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宫寺寂雷还没回来,他猜想的没有错。
Mo了Mo外套口袋,饴村乱数找不到自己的手机,印象中是扔在这里的??他有些烦闷的皱起眉头,往四周看去却没有找到自己的东西。
目光突然停留在一处,粉发少年爬上双人大床从床头Mo下东西,是与自己同款式的机壳,只不过色系是与那人相似的灰紫,荧幕亮起时锁屏画面是自己强硬给人换上的合照。
怪不得今天都没有联络他,寂雷老头子糊涂的把手机扔在家里了。
乱数没几下就解开锁码点进通讯录,神宫寺寂雷的朋友很多,工作上的病人也不少,一连串的黑字差点花了他的眼睛,终于在一堆字中间找到“饴村乱数”的栏位再点下去。
耳边清脆的铃声让乱数有些困惑,这是他会喜欢的曲调却并不是自己的手机铃声,外头传来一样的音乐不过有些模糊,他不自觉地收紧握着手机的手指,着魔似的走出寝室。
传出铃声的是书房——准确来说,是“寂雷”的书房
,有的时候他会埋头在里面整理病例与相关书籍,也有一不小心认真过头睡在里面的经验。神宫寺寂雷从来没有不允许他进去过,不过里面堆的东西大概也跟这人一样枯燥乏味,乱数就没有自找麻烦的意思。
为什么会有铃声从里面传出来?
少年抿了抿唇,搭在握把上的手有些犹豫,最后还是一把把门推开。
就算没有进去,乱数也是在外头瞄见过几次,木制的书架还有层层叠叠的书籍,上头的字大多是日文、英文,但也参杂不少他无法辨识的文字。
【心理治疗通论】
【关于星星的孩子——自闭症患者】
【Obsessivepulsive Disorder】
【Psychology】
【八月份病历】
【Subprogram】
饴村乱数现在无法顾及身边那些堆的比自己还高的书籍,一进到书房可以听见更清晰的铃声,肯定是在这里没错了。
从门外其实很难看见卡在角落的木制书桌,当乱数在找寻声音来源时无意识把手放在上面的时候才感受到细微的震动,他立刻扔下寂雷的手机蹲下拉开抽屉——第一层只是普通的文具和纸张,第二层后半段空旷的有些过分,他把整个抽屉拉出来才发现最底部放着东西。
那是只有着抢眼粉色外壳的手机,还挂着靛蓝、粉色、褐色的珠子,珠子下半部分已经碎裂,像是被谁用力踩过一般。充电孔还插着线,一路连到抽屉的底端再沿着墙壁往下延伸。
好奇怪的设计。
——这不是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虽然也差不多是这个颜色,不过应该要跟寂雷的长得很像才对,他也没有在上面挂碎掉的珠子,他挂的是寂雷之前送他的小熊才对。
翻到背面荧幕也连带亮起,最新的一条资讯是“老头子 未接来电”,个人色彩过重的句子让饴村乱数狠狠的皱起眉头,滑过后锁屏画面也不再模糊,看见上面是什么后无可避免的僵住身子。
靛色、粉色、褐色。
他不可能认不出最中间那名露出灿烂笑容的少年是谁,就算是一头短发仅有鬓发刻意留长,他也认得出那家伙是“饴村乱数”。
这是饴村乱数。
他是饴村乱数。
这是他。
——该死的,这是他的手机。
如果不是头还在痛,饴村乱数真的会以为现在还是早上,而他只是做了个差劲的梦导致现在才起来,然而墙上那个布谷钟的分针慢慢喀到十二的位置,木头雕刻的鸟儿从漆成白色的小门弹出,平时听来可爱的鸟鸣此时只是更捣乱他的思绪。
他一手撑着床铺另一手揉着一边太阳穴坐起,彷佛能听见关节许久未动喀哩的声响,在听见人声的同时僵住。
“醒来了吗?乱数。”
若是第一句他还没来得及分辨出这是谁的而警戒,那么后面温和叫着他的名字的声音让他垮下肩膀,朝门口走进来的那人露出微笑。
“嗯??该说早安吗,寂雷?”
“现在已经快晚上了,”神宫寺寂雷把水杯放在他的手上,靠近可以闻到淡淡的蜂蜜甜味,乱数不急着喝水,抬起头眼里是满满困惑:“我回来的时候看见你昏倒在书房的地上??是我疏忽了,抱歉。”
男人皱起眉头,发觉少年的视线才缓缓松开,给了对方安We_i的笑。饴村乱数撑着床铺靠上前去揉了揉他的眉心,这样的举动让对方失笑出声,乱数注意到对方已经换下早上的西装换成件白色的长袖衬衫。
“对了,你的手机掉在床旁边。”乱数把水杯摆到一边去,看见熟悉的粉红色机壳被递到眼前而下意识接过,上头粉色与紫色的
拼布小熊在半空中晃啊晃的,把自己的思绪晃回昏迷前一刻。
是啊,他昏倒了。
看见桌面三人合照的一瞬间原本在咖啡厅还有点堵塞的记忆都散了出来,有些碎片在短时间内被拼凑成画面,是涩谷五光十色的绚烂——工作室外头闪烁的霓虹灯、写字桌旁鹅黄灯光的灯座,以及饺子刷下777钱币落下的反光。
那是他、饴村乱数。
那是他费尽心思寻找到的队员,孤冷的文豪梦野幻太郎与豪迈的赌徒有栖川帝统。
那是他一手组成的涩谷Division——Fling Posse。
记忆从他让山田一郎去查询他们俩的资料开始,集合、预赛战败、激励、复活赛的胜出,一路到他们输给了新宿代表麻天狼,他终于意识到那是口中出现的味道是什么,是battle时避免自己昏厥过去而咬破口腔的铁锈味,细微的伤口刺痛着神经。
是啊,他们输了。
输给了麻天狼——他输给了神宫寺寂雷。
是因为这件事而那么讨厌这家伙的吗?
饴村乱数皱了下眉头,或许有一定的成分在里面,输给这个男人的确不甘心,总觉得好像不是第一次了,他应该要比神宫寺寂雷厉害,更熟练催眠麦克风才对。
——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不是第一次”的感觉?
冰凉的感觉按上脑门,把乱数从混乱的思绪拉离,他看见神宫寺寂雷拿着沾水的毛巾替他细心抹去额角汗珠。在他视线撇过去的瞬间男人明显愣了下,他下意识抓住那人的手腕,没有什么肉可以直接触碰到底下的骨头。
所以自己对神宫寺寂雷这男人的情绪该是“恨”吗?因为战败的屈辱而导致扭曲的恨意吗??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好像是比单纯怒火中烧还要复杂的情愫,甜的、苦的、酸涩——不止这样、肯定不止这样。
“乱数?”
是啊,你那时候叫我的不是乱数,而是生疏的“饴村君”。
这样生疏你有可能喜欢上我吗?
在我也知道你那扭曲兴趣、你也知道我甜腻声线背后黑暗的情况下,互相撕扯的两人有可能产生人类所谓的爱意吗?
“不是这只,我找的是我以前的手机,放在你书房的那只。”饴村乱数看得清楚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出现一瞬间动摇,被握住的手腕僵直,就算下一秒那人恢复原状,若无其事的等待他的下文,乱数都不觉得自己看错了。
“乱数?”
“一样是粉红色的,挂着珠子,锁屏是Fling Posse的那个。”
“??”
“我想起一些事。”
试图把脑袋内成串的资讯转化成话语说出,没法好好按着时间顺序,因为在想着一件事的时候脑袋会迸出另一件相关事物,不至于听来太过零碎。
他边说边盯着神宫寺寂雷的脸,想从那张平淡面皮挖出更多蛛丝马迹,男人意外的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在某些段落点头或者嗯了声当作回覆,灰发随着他的动作小幅度左晃右晃不时拉走自己的视线。
“虽然东一块西一块,不过拼凑起来时间线都落在类似的地方??大约是在中午区决赛后,似乎没有到离开中王区那么后面。”神宫寺寂雷像是在自言自语,视线并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也不是任何一个存在的点去思考事情,像是在整理实验记录那样分析。
“不过能够恢复记忆是好事,太好了,
乱数。”
“可是寂雷看起来没有很高兴的感觉啊。”他扔开碍事的棉被跪在床铺上,倏然施力拉过男人的手再按住他的肩膀靠上前去。
天蓝色的眼珠近在眼前,神宫寺寂雷按捺住想要推开对方的动作,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抱歉,我没那个意思的??我只是表情有些平淡而已。”
“不对喔,”额头抵住额头,乱数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对方,“嘴角勾起来但眼睛没笑,眉头跟肌肉都没有放松??寂雷没有很开心。”
“寂雷,你真的是喜欢我吗?”
男人微启唇似乎想要说什么,终是垂下眼,吐出的声音与往常一样平稳,“我不确定这种情绪是不是真的能称作喜欢??不过我只能确定我过分的在意乱数。”
“至于你所说的不高兴??如果你没有想起这些事的话便不会知道我们过去如此针锋相对,”他撇开脸,将人压回床铺上坐好:“真的要我说的话——是的,我并没有那么高兴你想起来。不过恢复记忆对你来说是好事??我也不会对此有意见的。”
“我想相信你。”
喝了口已经凉掉的蜂蜜水,乱数用手背擦了擦嘴角的液体才闷闷的说下去。
“??今天去了池袋一趟想起很多事——不过这些记忆感觉被切的很干净,只有Division Rap Battle的片段,还不是全部的东西。”
“我讨厌寂雷不是因为这个记忆喔,是从醒过来开始就存在于“情感”没有消失过的厌恶——乱数我想啊,我们过去肯定不只地区赛的孽缘,是在更久之前、更久之前就认识寂雷了吧?”
他蓦然抬头,眯起眼盯着坐在床铺一侧的男人,迎来对方坦然的目光——自己的猜测究竟有几分对几分错乱数无法确切得知,只觉对方也正在打探自己。
“让我直接告诉你失去的东西是没有帮助的,乱数。”
他冰蓝色的眼里没有多少波澜,不过是在陈述一个彷佛大家都该知道的事实。
“我希望你是自己去发掘、去取回那些属于自己的部分,这样才能算是回到真正的饴村乱数。”
“这样的意思是寂雷不会告诉我我忘记的东西还有什么,而我也不能去找一郎问发生什么事。”
“??为什么提到一郎君?”
“嗯?我今天见到一郎喽。”
像是随口说说般,声音却掺着无法忽视的愉悦。他注意到神宫寺寂雷在自己提起山田一郎时倏然抓紧了被单,就连告诉对方自己恢复部分记忆的时候那人都没有那么大的反应。
“嗯??不过一郎好像没有把我认出来呢,有点难过啊。”
“??是吗。”那名男人只是淡淡的开口,接过已经见底的杯子起身,把还睁着眼睛做出无辜表情的乱数按回床上,把旁边早就在他们谈话间浸湿的毛巾扭干轻轻敷在对方额头上。
其实在遇见山田一郎的那瞬间,他就冒出一种不能去见这个人,不然他到今为止的探索都会在这时候结束的直觉。他的直觉一向是很准的,身体会自动的躲到那个姐姐身后也是靠着第六感。
在有一个完整的配套措施出来之前,他不允许自己的努力崩塌。
“乱数我之后还要去涩谷玩喔,嗯??不过不会去找幻太郎和帝统他们的,在把记忆都拿回来之前麻烦寂雷就好了!”少年乖乖的躺在床上后朝对方喋喋不休,水珠随着扭转的动作滴滴答答落在水盆里,神宫寺寂雷的背影就好像他记忆中的一样。
漠然、冷淡,除非是对到他的兴趣否则没有起伏——不过对方曾说过就算自己也属于“怪人”,也不想要跟自己亲近。
“那说好要去钓鱼的!要去横滨海湾钓一条鲨鱼起来,跟寂雷的“队友”伊弉冉一二三和観音坂独步一起去培养感情。之前当作敌人
也不能一辈子都当敌人——寂雷说好的,绝对不能反悔!”
是过去太过针锋相对导致的冷漠吗?究竟对方这一年来对自己的温柔与宠溺是真实还是虚假??不对,神宫寺寂雷不是那种会刻意装出好形象的人,那名男人总不会收敛自己对于目标有兴趣的目光。
是怕他再一次濒临死亡吗?在差点失去之后才要好好珍惜这种赚女孩子狗血泪的戏码——不无可能,但乱数觉得自己可能要先找个水沟把噁心感都吐光再说。
“??知道了。”神宫寺寂雷沉默了会儿才回覆自己的要求,头上的冰毛巾又换了条,。
人从搁在椅背上的黑外套口袋拿出他要的东西递到手上,原本没有看仔细的,荧幕亮起时才看见细微的网状裂缝出现在保护贴上,看起来像是没有注意摔下去过。珠子的边缘感觉能刺伤自己,乱数用指尖戳了戳,微微的钝痛。
电量是已经充饱的100%,他想到抽屉里特别装上的充电线,是从他失去意识的两年前就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吗?乱数抬头投去询问的眼神。
“我想你总有天会需要的??你的东西,现在还给你了。”
他别开视线,替自己的行为做了解释。
“整理这些记忆很耗费脑力,你已经很累了,可以的话先休息吧。”与毛巾不同的温度落在眼上挡住光线,原本讲着话还感觉不到什么,安静下来还没恢复到正常状态的精神摇摇Y_u坠,眼皮重的像是灌了铅——先休息,恢复精神才能做更多事,“头还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