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一个伏案抄书,一个拿了本游记歪在榻上看着,一时岁月静好。
孟瑶不是没猜想过小怀桑会是怀桑重返,可他却又不忍,只有陪伴那人渡过无数日夜朝起夕落的他才知道,那人活得有多难。
云梦江氏一夕之间倚势而起,兰陵金氏新主又倚于云梦,江澄那人向又嚣张跋扈喜欢挤兑人,云深不知处也因蓝曦臣而对清河聂氏有所疏离针对。
明明无错,却要小心翼翼的过日子,那种滋味儿……
也就难怪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子嗣出了问题,求问至不净世时,聂怀桑会漠然袖手,连蓝忘机与魏无羡亲自联袂而来,也碰了软钉子。
所以,是不是,真没那么要紧,若真是初识时的他,更好。
孟瑶抄书字迹工整干净,所以书斋老板给的银钱也比旁人多几文,顺手买成小食放着,以供怀桑享用。
二人便这么相处了一个春夏,直到,聂明玦上门。
许是少承家业,聂明玦尚未及冠已是威名赫赫,周身气势逼人,立在院门口,便是孟瑶今生初见,也未有任何不堪之事,见了昔日义兄还是两股颤颤巍巍,一双杏目连眨,连笑也快变苦笑:
“不知阁下……”
“躲你屋里那小子的兄长,清河聂氏聂明玦。”
聂明玦对于孟瑶见到他的胆怯早习以为常,仙门百家的同辈中就没几个不怕他的,连自己亲弟弟都对他畏之如虎,何况他人?
因此,并不以为怪,只缓声道:
“那臭小子在你这儿骗吃骗喝的,也亏了你不嫌他。”
“怀桑很好。”
孟瑶不觉柔了眉眼,梨涡浅笑,认真的回道:
“他的字画书文上佳,寻常学子犹有不及。”
聂明玦原不过随意一说,并无半点贬低怀桑之意,未料孟瑶却认真分说,不由微微讶异,迎上孟瑶清明且诚挚眸光时,不觉也柔下面色:
“难得你不嫌弃。”
言罢,抬脚进屋,正见聂怀桑跟只小壁虎似的几乎要贴到墙上去,手中狼毫似有神,一幅春柳戏燕图栩栩如生,有种悠闲春光盈面而来的感觉。
聂明玦看得只剩叹气,悠然开口道:
“怀桑,今日习刀了吗?”
“大、大哥……”
吧嗒一声,聂怀桑手中笔落,苦了张脸回头,小声认错,死不悔改的道:
“我、忘了!”
第二章
孟瑶前尘对所有人都笑面相迎,从无厉色,可到头来却落个“心机深沉”之评。
故,今生他也懒得这么累,反正要看他不顺眼的,怎么都不会顺眼,他也犯不上给人陪好脸色。
因此,对着聂明玦放松下来后,也就如常日对小怀桑般,只招呼了茶水后,便又回书案边抄书去,这几卷是书铺老板催着要的。
聂明玦对少年的从容有些讶异,他虽不觉得自家的来到该是怎样的天惊地裂,可面对少年将他当寻常来家抓逃家小弟的兄长时,也觉惊愕:
‘难道怀桑这小子,没有显摆自己出身不净世?这到稀奇了。’
聂明玦望了眼缩在墙边,就差把自己也挂墙上装鹌鹑的小怀桑,暗叹口气,随手拿过丢在一旁,明显不是孟瑶的书册以为掩饰,刚要开口,无意扫见书页中的插画,不由双目瞪圆,吼道:
“聂、怀、桑,我……”
聂明玦话还没出口,前尘早形成习惯的孟瑶下意识一惊,跳起身抄了怀桑丢到背上蹦窗就逃,动作快得聂明玦根本没反应过来,俩小家伙就已跳墙而去不见踪影,活似被老猫追得逃命的小鼠一般。
聂明玦瞪目结舌,一口气嗝了回去,拿着书册哭笑不得,他怒,乃是因这书上插画是怀桑手笔,且画的是闺房之乐的,避火
图。
这孩子,越来越不象话,先前化名“无名子”,写兰陵金氏家主金光善的风流韵事换零花钱也罢了,如今越发胆大,连……都画,怕是要上天!
不过,那少年对怀桑的维护到是有趣,你以为跳墙跑了便算完?不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吗?
孟瑶背着怀桑一口气跑穿半个城,跳进家客栈后院,俩少年相对眨眨眼后,忽又同时笑喷出来。
把大哥(义兄)给丢屋里,自己俩人跳墙跑了,怎么想,怎么可乐!
俩可爱小少年一起蹲墙边笑个不住,却未见楼上窗开处露出张温文俊雅的脸来,眉飞若剑,眼似琉璃,唇带浅笑,暖暖看着二人,象是位老父亲对调皮小儿子般,露出和蔼可亲的笑颜:
“怀桑,可是又顽皮了?!”
孟瑶闻声入耳,几乎绷不住脸上笑意,他费尽全力方才让自家全无异状,极是自然抬首看向那人,温和又疏离的道:
“不知这位公子是?”
礼仪周全,却又疏离冷淡,偏还让人挑不出错,便是孟瑶予蓝曦臣的应对,前尘有多感激多愧疚,后来便有多怨恨多伤痛。
原是他最信任,也是最信他的人,却在最后那反手一剑时,化为灰烬不再余它。
孟瑶早就猜到,蓝曦臣的出现并非偶这,多半是他也是亡后重返之人,可孟瑶却并不打算与之坦诚相待,一笑泯恩仇。
不是记恨那夺命一剑,而是孟瑶永远记得,因蓝曦臣的态度对不净世的影响。
那些鼠首两端之辈为奉承姑苏蓝氏,奉承蓝湛与夷陵老祖魏无羡,对怀桑的为难,让孟瑶至今忆起都是牙痒不已。
所以,能平静以对已是孟瑶的极限,又怎会有好颜以对。
蓝曦臣也不知自家为什么在此一住数月,连家中诸事也尽托叔父蓝启仁处置,只把自家方才十二的弟弟蓝湛带上。
许是,下意识认为小阿湛还是同不会让他受伤的朋友呆一处,要来得妥当些吧!
其实,前尘的蓝曦臣是怨魏无羡的,因交了魏无羡这朋友,自己的弟弟屡屡因其受伤,还为其受三百戒鞭被罚寒潭洞三年而至埋下旧患,终至夜猎妖兽鸣蛇时身殒,成了蓝曦臣继金光瑶之后最大的打击。
蓝曦臣对魏无羡的赤子热肠是欣赏的,但当因魏无羡累及蓝湛受伤乃至殒落,他的心却是怨的。
也因怨之,故在云梦江氏与兰陵金氏发现子嗣将绝时,连蓝湛开口,他也不曾出关往不净世代为求问。
今世重返,蓝曦臣更是护定了自家弟弟,他要忘机永远开怀快意,要他霜华满头心犹少年,要他一生无忧不见阴霾。
也许这般决断太过于霸道了,若是忘机前尘定是不会允不会应的,但今世忘机还在年少,还未逢魔魏无羡,他这兄长便做主又如何?!
孟瑶若想讨好谁,这世间还真没几人能拒绝,他天生便是俊秀讨喜的面目,不是俊美得咄咄逼人,也不会寡淡得让人觉之无味,象是挂在枝头红灿灿圆滚滚的吉果(桔子),令人心生欢喜,加之好歹也是“活”过三百多年岁的“老人精”,更是轻易便哄了小阿湛去。
若以孟瑶本心而言,对小阿湛是极喜的,无论是逢难必出的含光君,还是后来的仙督蓝湛,其品行都为孟瑶所敬,所以帮把手把人带出泥沼也是可以的。
小阿湛虽说不爱说话表情少,但有孟瑶逗着,还是很快同聂怀桑混熟,小怀桑与小阿湛年岁相同,又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