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渝。
王帐内。
耶律宗真狠狠地捏开颜衡的嘴巴,将chuáng边的药灌了下去。
颜衡怎么推都推不开他,被迫咽下去了大半药汁。
啪一声。颜衡打了耶律宗真一巴掌。“滚。滚出去。”
颜衡的手劲儿并不大,他的手指纤细白皙,下针用刀做的是顶jīng细的事。
这一巴掌却明显惹怒了耶律宗真。
被灌下去的药汁慢慢在他体内起了作用,身体内涌出一股燥热。颜衡咬住嘴唇,却不知道这幅模样在耶律宗真眼里既可爱又可怜,好看到了极点。
耶律宗真舔了舔嘴唇“你我已是夫妻。这种事情天经地义,有什么可害羞的?”
颜衡看着昔日自己爱慕的一张脸,骂道“滚出去。”
整个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软了下去,还有深处涌动出来的令人头皮发麻的悸动。
耶律宗真坐着,好整以暇地看着颜衡。
颜衡几乎咬碎一口细牙,他手中握着一枚短针,扎在自己手中,疼痛让他从情/欲中挣扎出来,“耶律宗真,有意思么?你跟你那群女人,左拥右抱,岂不是更快活?”
“那些软绵绵的女人,哪有颜大夫的滋味儿好。你摸摸看,我都因为你激动了。”
说到这里,已经是有些不要脸了。
耶律宗真良久未等到颜衡的求/欢,心烦的很,听见颜衡说这句话,烦闷却少了很多“我们合该彼此伤害。”
颜衡低低地骂了一句“早知道这样,三年前就该让你死在那。”“早知道这样,一年前就该让你死在那。”
一年前。
“颜哥!!!我阿妈做了糖醋排骨!!!!!”穿着开裆裤的小孩儿一路飞奔告诉自己的颜衡哥哥这个好消息。
这是颜衡来到大渝的头一个月。沈云彻能活到什么时候,可就看他能不能找到那最后一味要药材。
颜衡活了这么些年,沈云彻是最合他心意的朋友,合心意到颜衡舍不得他死。
咋咋呼呼的小孩儿砰一下撞到了颜衡身上,颜衡将他揭下来“劲儿这么大?明日来给我搬药材。”
小孩儿眼神一亮,颜大夫是出了名的大方,不归村里的孩子都眼巴巴盼着能为颜大夫gān活,好得些银子贴补家用。小孩儿答应的慡快“我一早便来。”
“不许。若是来时天还没亮,扣银子。”颜衡可不想再一睁眼看见一张挂着鼻涕的大脸了,简直吓得他要去见阎王。
小米儿jī啄米一般点头,又问颜大夫“颜哥,去我家吃饭吧。”
小米儿母亲做的一手好菜,颜衡最好她那一口。小米儿却看着颜衡摇摇头“我得上山采药。”那缺的一位药材叫雪宁,极为罕见,据说只有大渝皇族里头有,银子都买不到。颜衡只能上山碰碰运气。
小米儿委屈道“你回来就没了呀。”小米儿摸摸自己的肚子“我会都吃完的。”小米儿委屈巴巴,我可是饿着肚子来请你吃饭,估计趁我跑来的这空挡,大米他们都多吃好几块儿肉呢。
颜衡摸了摸小米儿的头,颜衡掏出来一贯钱“给你阿妈说我下次再去吃饭。”
小米儿拿了钱,飞快地跑回家吃红烧肉去了。
村民叫丁一,祖孙三代都在这个山附近生活,皮肤晒得黝黑。丁一是个停不下来的话匣子。
“听说大渝的皇帝是个貌丑的汉子。貌丑也就罢了,还有恶癖,据说一晚上要三名美妾服侍,每每结束,那些美人都被折腾的不成样子了。”
“咳咳,这等私密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大家都这样说。大渝皇帝是个变态,这事儿谁不知道?”
颜衡“……”
丁一还想给颜衡讲讲细节,颜衡忙随手指了一下“那是什么?”
丁一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过去“唔……那个好像是个人。”
一旁有条藤蔓编成的直上直下的桥。
颜衡将背篓放下,被丁一拦了下来“颜大夫,您在这等着我下去看看。您可是我们全村的期望,若您出了什么事,我们半个村子都活不成了。”
不归村在大渝跟大庆边界,就这么个破村子,沈尚死后,两方达成了默契,模糊了这村子的归属,它既是大渝的,也是大庆的。村里大渝人与大庆人混杂,是个藏身的好地方。颜衡前些日子在这里住下,恰逢爆发疫病,等颜衡治完不归村的村民,前往别的村子才发现,别的村子已经没人了。
不归村的村民拿颜衡当神明一样供着。
丁一已是人高马壮,这人却比丁一更高更壮些,颜衡要抬起头才能看到他。
满脸血污,长得一看便是大渝人。手臂上还插着一只箭。
丁一将人放在空地上,喘着粗气问“这是大渝人,还救么?”
村子里头总是有偷jī摸狗的事情发生,丁一一直觉得都是那些大渝人gān的,恨不得这场瘟疫全将他们都带走了才好。
颜衡上前,为他看了看伤口,别的伤口都不致命,只有手臂上有个伤口,周圈发黑,怕是有毒。“救。”
颜大夫发话,丁一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背上这人,回了医馆。
这人虽然看起来瘦削,身上全是肌肉,沉的要命。背到医馆,丁一松手,卸货一样,啪叽将人摔在地上。
颜衡幽幽道“您怎么不早点摔,人死了就省的背回来了。”
丁一“……”颜大夫是真不是还是假不知?这是大庆人,大渝跟大庆是天敌,他死了才好。
丁一一脸的不服气,小米儿从外面端着一碗红烧肉跑过来,跑的那般快肉却一点没撒。见丁一这幅样子,小米儿人jīng似的地拽着丁一的手“叔。我阿娘做了好吃的,快走。一会儿就抢不着了。颜哥你慢慢吃,我们先走啦。”
小米儿一边将丁一往外推,一边给颜衡做口语“我叔不懂事,您别生气。”
颜衡哭笑不得。
不知道明日丁一还会不会来这儿为他带路,那上山的路原本就记得不甚清楚,这般一搅合更记不住了。
颜衡转身看那罪魁祸首。山一般壮的体格,大咧咧地躺在地上,颜衡忽而想起了什么,忙走到门口,丁一却早就随小米儿跑没有影儿了。
颜衡犯了难,这么个人怎么弄进屋里去啊……
颜衡实在搬不动这人,只能让他躺在地上了。
颜衡拿着小刀三两下将箭矢周围衣服割开了,人昏迷者,颜衡担心麻沸散用的太多会伤着这人脑子。长得这么高,万一再伤着脑子,真的要成了傻大个了。
薄薄的刀片刺入肉里,立即就涌出了血。颜衡握着箭,用力一拔鲜血就滋了出来,这血黑红参半,明显是有毒的,作为一名合格的有良心的大夫,他不能看着病人中毒而见死不救,于是颜衡拿出自己的最新发明——蝙蝠。
作为一名大夫,颜衡常常遇见中毒需要吸血的人,不吸吧,这人就要死了,吸吧,又实在下不去嘴。为了解决这个难题,颜衡发明了蝙蝠,专门用来吸毒血的。
颜衡将蝙蝠的嘴唇对准伤口,然后猛的一捏,毒血瞬间被吸的极为gān净,再看那人的脸色,脸色刷白。
别说毒血,血都快被吸gān了。
颜衡“……”看来这东西还得继续改进。他的招牌可不能因为这种小玩意儿给砸了。
颜衡将蝙蝠收了,又跟伺候月子一样,熬了一大锅补血的红枣水。
这人却始终不醒。丁一也再也没有来。
颜衡从来都是被别人伺候,病人们也都是药徒照顾,他哪里这样伺候过别人。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颜衡受不了了,他把红枣水往旁边一放,“今日我便要把你扔出去。”
已是chūn深,温暖适宜,扔出去对这人的性命无甚妨碍。颜衡拖着沉重的如山一般的身体往外扯,扯到门口,外面正巧旁边有大夫外出,葛大夫见颜衡拖着个一动不动的人,惊喜地问“颜大夫您终于治死了一个?”
颜衡“……没,拉出来晒晒太阳。”葛大夫还要再问问,为了避免让这人成为自己人生上的污点,颜衡又拖着他进门了。
颜衡早就诊过他的脉象,早该醒了,这赖着不走,是怎么回事?
颜衡脑子里想了一串酷刑,救人的杀起人来也是不眨眼的。
颜衡正往回拖,那人却嗯一声幽幽转醒了。
颜衡手一松,这人便摔在了地上。
那人微微张嘴。
颜衡一指桌子上“想喝水自己去,我不伺候人。”然后坐在椅子上,八风不动。
那人在地上抬头看他,眼睛黑亮,像是颜衡在西北养的那只小乖。颜衡的心忽而颤了一下。
那人在地上躺了片刻,积攒了些力气,站了起来,腿脚仍是没有什么力气,脚一软,倒在地上,手掌将茶杯带到地上,双腿一跪鲜血淋漓。
颜衡“……”你可真厉害。
颜衡,终于开始了他人生当中第一次伺候人。
颜衡“坐下,我瞧瞧你身上的伤。”
那人没动。
颜衡没了耐心,颜大夫一直脾气不好。他手下的要么重伤要么死了,都听话的很,若是真遇上刺头儿,一把huáng连下去也听话了。
颜衡皱起眉头“别让我说第二遍。”颜衡话少,说一不二,颜衡在西北营的时候,医馆里大夫无废话,病人都听话。
那人慢慢走过来,身上的压迫感极重。在离颜衡两步远的地方,颜衡说“停。”
那人听话地停下。
“坐下。”
那人听话地坐下。像是一只大狗。
颜衡走过去,将腿上的碎瓷片挑出,用纱布包好,又将他肩膀的绷带拆开。箭上没有毒,伤口比他想的愈合的要好。
颜衡一边拆绷带,一边问“你叫什么名字?”人都醒了,不能像人还昏睡着那样,随口叫他二愣子。
那人良久沉默不语。
颜衡“哑巴?”
那人还是沉默。
颜衡拿来纸笔,问“识字么?”
那人很努力地想了想,脑子里很乱。他记得身后一直有人在追赶他,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他自己,他走投无路,从悬崖上跳了下来。他记不得了,他的名字,他的过去。他一切的一切都不记得了。
颜衡戳了戳他,不会是把脑子给摔坏了吧?
颜衡无法,他来去自由惯了,身边不习惯有人跟着。颜衡道“你伤好了后,便不能待在这里。之后你自己想办法吧。”
颜衡来自江南颜氏,从小都是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凡事都被人想到,他无须担心。
颜衡进了房间,睡了一下午起来,发现那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