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从10数到1的时候,你就会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世界里,你的大脑会清醒无比,也十分放松,你会清楚的记得之前的一切,现在,10——”
脱离了。黑色的世界正在慢慢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白。
“7,6——”
耳边某人在说话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身体感到十分轻松,像做了一次全身按摩。
“4,3——”
眼前的灯光照Sh_e到眼皮上,有些亮,但还不至于刺眼。
“2——1。现在做个深呼吸,当你准备好时,请
睁开双眼。”
上条当麻睁开眼睛时,所见的一切还有些模糊,身穿白袍的女Xi_ng医生面带和善的笑容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
“感觉如何?”她拿起手边的电子病历本问道。
“嗯……像是脑袋里不好的数据都被清理掉一样,感觉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了。”上条当麻坐起身开着玩笑。
“哎呀,这可不行,别忘了这次催眠的初衷啊。”女医生打趣道:“那现在仔细回忆一下,刚才的梦里你有没有印象深刻的事情?”
上条当麻低下头,茫然的看着医用病床白色的扶手,他拼尽全力在可能被催生出的记忆里搜寻,却只看到了一片黑暗。
“好疼……”上条当麻喃喃自语着,用手指抵住了太阳穴——许久未犯的头疼病就像Yin魂不散的魔鬼一样又过来纠缠他,一阵又一阵,好像只要他不肯停下,这样的疼痛就会早晚把他的大脑锯成两半一样。
女医生敏感的察觉到了面前男人的异样,扶着他重新躺回床上,轻声安抚道:“如果觉得‘想不起来’‘很沉重’就不要去想了,放松,一切都会没事的。”
上条当麻直直的看着治疗室为了使病人放松神经而用全息投影装点成浅蓝色的屋顶,闭上眼睛长长吐了一口气。
“说起来,我们已经一年没见了吧。”女医生翻阅着病历本里的资料说道。
“啊、好像是的。”
“我以为你的治疗已经差不多了,毕竟大部分人和事都想起来了,继续治疗也只是给自己增加心理负担。但是——”她停顿了一下:“但是为什么又突然重新开始了呢?”
“那是因为……”上条当麻脑海里出现了一方通行的脸,和偶尔看着他会突然一闪而过的片段:“有件事,一定要想起来。”
“这么重要?”
“很重要。”上条当麻回答着,从病床上起了身,将搭在床边的外套穿上:“下次催眠是什么时候?”
“那个啊……”女医生露出一个有些为难的笑容,旋即神色变得认真:“你最近压力太大了,所以不管什么治疗都先暂停一周。最好的话我是希望你能暂时请个假,和家人、朋友去随便哪个度假胜地玩一圈回来,让自己过度精神紧张反而一事无成,你懂的吧。”
“监视官的工作可没给我修长假的权利啊。”上条当麻走向了治疗室的门,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下次见。”
“保持心情愉快,下周我会通知你的。”
——
被Yin雨覆盖了多日的天空在今天终于一反常态的放晴了,似乎只要是这样就能将人心中的抑郁全部一扫而空那样将太阳的光辉毫无保留的倾泻下来,以至于让人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太阳光好强——”一方通行走在道路两侧种植着七叶树的步行街上,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监视官——可以批准我找个地方睡一觉吗?”
“怎么想也不可能的吧。”上条当麻的声音从便携终端里传来:“还有犯人就在附近,稍微打起精神来啊。”
“好——”一方通行说着又像非洲草原上吃饱后无所事事的狮子那样张开嘴打了个哈欠,鉴于头顶的太阳着实使人脑袋发昏,他回答的又缓慢又无力。
平日里虽然不算热闹非常但也人来人往的购物步行街此刻一片死寂,店门紧闭,没有顾客,外部被自立机完全封锁,反而是一方通行这样不允许进行社会活动的‘猎犬’在街上大
摇大摆的四处走动。
犯人的动机是什么来着?
一方通行仰起头想了一会儿,却发现刚才上条当麻简述案情时自己好像完全在神游天外——只记得是个不争气的倒霉家伙在购物广场那边热血上头引发了警报,还顺便挟持了一名路人,因为事发突然又在繁华地段,当场开枪抓捕很困难,最后费了半天力气才把那家伙逼进了一片完全清空的购物街。
然后,就变成了猎犬们满迷宫抓兔子的场面。
——
结标淡希通过笔记本电脑连接的步行街摄像头看着完全没有一点干劲儿、慢腾腾向前挪动的一方通行,终于忍不住发出了内心的疑问:“他这样没问题吗?!”
负责全局统御所以只能站在封锁区外围的上条当麻沉默的别过了脸:“就算你这么说,我也不能给他来一针兴奋剂啊……”
“真是的喵!别在较真不重要的问题了!犯人现在究竟在朝哪个方向逃跑了喵?!”土御门元春及时的打断了这个话题。
想起了自己本职工作的结标淡希急忙调出其他几个监控探头的画面,发出了短促的、小小的‘啊’的一声。
“怎么了喵?!”
“犯人……”结标淡希抓抓脸颊:“朝一方通行那边过去了。”
——
‘嗒嗒嗒’的鞋底碰撞地面的声音,和女Xi_ng惊慌失措的啜泣混合在一起,在安静又空旷的街道上显得瞩目异常。
挟持着街道上随手拉过的女学生,男人在夺路而逃的同时频频环顾身后以确保并没有人追上来,但转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下了步伐,手臂更加用力的勒住女孩的脖颈——
本应空无一人的步行街上突兀的出现了一名撑着拐杖的白发男子,看起来不像是顾客,但若说是警察却又没拿着支配者,甚至迟钝的连眼神都懒得和他对上。
挥舞着右手拿着的小刀,他质问道:
“你是谁?!”
虽然早已察觉到了那些异常的响动,然而对抓捕一点都没有兴趣的一方通行抬起头,面不改色的扯谎道:“不小心迷路了。”
“什、什么?”显然没料到对方还能做出这样的回答,男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及,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啊……什么都没有。”一方通行却连重复都不想重复一遍,一边保持着原来的步调向前走,一边懒洋洋的应付道;“请走、请走。”
对面的犯人完全因为震惊愣在了原地,而一方通行所想的仅仅是避开这样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的无意义活动,交给海原或者土御门随便哪个家伙处理,只需要支配者‘biu’的一枪,万事大吉。
感觉到自己在心里讲的冷笑话无比有趣,一方通行忍不住翘起了嘴角,顺便心情颇好的在路过男人身边时指点道:
“这个十字路口出去左拐是封锁线,右拐是另外一个执行官,从我个人角度来说建议你后者,搏一搏没准能把那家伙(土御门元春)揍倒跑出去。哦,加油,努力奔向美好的明天吧。”
但男人挟持的女学生显然不会放任自己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点希望就从面前溜走,她用力的挣扎起来,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臂上,尖叫道:“求你不要走!救救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救我——!”
一方通行恍若未闻,继续向前走,但男人却被这一咬彻底的激怒了,也从刚才的那些话语中察觉出白发男人就是警察的事实,他想都未想持刀的右手抬起便刺向了一方通行毫无防备的背后。
然而就在他出刀的那一刹那,却发现堂而皇之就对罪犯露出了整个背后的白发男人不知何时转过了身,仿若鬼魅那样躲开了刀刃,并反手箍住了自己的手臂。
“啧。”一方通行轻轻的啐了一声,左臂仍夹着男人持刀的右手
,松开拐杖后右臂弯曲一记肘击撞在了男人暴露出的、对任何人来说都脆弱无比的肘关节内部。
手臂感到一阵剧痛的男人发出一声惨叫,反Sh_eXi_ng的松开了刀刃,他再也管不上自己挟持的人质,左手伸出就要反击,但一方通行却不给他这样的机会,格开毫无章法挥来的手臂,左手呈刀状劈在了男人脖颈与左侧肩膀连接的部分,这一击也不知道触及了哪个穴道或者哪块肌肉,男人只觉得酸痛的触觉从左肩爆炸开,一瞬间半个身体都动弹不得。
许久没有和公用训练室魔鬼教练黄泉川爱穗对战过的一方通行思考着‘是不是应该重新开始训练’的问题,后撤了两步,一记跆拳道里的后摆把面前不识相的男人踢翻在地,结束了短暂的战斗。
“完胜——”一方通行有气无力的为自己的胜利喝彩,然后从地上捡起了拐杖,对着姗姗来迟的土御门元春摊手:“我让他去找你,他不听,就变成这样了。”
土御门元春沉默:你难道不是个警察吗。
“哦,说起来……”一方通行走到瘫坐在地的人质女孩身边,戳了戳她的肩膀:“你说我要什么你都答应对吧?”
刚才为了不被抛弃情急之下就什么都胡乱喊出来的女孩惊恐的点点头,看着面前的男人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刚出了虎口就又入了狼群,不安的蜷成了一小团。
“你那么害怕干嘛。我又不吃人。”一方通行对女孩勾勾手指,悄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向集合的地点走去了,留下疑惑不解的女孩顶着满头问号。
在旁边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两句的土御门元春下意识的看向无处不在的监控探头:阿上你自求多福吧喵。
在电脑前观看了从犯人出刀到被踢翻在地共计十秒的监控,结标淡希一把拽住了身边要溜走的上条当麻:“我提议!”
“结标小姐你提议什么?”上条当麻傻笑着问道。
“能者多劳!”
“劳什么?”继续装傻。
“加班!”
“啊,他们回来了,我去看看。”上条当麻悄无声息的逃离了结标淡希‘下次抓犯人他一个就够了我们要休假’的死亡凝视,殷勤的跑到了自己‘凯旋归来’的执行官身边。
被一方通行踢到少说也是个轻微脑震荡的犯人被送上了随行的隔离设施用车,而人质女孩的临时检查也并无异常,甚至指标都没有上升到警戒区域。
“阿上喵。”土御门元春很是郁结:“怎么一方通行就可以像街头霸王那样说打人就打人啊。”
街头霸王是个什么比喻啊。心中如此吐槽着的上条当麻也表示无奈:“毕竟他不用支配者,要把犯人放倒也就只有这一种办法了啊。”
“哦,那下次我也不用支配者了。”土御门元春说着把手里的支配者塞回了自立机的卡槽中。
不是吧,抓犯人又不是格斗游戏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啊?上条当麻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别给我添乱就好。”
谁让他们都是无法用常理束缚的‘猎犬’呢。
“那、那个——监视官先生。”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声音说道,上条当麻疑惑的转过头去,就见被救出的人质女孩红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唔……身体不舒服吗?”上条当麻心中隐隐约约有了不详的预感。
“您……您今天……”支吾了半天没有
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的女孩索Xi_ng一咬牙,一跺脚:“您今天的指挥真是格外完美,人也是器宇轩昂,十分帅气呢!”
上条当麻陷入了呆滞状态。
“总之、总之——您这样的人真是太完美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好像被人莫名其妙就夸了一通。大脑完全一片空白的上条当麻下意识的回应道:“多谢夸奖。”
而以这句话为导火索,刚才就悉悉索索不停发出些怪声音的执行官们像是约好了一样爆发出惊人的笑声,犹以一方通行和土御门元春最夸张。
一个弯腰跪在了花坛旁,另一个向后仰头到几乎要躺在地下。
“阿上喵哈哈哈哈哈哈——他回答了哈哈哈哈哈——”
身边的女孩早就因为过于害羞捂着脸跑掉了,默默听着这放肆笑声的上条当麻觉得额头上的血管在跳,但还是对自己手下的四位执行官露出了可谓温柔的笑容:
每天拿监视官找乐子可不行,一系该好好整顿一下了。
他想。
但还没等上条当麻在心里计划出一二三四条,他口袋里的手机就毫无预兆的响了起来,是个陌生的号码。
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的一方通行转过头只看见不远处的上条当麻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他有些恶劣的笑笑:“该不会被禾生壤宗开除了吧。”
上条当麻绝望的扶住额头,长叹了一口气:
“我爸妈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