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繁华,街边酒肆,以酒会友之人,大多豪慡,凑上几桌喝酒暖身,谈天说地。
“哎,你们可听说了?那洛yīn邪教大骂皇帝昏庸,胆子够大。”粗狂汉子手里端着碗酒,压低了嗓音道:“要说这也没错,咱们那位A,嘿,听说在宫里建了个什么明月楼,专用来养美人享乐的。”
一旁的黑瘦男人嗤笑:“人家在皇宫吃穿不愁,打仗了就征兵,没钱了就收税,听说之前送给西夏那些城池里的中原人,过得连最低贱的奴才都不如,朝廷可好,不闻不问,要不是这回西平王争气,说不定日后咱们也是那个下场。”
稍微瘦小些的男子忙道:“莫说了莫说了,这话都敢说,你们不要命了?!要说那邪教也够邪门,听说前两天东街抓了好几个,我去看了一眼,嘿,都是不要命的,说什么死了也能轮回复活,还能成神,你们说真的假的?”
黑瘦男人鄙夷道:“没听说死了还能做神仙的,让你死一次去做神仙,你去不去?”
“不去不去。”瘦小些的布_yi男子摇了摇头,“好死不如赖活着呢,谁知道他们说的真假,白白搭上一条命不值得,我婆娘还在家等我呢,走了走了。”
说着将残酒饮尽,在哄笑声中逃也似的离开。
站在柜台nei的酒肆老板扒拉着算盘,zhui角弯起个不易察觉的弧度,吩咐伙计看着,自己优哉游哉地到了后院,将写着“一切顺利”的字条装进竹筒,将墙角处一块青砖抽出,转而将竹筒推入。
从得知洛yīn教起,梅庚便算计着借朝廷的手掀邪教的底,秦皈用重伤换回了证据,自该妥善利用,而林书俞稳如泰山,仿佛有恃无恐,便更让梅庚确定——林书俞在朝中的势力或许比他所知要qiáng。
捏着线人送回的消息,梅庚靠在院中凋零的桂树下兀自沉思,余香寡淡,枯huáng桂花飘落在肩头,似夜幕将近时的黯淡星子。
“在想什么?”温润清朗的声音从廊下传来,那身着素_yi的温润青年缓步而来,玉簪挽发,眸里是三月的阳chūn白雪,江南的碧水烟波。
梅庚叹了口气,顺手将那消息以nei力粉碎,随即将走近的人捞入怀,轻轻吻了下脸颊,却对楚策先前的问题避而不答,“天凉了,多穿些。”
环拥着小家伙微凉的身躯,却未料他低声笑了笑,道了句:“有你呢。”
人形暖炉梅庚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你A。”
拿Xi妇没有半点办法。
片刻,怀里的小家伙又低声道:“我刚刚去瞧了秦皈,他好些了,说不定过两日便会醒过来。”
梅庚僵硬了片刻,一时竟答不上话来。
是了,小策那样聪慧通透的人,怎会瞧不出他勉qiáng压抑着的沉痛。
脖颈勾上来一条手臂,另一边受了伤,便扯着他的_yi摆。脸颊触_ganrou_ruan,是一个吻,随即温润似软玉的声音响在耳畔:“我无法代替你身边的任何人,但我必会永伴你身侧,梅庚,我们还不能停下。”
他们是没资格止步的人,注定在血海尸山中沉浮不定,乱世飘零久,回头无路。
梅庚闭了闭眼,哑声苦笑:“我都知道。”
西夏暂且平定,却并未彻底收_fu,不过是缓兵之计,还有南国与北地两个祸患,甚至林书俞这个祸害也不曾_geng除,大楚朝堂上仍有不顾百姓疾苦只知贪图享乐的臣子。
天灾战乱,百姓_yi不蔽体,食不果腹,梅庚曾见千里之地,树皮草_geng皆用来饱腹;曾见城中百姓,因饥饿而吞食泥土;曾见人变为野shòu,被bī到易子而食,吃人烹骨。
梅庚自认并非仁善之辈,却不甘江山如此,百姓如此,谈不上雄心伟略,不过是**求个心安。
树下两人相拥,风过chuī落残花簌簌,肖似袅袅云烟。
梅庚恍惚良久,方才轻声低语:“小策,我也是人,r体凡胎,是个凡人。”
会心痛难当,会万念俱灰,会状似癫狂,普普通通的凡人。
“所以不要勉qiáng自己。”楚策少有地主动,吻了吻他的唇角,带着安抚x的意味轻喃,“梅庚,梅郎,你是我此生见过最温柔的人,”
梅庚一时间不知该_gan动,还是该笑他傻。
说亲手杀了自己的人温柔?
他还记着刚重生回来时,楚策连饭都吃不下去,瞧见荤腥也要吐得昏天暗地。
偏偏眉清目秀的淮王殿下红了脸,踮起脚来与他额心相抵,轻轻道:“是真的,那日我初见你时,你要护我,我便信了,至今三十年,我一直相信的。”
——梅庚,是他的神。
梅庚却怔住。
三十年。
昔年的记忆仍清晰,历历在目,彼时年华正好的少年郎,一个锦_yi玉食,一个卑贱láng狈,云泥之别。
走到今日,风霜如刃,将他们割得遍体鳞伤,梅庚眼眶忽而有些发热,呢喃道:“可我没保护好你,也没保护好其他人。”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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