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策睁着眼,满目茫然,眼前是墨染的黑,瞧不见光,又或是滔天血色,从中生出枯骨来,每一个都在向他索命。
自当年将梅氏抄家又坑杀将士后,许是因愧疚,又或是因某种痛楚,便常常陷入梦魇中,楚策极清楚此刻的境况,不免苦笑,但很快,那血雾分开,走出了个人。
身着戎装,银甲之上血迹斑斑,刻着刀剑留下的狰狞痕迹,那人束着发,青丝散乱,容貌俊美,原是天人之姿,是多年后的梅庚,那时他已近不惑之年,仍旧是一副好皮相,棱角锐利,锋利且危险的美。
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刀,泛着冷光的银亮匕首,上面染着血,一滴滴地落下。
楚策刹那便认出了那把刀,那日广明宫中,他便是用了这把刀,一点点将他剥了皮,身上仿佛又泛起了冰冷的剧痛。
针尖都能让人痛不yu生,遑论生生受了剥皮之苦,那日他知梅庚不会轻易放过,死咬着牙不肯露出半句求饶,可最后却是连讨饶都没了力气。
怎能不痛?
痛得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足足挣扎到了天明,才真正解neng。
自那之后,他食不下咽,尤其见不得荤腥,只瞧见一眼便能想起自己被剥了皮只剩鲜血淋漓的烂r模样。
恶心。
而此刻,他瞧见那血雾前的梅庚动了动唇,隐隐约约听见一声轻声,字字泣血:
“您以白骨筑这巍巍殿宇,臣便以血,画您shòu心人面。”
身上若有似无的痛苦,刹那便转移到了心里,一字一句,如刀刃般刻在心上,又是一阵撕心裂肺。
楚策涩涩地低声,携着无限惶然,“不是**”
也不知是想否认什么,但梅庚已经步步bī近,便慌乱地往后退去,声都带了颤轻轻唤了声:“梅庚!”
浓雾又渐渐转为黑色,铺天盖地的墨染,曾经将他带回人间的男人,亲手将他拖回了地狱。
“不要*梅庚,梅庚*!”
静谧_F_中,少年惊慌失措的呢喃也格外真切,梅庚满头雾水,不知楚策是怎么回事,方才以为他醒了,却只是瞪着眼,眸子里雾气昭昭,他蜷*在墙角抱着自己,不断摇头呢喃,口里唤着他的名,又或是颤巍巍地说不要,说着说着便哭出来,哭得很凶。
梅庚是见过楚策落泪的,他次次侵犯qiáng迫,楚策哭得悲恸却无声,眼泪像串线的珠子一般。
但他没见楚策这样哭,从小声的呜咽到抑制不住的低泣,zhui里胡乱地呢喃,颠三倒四也就那么几句话。
梅庚看出他在害怕,怕到了极点。
但不明白他在怕什么,楚策什么都不说,只是喊着他的名字,再慌慌张张地说出几句拒绝的话,也不知是想抗拒什么。
他从来不知楚策还有这样的一面,犹豫半晌,还是伸手想将人捞进怀里,对他的亲昵楚策从来不会反抗,可这一次只是刚刚牵住了他的腕,楚策便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不断地试图向后*,可已经退到了墙角,又能往哪里逃?
连拖带拽,梅庚将人搂进了怀里,死死地禁锢,在他耳边一遍遍柔声低语:“小策,别怕,别怕。”
他的安慰失效了。
楚策确实不再挣扎,但body始终细微地轻颤,除了眼角的泪不断溢出外,就像个毫无生机的假人。
他还是在害怕。
梅庚回想了片刻,能让楚策怕的很多,这些年在宫中的生活,又或是今晚姜戎的羞rǔ,他想不通,便只能抱着楚策徒劳无用地安抚。
足足闹了有半个时辰楚策才安静下来,重新变回了小猫,安安静静地*在男人怀里,是下意识地、向人寻求保护的动作。
楚策不会武功,没有后台,在shen宫的淤泥中像是浮萍般无依无靠。
连识文断字,都是梅庚手把手教出来的,后来梅庚做了伴读,亲自带着小家伙去读书,那些遥远的回忆一时间无比清晰,梅庚怎么也想不通,为何楚策会做出那样不明智的决策,阵前斩将,坑杀将士。
他无数次质问,楚策都不肯透露只言片语,只道他功高震主,本就留不得。
彼时的楚策当真是帝王之相,通身气场尊贵而又霸气,不容半分置喙,与如今这个躲在自己怀中寻求庇护的小猫咪截然不同。
又或许是,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梅庚有些乱,只能搂着楚策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脊背安抚,又是半晌,怀里的楚策仿佛忽然醒了过来,睁着无神的眼,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他。
被他瞧得心头隐痛,梅庚低下头与小家伙对视,轻轻在他眉心落了吻,又低声询问:“还好吗?”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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