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虚大陆新历2090年1月16日,“天谕勇者”石断云率众勇闯神域,一举封印光明神,完成“破日”壮举,推翻了光明神系对青虚大陆持续两千多年的掌控。
翌日,石断云自封“神帝”,自此高居于天穹,开启了青虚大陆的新纪元。
可喜可贺,普天同庆,热烈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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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那历史性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七十一天,若仍按照新历历法,应是2090年3月27日。
事实上,神帝冕下曾下谕改“新历”为“帝历”,将封印光明神那天定为帝历元年1月1日,按照这个算法,今日应是新历元年3月12日.
然而历法之事牵涉诸如节气、气象、习俗等众多方面,哪怕是神,哪能随口一句话就任意改呢?
因此大多数民众虽接受了“帝历元年”的说法,月与日却仍遵照着原新历来计算。
于是在不伦不类的“帝历元年3月27日”这天,望月帝国东方城镇查特的集市上,一个身影缓步踏入。
她面容清丽圆润,皮肤是健康的蜜色,一双琥珀眼瞳清澈而深邃,在阳光映照之下,如同古老传说里dàng漾在圣杯中不见底的美酒。
她身着亚麻灰色衣袍,黑发用一支青玉发簪简单盘起,胸前戴了一枚水滴形的橘红帝王托帕,个头稍小,但金镶的样式显出一种复古的jīng致。
总的而言那本来是不怎么起眼的打扮,但她独自行走在拥挤不堪的人群中却不曾停步或拐弯,就如同一股qiáng势冲破砂砾的清流。
更离奇的是,周围熙熙攘攘吵闹不堪的人群,竟似是全然没有留意到她的存在。
青虚大陆大体上是jī心形状,目前分为三国。
大泽王国位处东方,国土狭长;
望月帝国占据西北,面积最广;
西南则是百黎联邦,多族混居。
查特镇的地理位置接近望月帝国与大泽王国的jiāo界,具有贸易重镇的地位。
但这里的集市本有商会分部与镇兵的双重保障,向来秩序井然,从未像现在这般混乱不堪。
灰袍女人经过了一家米粮商铺。
“这破米卖两个银币一斤?你特么的抢钱抢到你大爷我头上?!”
“这位客人你看今年这……谁家的粮能有好价呀?还有是两个银币零七个铜币,不买就算了下一位请!”
“槽!你这jian商知道爷是谁不?爷前天才猎了匹风豹,风豹!你几车米都换不来,懂?!”
……
青虚大陆的货币分金、银、铜,采用百进制。
粮价虽会随年景供需而波动,但三大国皆会以国库进出调节之,故而波动幅度向来不会很大。
往年的稻米价格约莫在二十铜币一斤,顶天不会过二十五,也就是说如今已翻了足足十倍。
灰袍女人面无表情,圆润的额头上默默凸起了一根青筋。
她继续往前走。
巷子里,两拨人不嫌拥挤地堆在那里对峙。
“现在的望月帝国是qiáng者的天下!还以为能凭着你那点儿出身摆谱?早看你不顺眼了!”
“臭泥腿子,就你还qiáng者?”
他们其中的某人愤怒中使出了一道小型术法,顿时半堵墙在轰鸣中倒塌。
一个路人差点被砸破脑袋,那可怕的石块却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改变了方向。
躲过一劫的路人惊慌而逃,而那两拨人炸了巷子之后便涌到街道上,引起了一阵骚乱。
……
灰袍女人额上又bào起了一根青筋。
然后是胡乱摆放的地摊边,声嘶力竭追打谩骂小偷的摊主;
再然后竟然还有被关在铁笼里拍卖的青年男女;
……
忍无可忍地顿住了脚步,她的身影悄然消失在混乱的市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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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明神域。
屹立在光之海中的尖顶宫殿里,披挂重甲的十名战士手握兵器守在殿门周围。
而殿门往里一点,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皮椅子上,并不怎么正经地翘着二郎腿,手里倒是还握着他的法杖。
在青虚大陆,战斗型职业大体分为战士与术师两种,此外疗愈师中的一部分也能上战场,这类疗愈师常被戏称为“奶妈”。
按照能力qiáng弱,战士与术师被分为四大等级,分别是普级、尊级、宗级、圣级,越往后实力越高数量越少,当世圣级高手可说是凤毛麟角。
尊、宗、圣的晋级属于量变积累后的质变,各大级的力量性质可被仪器鉴定,不同级别所散发的压迫力也具有不难区分的差异。
但各大等级内部前期、中期与后期的划分就属于一种“约定俗成”了——因为难以制定统一的标准,这种划分方式并不被官方所承认,仅作参考,凭此判断一个人的实力并不一定准确。
此时守殿门的十名战士皆为宗级中期以上的高手,身上甲胄武器亦非凡品。
而皮椅上的法师名荣现,为神帝石断云座下大将,修为已至圣级前期。
他们聚集在此,是为看守此地主人——被封印的光明神。
但在荣现看来,这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工作,因为笼罩在昔日光明神座上的,乃神帝以三分功力为代价,结合旧神圣物使出的最qiáng封印——天囚。
那可是生生不息牢不可破的最qiáng囚笼,除非神帝冕下本人亲手解开,否则无论自内或由外都绝无破坏的可能,荣现既钦佩又不满地想道。
——所以他根本没有必要守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啊,虽然初至神域时还觉得新鲜,但这里没有酒肉,没有女人,更没有对手。
神帝冕下甫登顶,大陆上仍有大小争端,他们这些下属尚有立功机会,这么几个月过去,风头怕是都被他的同僚们给抢尽了。
此时,殿门外忽而飘入了一丝微小的风,他敏锐地立即挺直了腰板。
有闯入者!确认这一点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是兴奋——他已在这里闷坐了三个月,天知道他有多期盼一场刺激的血战。
当然,前提是敌人能过得了重甲兵那一关。
然而下一秒,他就见一名身着灰袍的年轻女人越过层层把守的殿门而入,脚步轻盈又和缓,如在自家房中踱步般从容。
“你……”堂堂圣级高手光辉人生中最后一句话语,在断裂的喉咙中戛然而止。
女人像赶苍蝇似的一挥手,将身首分离的术师连同他带来的那堆垃圾,一同扔进了殿门外的光之海中,光洁的白玉石地板上没有留下一丝半点的血迹或尘埃。
她走到被封印笼罩的光明神神座前,扫了一眼那个繁复的术式,一脸看见街边牛皮癣似的嫌弃。
“因珀,给我起来!”她说道,然后开始倒计时:“三——二——”
她猛地踹出一脚,那所谓“最qiáng封印”天囚就如同一个玻璃罩子般轰然爆裂。
同时,一个又白又金的身影飞了出去,像颗马铃薯一样滚落到墙角边。
同时,留在原地的庄严神座在冲击之下,露出了与神帝派对光明神的形容一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真面目——一张竹制的可摇式躺椅。
在躺椅摇动的嘎吱嘎吱声中,马铃薯捂着金发凌乱的脑袋坐起来。
他瞳色灰蓝,肤色白皙,五官有着类似望月帝国盖文人的锋利式俊美,但脸颊却并非那个民族常见的瘦削,乍一看就是个养尊处优(简称吃胖了)的大少爷。
大少爷的胸前,也挂着一枚帝王托帕吊坠,与女人所戴的那颗风格一致,但形状为长方。
他,正是(近十几年来)传闻中霸占至高神位两千年,却力有不逮信仰衰落,导致魔影横行民不聊生的“大反派”,光明神因珀·海庇恩。
“阿闲,欢迎回来,”因珀略带委屈地微笑道:“可是我的‘一’呢?”
女人瞬间已至他身前,做出要一脚踩到光明神冕下脑门上的架势,居高临下、yīn恻恻地说:“一……”
“……”因珀赶紧站起来,顺手把他的金边法袍抚顺,转眼又是一尊高大威严,端庄持重的光明神。
“阿闲,你去旅游的这两百零一年零三个月间……”
生命之神章闲前往异界旅游的这两百零一年零三个月,简称两个世纪间,青虚大陆上发生了不少事。
青虚大陆外围有“阔海”,阔海尽头有从位面裂缝中产生的“幽崖”,幽崖中会溢出充满破坏欲而缺乏理性的类生物“魔影”。幽崖与魔影自古有之,于大陆生灵而言属于一种天灾。
但其实在远古时,它破坏力不大出现也不频繁,直至两千多年前的神战时代,频繁的力量冲击导致位面不稳,幽崖扩张,魔影开始持续涌现并在杀戮中进化。
神战止息后,以光明神为首的新世代诸神便一直致力于稳定位面,从根源上解决魔影之祸。
但一百九十多年前,原已趋于稳定的幽崖忽呈爆发性扩张,溢出了大量魔影,因珀因此不得不花费大量力量去稳定位面裂缝。
然后三十年前,石断出生,他天纵奇才,奇遇不断,更从莫名其妙凭空出现的所谓秘境中获得了“旧神传承”。
他甚至还得到昔日夜神大祭司乌蒙之佩剑星云,与之同时,夜神墨觉失踪了。
噢,夜神是如今唯一有传承的神名,那位大祭司乌蒙所侍奉者是两千年前的夜神,亦即墨觉的前任,但那把星云剑自乌蒙死后一直都在墨觉手中。
然而因珀并不认为墨觉是黑手,这更像是个拙劣的圈套,引导神祇们将注意力放在夜神身上。
总之,那石断云一路所向披靡,不日便成了搅动风云的“天谕勇士”,年不过三十便步入了神之境界。
甚至,他甫一步入神境便悍然偷袭了当值镇守幽崖的战神哈勒尔,夺取了其神剑霜天。
但事实上,他并不是第一个“被选中的人”,幽崖异动的这百多年来,青虚大陆上的形势也是风云变幻。
望月帝国内少数民族的弱势地位、贫富不均;大泽王国内贵族与议会的权力之争、南方地区的混乱难治;百黎联邦诸族之间的利益冲突……各种矛盾一一被挑起,逐渐激化。
而在这背后,总有那么一两个“天选之子”在大义凛然地以“反对qiáng权”、“呼唤自由”之名,肆意破坏秩序,煽动坑害民众。
只不过,石断云是其中最有能力最有心计者,也是唯一一个将这条罪恶之路走到了最后的人。
天灾与人祸“巧合”地并发,神对其中蹊跷dòng若观火,但幕后之敌似有某种特殊的神器或手段,每次因珀即将抓到尾巴时都顺利脱走,实在是滑溜得很。
既然如此,因珀便gān脆打算将计就计,主动给那条小泥鳅一点儿阳光。
而且,这场纷乱并不全然是那股力量所致,三国内部本就存在沉疴隐忧,趁此机会引导人们将其挑明解决,也不失为转危为机的方式。
“所以你是故意示弱,引对方现身?”章闲继续说着,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但那人是有多脑残啊?”
——有多脑残,才会相信两千年前神战的胜利者,当世至高神因珀·海庇恩会被这种“封印”困住啊?
这根本不叫“示弱”,这根本就是躺尸好吗?
因珀:“大约是因为那只小蟑螂来之前,我在幽崖被虫瓮暗算了一下?”
听闻那销声匿迹已久的旧神圣物之名,章闲脸色微变,一把抓起了对方的手腕……然后立即得出结论——这货屁事没有。
是了,她动身前留下了好几百种药丹,一箱箱地能堆个一层楼高,这货能有事才怪了。
因珀一张俊脸上满是矜持的得意。
章闲翻了一个白眼:“说出你的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光明神:我的‘1’呢?
生命之神: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