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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肉身成圣,位列天神,于民间庙宇香火不断,于仙术上只需闭眼便能算个大概,方才是见到敖丙昏了头。
如今凝神一算,惊愕之下便已心中有数。
若是别人家的龙崽,瞧见什么血腥场面,与他毫无干系。
哪吒太子只救人,从无兴致呵护谁的心灵。
但封神战场所向披靡的太子,此刻少有的后悔。
这崽子这么点大,许连奶都没断,方才定是被他这个阿父吓着了。
嗷呜嗷呜的委屈叫唤着,只怕是认出阿父,才盘旋着依依不肯走。
战神三太子冷硬心尖酸柔,化作温水,血红的混天绫蓦地一松,敖丙脱了束缚立即叼着崽子灵活游离而去。
只是一眨眼,刹那间的事。
比云层里落下光晕还迅猛,冰蓝的龙快得堪比风火轮。
只红发男人看自己的小灵珠远去,拧眉沉默失笑,竟未再迫。
……
甫一回龙宫,阿爸一语不发,给龙崽衔了些仙草丹药,混着些仙鹿的奶水稀释了,才敢给幼龙吃。
幼崽生而无邪,于生长缓慢的龙族和神族,这个年纪的小龙都还在吃奶。
只龙族本Xi_ng特殊,由于生她者是阿爸,她自打出生便断了奶。
旁龙家若是阿爸生子,身子骨必然虚弱难持,定是由另一位父亲到处寻觅仙草仙珍哺育后代。
也难怪阿爸身子有些弱。
小龙被阿爸护得像珍宝,哪里经历过今日的残忍血腥,回了龙宫便有些病恹恹的,化作龙形泡在池子里甩尾巴。
敖丙心疼得紧,见自己怀胎生下的小龙这般萎靡,父子连心哪里能不难受,不由化作龙形连连舐犊。
还是被她那个亲爹吓的!
征战封神好不威风,谁不恭敬一声天神太子?
与友人在床笫间不清不楚!
对自己的幼崽一点也不顾及!
小龙崽以尾巴拍打水面,嗷呜嗷呜仰头叫着,似乎听见了一阵悠远的声音。
那是海螺的嗡鸣声,被人以深厚神力催动,怕是整个海底龙宫的虾兵蟹将俱是有所感应。
再远一点,恐怕西海龙王都能清晰听闻。
海底众族以螺声求爱的传统无人不晓。
那人成圣为神后手段精准,这是在逼他主动相见。
若否,整个东海西海都要听这声音。
战神三太子不要脸,龙宫太子还想要脸。
敖丙心里羞恼如乱麻,心觉魂不守舍,只作未曾听见,堵了龙耳继续照顾孩子。
不过半个时辰,便见龙王从宫殿口探头,小心谨慎吞了口水,颤颤巍巍,难以启齿道:“龙儿,
你这自己的姻缘情事得心里有个数,崽子总要见生父,莫闹得三界俱说我东海龙宫不讲情面……”
还有几句龙王斟酌了没说。
哪吒太子可不再是当年孤僻小童,现下是给足了龙宫面子,摆低了姿态,才没有硬闯进来抢媳妇。
海螺声被深厚神力催动,敖丙身周的海水亦是微漾,临近海岸处甚至颇具震感,想不知晓也难。
海面上远远探出个个奇形怪状的头颅,聚集成泱泱大片,俱是海底常驻的妖怪小仙,只瞧那红发天神长腿一屈,微倚礁石之上,眉心红印灼热泛金,眼底一片寂寂炽意。
知道旧事的小仙妖怪俱是吓得肝胆俱裂,屁滚尿流的哪里敢多留?
谁也不敢上岸招惹煞星。
而耳目灵通,听闻过封神大战的,知道其人戾气孤僻,手段不近人情,则更是心中发憷。
上岸找茬的便有几名大妖,端是看不惯这般求个爱恨不得三界皆闻之人!
咄!这年头谁还没个心肝小情郎?
然而看见来者……
气势汹汹的花臂大妖面面相觑,冒泡没入水中,俱偃旗息鼓,露出一双双铜铃眼默默观察。
哪吒太子倒是无可不可,他向来是放肆的人,成了圣也改不了执拗Yin郁脾气,无关紧要的人他毫不在乎。
太子只在乎心尖的小白龙,假使敖丙不消气,吹螺百年以待也好。
只要敖丙不恼他。
……
龙宫里,敖丙心乱如麻,素来沉静的青年如今耳根泛粉。
幼崽吃了奶困得睁不开眼,听见阿父的螺声尾巴直扫,小崽子不知轻重,把阿爸白皙的手臂抽红了,平日最爱顽的毽球都滚在一旁无龙问津。
幼龙Ru牙咬着阿爸的袖管不肯放,大眼睛水汪汪瞪着敖丙。
龙崽子依恋父母双亲,可偏偏自打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平日里陈塘关小童若敢以此玩笑,定被她作弄得屁滚尿流,颇有哪吒孩提时的作风。
李靖来瞧孙女,总是同她挑着说道她阿父年幼时趣闻,仿佛红发阿父的童年过得无比幸福完满。
只逗得龙崽嗷嗷笑,如此哪里能不对生父好奇?
这李靖对她阿爸与父亲的真实关系,却是含糊其辞。
生死之交、亲如兄弟一般的挚友,竟在床笫间荒唐风流,孽子还把人肚子弄大了。
听着着实令人面红耳赤,震惊咂舌。
……
这厢敖丙无奈,蹙眉柔声吟哦几句,把龙崽团在臂弯里兜兜圈。
螺声柔缓而持续。
或许是血脉相连的缘由,小崽子愈发不着觉,酷似哪吒的眼睛明亮上勾,龙角稚嫩胖嘟嘟,甩着尾奶声奶气嗷嗷。
这叫敖丙有些为难。
他如今想起哪吒,再不是当年海边踢毽球的小童,也不是那个拿火尖枪对着他的戾气少年。
是精悍修韧的身材,还有覆着薄汗的坚I硬腹肌,耳畔低低催I情的喘,和结束后满床干涸暧昧的印记。
——以及他怀着孩子时腹部的胎动,都在提醒他,哪吒三太子早已不是陈塘关边的孩童了。
恼他不知轻重是一回事,惧他强悍不知餍足是另一回事,但理Xi_ng上却有更难以面对的原因。
幼崽化成小童模样,揪住阿爸的长发,大眼睛还望着海岸的方向。
年轻的阿爸舍不得孩子这般,如今有了孩子,满心扑在崽子身上,干脆抱着娃娃上了海面。
敖丙趁此功夫,给女儿脖颈间挂了传声海螺,温声细语交代道:“你到底也是他的孩子,阿爸不能自私,既是如此,万物天Xi_ng不可碍。”
“你且跟他过几日,他虽
脾气差了些,却应是疼你的。哪吒小时候……”
对着女儿纯洁好奇的眼睛,敖丙又想起自己发I情时,难以自主,却也不知廉耻勾I引了唯一挚友的事体,便有些说不下去。
海面上已经聚集了大群妖怪小仙,觑岸上的红发战神不理会他们,便渐渐胆大了些,探头探脑嘴碎交流,抓了把海瓜子在那儿呱唧呱唧嗑。
海面微漾,众人蓦地屏息凝神。
龙王三太子气质极是清俊,远山眉胧着雾气,面容蒙着一层纱,身段修长得很,尤其是于腰间玉带危危一掐,显出韧劲十足的腰肢来。
眼尖的立时发现,龙王太子怀里还抱着吃奶的崽子,已经化作人形,梳对花苞头,穿着红兜兜,被阿爸颠得咯咯直笑蹬蹬腿,胖乎乎的小手把阿爸银蓝的长发揪得乱蓬蓬。
貌美火辣的女妖见此情景,心碎扼腕有之,晕眩昏死有之,更有甚者兴奋得窃窃私语,面露古怪。
众人翘首以盼会有什么事体发生。
气氛紧绷凝滞,却只见蒙着面纱的龙王三太子,眉目平淡,把怀中的幼崽交给身量极高的红发太子。
两人一红一蓝,默契十足,外人看来暧昧难言。
敖丙只简略说几句,低头吻了吻孩子的面颊。
哪吒沉默不语,修韧的身影笼罩着他,平静道:“你准备逃避爷到什么时候?”
顿了顿,哪吒情绪难辨,终究低柔哄道:“那日……爷说了混账重话,也弄疼你了。”
他初尝情事,那是绝没有过的美妙滋味,对方又是敖丙,难免下手粗狂些,都是他的不对。
封神战场浴血经年,该反省的都反省了,口却向来难开。
敖丙却温吞清浅道:“不要再说了。”
哪吒太子望他一瞬,眼里像燃了团晦涩炽火,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将要摘他面纱。敖丙却转身干脆消失于海面。
“……”
混天绫似乎轻微动了动,却还是留在原地。
海面上似乎传来可惜的唏嘘声,被哪吒冷漠一望,俱吓得神魂碎裂,一时间整片海域空空荡荡似地狱。
幼崽方才还好,如今阿爸一走,扁扁嘴,哇哇直哭,蹬着短腿便要寻阿爸。
她只想两个爹爹一起,假使叫她选,定是要阿爸的。
阿父凶凶的,特别是现在。
哪吒太子拧眉,思虑一番需得从长计议,于是单手拎着扑腾挣扎的女儿,风火轮烈焰“腾”地炽热。
近处的海妖被热浪吓得愈加努力缩回水下,再抬首红发天神已消失。
海面上唏嘘一片,纷纷散了,飘着吃剩的海瓜子海蜇皮。
……
天庭众神皆听闻,哪吒太子暂归神位,还从龙宫那位病弱貌美的太子手上抢回了女儿。
总之众说纷纭,一传十十传百,事情变了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