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肖教授带路,凌阳垫后,领着三个学生下了山。
离山脚不远的空地上一字排开停着三辆高端大气上档次的豪华小轿车,看样子那三个学生应该都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
车上的司机或者管家像是从一大早就等到了现在,车旁满地都是香烟屁股。见到几人下山,赶忙迎了上来,一人拉着一个自家的小祖宗,一边不停念叨着“谢天谢地”、“老天保佑”之类的絮叨话,一边冲着肖教授和凌阳连连道谢。
送走了那三人,凌阳转头看了看站在身旁的肖教授,问道:“肖教授你怎么回去?”
肖教授指了指路边一片灌木丛,说道:“骑车回去。”
凌阳眯眼看了好一阵,才看清灌木丛之后的空地上停着一辆黑的发亮的拉风大摩托,用凌阳的话来讲,就是车屁股翘的老高,开起来轰轰作响的那种拉风。
“可以啊……没想到你还……”凌阳不知道这种和肖教授的古典气质反差极大的感觉要怎么形容。
肖教授似乎也明白凌阳想要表达的意思,一边朝灌木丛走去,一边说道:“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凌阳跟着肖教授穿过灌木丛,看着他从摩托车座上拎起一件黑色皮衣穿在身上,随即长腿一跨,骑在了摩托车上,接着从皮衣口袋里掏出一副机车手套戴在手上,又取下车把上挂着的头盔,一把扣到头上。
肖教授将摩托车打着了火,拧着车把手轰了轰油门。
“等等!”凌阳突然叫住了肖教授。
“怎么?”肖教授松开了车把手,掀起了头盔上的黑色镜片,看着凌阳问道。
凌阳从乾坤兜里翻出一张画了咒的符纸,三下两下折成了一个硬币大小的厚实小三角,递给了肖教授。
肖教授接过那个符纸叠成的小三角,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问道:“这是……你用血朱砂画的辟邪平安符?”
“嘿,还挺识货啊……”凌阳乐了。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据我所知,用血朱砂画的符咒要比普通朱砂画的符咒威力大,而大的程度取决于取血之人的修为高低,所以用血朱砂画的符一般都是攻击类或者防御类的,至于用血朱砂画的平安符,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肖教授不知为什么,握着符咒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你招鬼还喜欢研究鬼,虽然目前为止你还没有因此遇到过麻烦,但是……以防万一嘛……再说,这辟邪平安符我也用不上。”凌阳说的有些不以为意。
“用不上你当初为什么要画这张符?”肖教授问道。
凌阳鼓了鼓腮帮子,没有说话,低着头垂着眼,好一会才应道:“那时候给师父削苹果割到手了,老头说这血别làng费了,要我赶紧去画张符……我那时只想着老头的身子能快些好起来,所以就画了这张辟邪平安符,现在老头不在了,这张符……”
或许是意识到自己竟然将心中的软弱bào露给了才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凌阳摸了摸鼻子,努力调整了一番,才跟个气鼓鼓的河豚似的对肖教授说道:“给你你就拿着,婆婆妈妈的,哪儿这么多废话……”
说罢,也不管肖教授是什么反应,转身便朝不是山走去。
肖教授笑着摇了摇头,只觉这个小道士莫名有些可爱,一边将那个符纸叠成的小三角塞进钱包,一边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你还要进山?”
“是啊!再待两天!”凌阳头也不回的应道。
直到凌阳的身影消失在了不是山的树林中,肖教授才骑着他的大摩托,轰轰隆隆的离开了。
山中的鬼气有浓有淡,可不知是不是之前捉山瘴鬼时用了疾风咒的缘故,那些本该在山林中为非作歹的小鬼们都不约而同的安分了起来,一个个躲得严严实实的,除了它们曾经留下的鬼气,凌阳一点新的发现都没有。
直到入了夜,凌阳仍一无所获。
他寻了个照得到月光的空地,只捡了些树枝枯叶简单生了堆火,便大大咧咧的躺了下来,他就不信以他这至yīn生辰的招鬼体质还引不来一两只小鬼。
可让凌阳奇怪的是,一晚上太太平平的,什么都没发生,别说鬼了,就连深山老林里最常见的臭虫毒蛇都没靠近过他。
凌阳寻了块大石头,站在上面四下观察着一夜过后山中鬼气的变化。
他发现某个方位似乎有新鲜留下的浓郁鬼气,便二话不说朝着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一路弯弯绕绕的走着,直到中午时分,凌阳才来到了那片鬼气冲天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有鬼的,只是不知道会是只什么鬼……凌阳心中正暗想着,忽闻身侧传来一阵微弱但急促的破空声。
凌阳快速转身,同时一把抽出了背后的桃木剑,借着转身时的惯性横劈了出去,“啪”的一声,就见桃木剑砍在了一段拇指粗细的藤条上。
桃木剑自然是砍不断藤条的,可那藤条竟然像是有痛觉似的,腾空抖动了几下,随后悉悉索索的缩了回去。
一条藤条缩了回去,另一条藤条又从其他方向袭了过来,凌阳侧身挥剑将它挑了开,还没站稳,余光就见又有两条藤条一左一右同时朝他蹿了过来,他赶忙朝后撤了几步,刚摆好防御姿势,却见那两条藤条追了一半就停了下来,随即晃晃悠悠的缩了回去。
凌阳站直了身,冲着几条藤条消失的方向看了看
虽然他可以肯定,这应该就是草木鬼在捣鬼,但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几条藤条会主动攻击自己。
草木鬼,学名魉,是深山老林中自然死亡的古藤老树化成的鬼,原形形体如人,但皮肤huáng绿粗糙犹如树皮,四肢须发皆如藤条,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
既然一下子想不明白,那就索性先不去想。
凌阳抬脚朝前走去,没走几步,就见先前缩回去的两条藤条又倏地钻了出来,如两条游蛇一般转眼蹿到了他的身旁。
凌阳闪身晃过一条藤条,才顺势挥剑架开另一条,第三条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藤条就已掠到了眼前,他赶紧蹲下身,又就地滚了几圈躲了开。
待凌阳站起身,就见四周又没了动静。
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拍了拍挂在身上的几片枯树叶,试探着朝前走了几步。
当他刚迈出第四步,几条藤条就从不同的地方钻了出来,他赶紧收回脚往后退了一步,那几条才冒出一小截的藤条便猛的一个急刹车,接着慢慢悠悠缩了回去。
“哦,原来是不想让我靠近啊……”凌阳忽的玩心大气,估摸着往前挪了一小步,站定在那道看不见的界限前。
他抬起一只脚,越过了那道界,几条藤条果然一条条从灌木丛里伸了出来,凌阳反应极快,在见到藤条出现的一瞬间,便立刻收回了脚,几条藤条也跟着停了下来,开始往灌木丛里缩,可还没等几条藤条完全退回灌木丛里,凌阳又抬脚跨过了那道界,几条藤条猛的一滞,又开始往灌木丛外钻。
如此这般反复了几次,那几条藤条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被凌阳捉弄了,一根根全都从灌木丛里涌了出来,气急败坏的在半空中剧烈挥舞摇晃着。
见这只草木鬼依旧没有要现出原形的意思,凌阳便从乾坤兜里掏出一张紫电符和一张天雷符,口中念诀道:“天雷紫电召来!急急如律令!”
随着符纸燃成灰烬,几道蓝紫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声势浩大的劈了下来。
这几道闪电并没有直直打在藤条上,而是每一道都jīng准无比的砸在了那几条藤条之间的空隙里。
这不是凌阳学艺不jīng掌控不好雷电,或是手抖打偏,而是他故意为之的。
草木鬼最惧雷电,若是被直接击中,那必然灰飞烟灭,可凌阳只是为了让它现出原形从而捉住它,并不想打散它,因此也就没必要让雷电直接往草木鬼身上招呼。
那草木鬼的确是被这几道雷电吓到了,原本在半空中金蛇狂舞一般的藤条颤抖着安分了下来,颤巍巍但又速度极快的全都缩了回去。
凌阳反手竖剑,赶紧追了过去,却只隔着灌木丛听到草木鬼一声尖细的叫声。
“跑的还挺快……”凌阳一边嘀咕着,一边循着草木鬼留下的鬼气追了过去。
当凌阳穿过灌木丛,来到一片极为茂密的树林时,草木鬼的鬼气却忽然消失不见了。
鬼气不会凭空消失,哪怕是被超度了被打散了,也一定会在四周留下浓度不一的鬼气,所以凌阳知道,草木鬼并没有真的消失,而是通过某种方式藏了起来,而且就在它鬼气消失的地方附近。
草木鬼不会飞,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藏进了地下。
凌阳在草木鬼鬼气消失的地方附近细细搜索起来,最终在一棵参天古树盘根错节的、立于地面之上的树根下,发现了一个不起眼的地dòng。
凌阳将桃木剑收回剑鞘,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又把手机揣进了上衣胸口位置的内兜里,然后寻了一个自己勉qiáng可以通过的空隙,钻过树根进到地dòng。
才一进dòng,他就发现了新鲜留下的鬼气,只是弯腰走了一段距离,直到他来到一个空间极大的地下空dòng,草木鬼都没有出现。
空dòng石壁上几乎挂满了鲜活粗壮的藤蔓,阳光透过石壁上几个大小不一的dòng口稀疏的洒落进来。
凌阳收起手机,慢慢站起身,一边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约摸走到空dòng的中间,他忽的看见面前不远处有一个矮小的身影正来回晃动着,再走近两步一看,可不就是草木鬼嘛。
凌阳一边朝草木鬼走了过去,一边抽出桃木剑指向了它。
那只草木鬼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愤怒,用它几乎看不清五官的脸冲着凌阳呲牙咧嘴,细长如藤条的两条胳膊也不停挥舞着,直到凌阳走到它的面前,那只草木鬼也只是原地晃动着,既没有要攻击的意思也没有要逃跑的意思。
凌阳一剑拍向草木鬼的时候,它仍是不躲也不闪,直直被桃木剑打上地灵盖,晕了过去。
尽管凌阳觉得这只草木鬼的行为有些反常,但他暂时按下了心中的疑惑,掏出鬼葫芦将草木鬼收了进去。
空dòng里除了草木鬼留下的鬼气,凌阳再没发现其他鬼的痕迹。
他收起鬼葫芦,从上衣内兜里掏出手机,举在手里四下照了一圈,还真在空dòng尽头发现了一个表面沾有微弱鬼气的东西。
那东西是由新鲜幼嫩的藤蔓圈圈层层缠绕而成的,乍一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蛹,透过藤蔓之间的空隙可以依稀看见,里面似乎还裹着什么东西,只是手机照she出来的光亮有限,凌阳看不清楚那藤蔓蚕蛹里裹着的究竟是什么。
“难道这里是那草木鬼的老巢,它在这里藏了什么宝贝,所以拦着我不想让我过去?”凌阳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合理。
“虽然我对鬼藏的玩意儿没什么兴趣,但是……你越不想让我看,我还就偏要看了!”
凌阳走到那藤蔓蚕蛹边,用桃木剑挑开藤蔓枝叶往里一看,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大脑还来不及作出反应,手上已经收剑回鞘,对着那藤蔓蚕蛹好一顿撕扯拉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