,原本Xi_ng子就孤僻桀骜,看着旁人的时便有些邪气淡漠。
如今前来报信的下属都战战兢兢,倘若提起东海有关的事,气氛更是凝滞到骇人。
天神太子恍若未觉,只漫不经心略过,修长指节不自觉敲着仙台,旁人却知他在乎。
只有那只小崽子,养得水当当白白嫩嫩,发髻以火红的混天绫固定。
龙崽穿着红肚兜,脑袋上还有一对胖嘟嘟的龙角,成天坐在翠屏山行宫前张望。
仙人进进出出,小龙崽子法力有限,肉嘟嘟的尾巴又掉出来,在茵茵绿地上扫几下,奶声奶气:“阿爸,阿爸……要阿爸。”
每天都要喊几回。
这吃奶的幼崽,不过离了阿爸几日,便念得厉害。
女童发间的混天绫也随风乱摆。
不过是几日时间,幼龙日夜思念敖丙,尚在吃奶长身体的辰光,白日不肯用膳,夜里撅嘴蹬腿吵着要吃奶,把翠屏山莲花池的清波搅得乱糟糟。
然等哪吒一来便消停,脑袋埋在水池里噤若寒蝉。
幼崽咬着指甲拖了尾巴在水里扭扭,尖利的爪子收起来,无辜瞪眼看哪吒。
这股无辜驯服的劲,与敖丙如出一辙,可不过是装得像。
小崽子被敖丙养得一副好脾气,看似乖巧温顺,实则继承自红发阿父的Xi_ng格,本Xi_ng顽劣狡猾。
唯有敖丙是崽子切切要哄的,她不舍得惹体弱的阿爸生气,乖囡囡的模样装得好,其余人皆被这崽子骗过耍过折腾过。
哪吒站在暗处,抱臂与龙崽默默对视。
他露齿微笑,腕间的乾坤圈微微发光,吓得龙崽抖了抖。
小崽子鬼点子颇多,几次差些便要从翠屏山结界里溜走,作弄几个头发花白的古板下仙老头乐此不疲,还叼走了人家的仙杖。
盖因那个老头嘀咕敖丙的不是,说他身为龙族太子,却委身男人,还给人下崽。
现今再有美貌的白衣女仙闲聊,只道敖丙果真妖族出身,看似清冷实则……啧啧,不然怎么在床笫间勾得男人?
哪吒太子好端端一界战神,理应无情无爱,以为生个崽就能绑住,那是想也别想。
女仙又面露怪异,揣测起战神弄那事的能耐来。
他能隔着神族与龙族的天堑,使龙族太子怀胎下崽……那、那得多大能耐?
诸如此类的话语本就不少,龙崽到了翠屏山后,偷Mo嚼舌根的小仙更是愈发多了,俱仗着她年幼不懂事,寻作消遣哩。
龙族本是妖,偏见哪得消。
那女仙差些被小龙凶巴巴叼进海里埋了,幸而哪吒来得恰到好处,时机把握精准,不早也不迟,更没叫小龙犯下大错。
小龙年幼,自然不知阿父的算计,只觉是父亲阻止她教训毁谤她阿爸的坏人,不由勃然大怒,急而戾气的Xi_ng子一下就从融化的糖壳中暴露无遗。
崽子化作淡粉龙形,对着阿父凶得直啸,稀稀喷出冰火二色的焰朵来。
哪吒提溜女儿便跟玩似的,不过眨眼间残影晃动,敖丙的样子出现在粉龙身后,仙姿清冷,眉含温情,额心是冰蓝的印记,广袖飘飘张开手。
小龙急急掉转,大眼亮晶晶想要扑腾到敖丙怀里奶叫蹭蹭。
——等待她的却是阿父无限放大的乾坤圈。
她被打结吊在乾坤圈上,凶得要命,眼里挂着一包泪不肯掉,龇着雪亮的利齿,尾巴绷得似铁杵,作势要咬人。
哪吒毫不在意,漆黑泛红的发丝随风飘散,只嗤笑评价说:“养得太傻。”
他哪怕不提敖丙,这话里意味却百转千回。
幼龙不懂父亲间的暧昧,单听
字面更气鼓鼓,上挑的眼睛瞪得铜铃大,只觉跟着阿父没意思!跟着阿父最讨厌!
阿父脾气坏,嘴巴毒,还不准她杀了诋毁阿爸的女仙!
她再不要阿父了!
顿了顿,龙崽眼珠转转,摇摇胖尾只想着怎么蒙骗过关,到时再生报复。
哪吒却再懂不过,这小崽子毕竟是他的种。
突然沉思的幼崽被阿父拎起来,摇晃悠悠团着尾虚吊在半空,似一簇灼烈的烟火,撕裂了清气,风声嚣嚣,霎时间站在万物之巅,又猛遁入江河湖海,山川大地,五湖四海。
片刻功夫,游遍了整片大地与碧蓝远空,到某一点时。
她能看见东海也不过是一指大小,陈塘关更是芝麻点大,阿父有力的臂膀抱着幼崽,混天绫张动间,忽然似流星一般落下。
幼龙蓦地瞪大眼,想着要记仇,奈何耳边簌簌风声划过,忍不住扭头嗷嗷奶叫不止。
不是惊恐,是瞧见玩具的无比愉悦和新奇。
龙崽迫不及待在山林里打了个滚,从山顶团着一路轰轰烈烈滚到山脚下,抖了抖背鳍上的绒毛,腮边咕噜噜翕动,似乎还是没顽够。
落脚处是翠屏群山的一角,山脉绵延万里,枝叶葳蕤滴翠,哪吒自打归神位后不曾精心护理。
哪吒面容淡淡,黑锐修长的指甲上燃起一团三昧真火,长臂一挥间,整个山体内部俱被霎时耗空,露出圆润光亮的穹顶。
他果断捏个简略手决,整个山洞中便填满了金银珠宝,一块块灿灿金条不住从顶处滑落,空间内熠熠生辉。
龙崽一时忘了自己没吃奶没劲,短腿憨态可掬跑两步,扑腾进金山银山里打滚,哗啦啦两下滚落下来。
龙族喜金银,多年幽暗的深海生活,以及多年前龙王与师父严苛的教诲,磨灭了敖丙对那些事物的渴望。
即便前途坦荡,敖丙依旧身负枷锁,温驯而迷茫。
龙崽不同,她该释放天Xi_ng,因为她是哪吒的孩子,生来受不得束缚。
阿父沐浴在翠屏银色的月光下,影子无限拉长,血红的混天绫散漫腾飞,风火轮的烈焰灼人眼,丝毫不敌他锐气。
哪吒似乎对自己的幼崽微笑,却仿佛仍是淡漠的神情。
他对懵懂稚嫩的崽子道:“从今往后,天地广阔任你驰骋,金山银山玩腻了也罢,自有更好的待你追寻。”
混天绫在女童发间飘舞,她听见红发的阿父说:“在翠屏山,每日都是你的生辰。”
哪吒来晚了,但他从来都是少年模样。
阿父与龙崽日益熟稔,但却仍旧不太笑,很少像儿时对敖丙那般对任何人笑。
哪吒偶尔带女儿踢毽球,也是适度,多数时候便教她领略世间广阔。
战神三太子少时不得离家门,最远不过是个小小陈塘关,山河社稷图再真切,也不比波澜壮阔的广袤天地。
如今明晰,见得多了,也就不易怒,倒也从容。
虽则本Xi_ng依旧生戾带邪,肆意而罔顾刻板法则,但此去经年,哪吒的理智已然超越那些,不再如孩提时浮躁易怒。
龙崽跟了阿父一月有余,浑身上下倒是愈发邋遢,龙角脏兮兮,尾巴上的绒毛也因为玩三昧真火被烧焦几搓。
若敖丙在此,定是温柔蹙眉,微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龙宫太子虽则从不严厉,却是个很
认真的阿爸,讲道理,懂规矩,温纯善良。
哪吒倒是肆无忌惮,甚至看热闹不嫌事大,女儿爱如何顽便敞开了,闯祸他担着,最后出手解决便是。
他与敖丙在这事上,无论大小都是没有定论,可见冷战也并非全然是坏事,起码不必在教育小崽子的问题上争吵。
龙崽缠了阿父,同哪吒悄悄说好,下趟要去叼太上老君的炼丹炉来玩玩,学学能不能炼些使阿爸身子康泰的灵药来。
敖丙以成精的飞鱼千里传信,写得客客气气,请哪吒带女儿回到东海边。
熟悉的海浪涛涛而过,龙崽化作女童模样,头上扎着火红的混天绫,软白脖颈佩长命锁,襦裙却是极浅的冰蓝色。
哪吒捏着海螺,神情晦暗,指节Mo了Mo女儿的圆脑袋,对着碧蓝的海面吹起。
过了一会儿,海风腥咸,毫无动静。
气氛有些尴尬。
幼崽转转眼珠,捏着脖子上的小海螺,鼓着腮帮吹两下。
不过片刻,海面波澜被神力劈开,修长纤瘦的人影裹挟清风,由远及近。
哪吒望着敖丙,目光冰冷,火红的混天绫慢慢绷紧。
敖丙却温和对哪吒颔首作揖,声音舒缓:“这几日麻烦你了。”
龙宫太子看着粘着他咬袖管的小龙,无奈道:“她Xi_ng子皮得很,你怕是废了不少心。”
哪吒沉默,海螺从修长指间消失,低沉嗯一声道:“我也是她的父亲,不是么?”
他语气平淡,视线紧紧注视着敖丙,似燃着团晦涩的火。
小奶龙又跳起咬阿父的裤管,胖嘟嘟的龙形在两个气氛古怪的父亲间来回溜达转圈。
被敖丙一把捞起来,软绵绵白肚皮朝天只手抓住龙脚,扭扭尾巴委屈得很。
向阿父呜呜求助,却发现他只是望着阿爸,眼中偏执异样。
阿父瞧见阿爸,就不要女儿了。
龙崽气鼓鼓打个响鼻,在阿爸温柔的怀里埋着脑袋甩尾巴。
敖丙低头检查她烧焦的鬃毛却心疼不已。
好好的幼崽送出去,被哪吒养得邋里邋遢回来,说不得在翠屏山作了多少坏事。
想起哪吒儿时混世魔王的样子,心里乱糟糟,抱着嗷嗷奶叫的龙崽,一甩广袖踏浪消失。
刚入海,便听哪吒的传音,带着些微上扬的磁Xi_ng音调:“人间子时,陈塘关海边,盼你千里来相会。”
敖丙微微一怔。
敖丙犹豫许久,终是决定赴约,只是近来身子多有疲软,经历过一趟发I情期,压抑本Xi_ng旷了那么些年,又怀过一个崽子,终究是有些过于敏I感。
但他为此修炼得更久,清心静气,身子已然清冷如玄冰,应当不会失去理智。
入了夜,这片海域似坠了大块宝石,荧光丝丝缭绕不绝,海妖小仙常常于此地私会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