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一路慌忙朝着村子跑去，途中柳吟秋听着常宏说着这件事。

“这样子啊。”柳吟秋点点头，“柳先生，你看能不能求求顾公子，帮帮他们，王二也是个好人呐。”柳吟秋微微笑了一下，“这恐怕我也无能为力，我与那顾公子……并不熟。”

“可是我看他对柳先生倒是很好啊，顾公子可是个很难接近的人，不像是这种小地方出生的人物，我想着若是柳先生，说不定他会答应呢。”

“我是今天才见着顾公子，是我的小貂跑到了路中间，挡了顾公子的路，否则，我也是见不到这般人物的。”柳吟秋逗弄了一下小顾送，常宏也只好叹了一声，“唉，原来是这样。其实我想帮帮王二，也是王二那小子曾帮过我，钟赖跟王二说起来还有点远亲的关系，但是钟赖本来搭上了个姑娘，却被王二给劝走了，钟赖就一直都没有个媳妇儿，这么多年两边林林总总也结了不少怨，我觉得这件事情十有八九是钟赖做的，那个时间也不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大白天的怎么会着火？”

柳吟秋快步走着，靠近大夫在的那间屋子却有点不敢进去了，说实话，他挺喜欢chūn月那小丫头，看着gān净，单纯，他也很喜欢村里的人，出了这种事情，失去了父母双亲，chūn月……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进去吧。”常宏叹了一声。

柳吟秋踏进屋里，淡淡的血腥味和药的苦涩的味道传来，chūn月躺在chuáng上还没有任何意识，大夫开好了方子，jiāo给了药童，看到柳吟秋进来，一旁的人都冲着柳吟秋点点头，“柳先生，来了。”

“嗯，怎么样了？”柳吟秋看那孩子，脸上都缠上了纱布，“不好说，半边脸都毁了，呛了不少烟，情况很严重，能不能救活，听天由命了。”大夫叹了一声，出去了。

柳吟秋走过去，坐在了chuáng边，看着那孩子紧闭着双眼，纱布包裹下显得那样苍白无力，好像随时都要消逝，恍惚间像是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大概也是这样无助，脆弱吧。

慢慢地，人们都走了。

柳吟秋还留在这里。

静静地坐在一边，等着。

“爹……娘……娘……”耳边传来呓语和哭泣，柳吟秋惊醒来，立马凑上去，轻轻地叫道，“chūn月，chūn月？！”chūn月始终没有睁开眼，几不可闻的声音，不知在呼喊什么，只是眼角不断地流出泪来，慢慢地，她变得安静下来，泪痕未gān，“chūn月……”柳吟秋的耳靠近了chūn月，却听不到呼吸声，眼眶终于湿润，最后，你是不是在叫喊着痛呢。

一条美好的，鲜活的生命在眼前消逝了，柳吟秋抓紧了被单，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奇迹没有发生。

命运不曾眷顾。

第二天，许多人流着泪看着这个孩子，柳吟秋慢慢地退出人群，靠在门外，看向天空，那些绝望与呐喊，这么多年早都被尘风chuī散，有什么伤痛会留下一辈子呢，时间会治愈一切。

可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会流下泪来呢。

舍不得死去，还放不下活着的感觉，生与死之间，太多不同了，死去了，就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喜欢活着，喜欢活着的人和事。

远处一辆马车停住，里面的人挑帘看向这边，青衣人靠在门板上，凝望天空，那表情说不上悲伤难过，只有些清冷，缓缓地，两行热泪流下，车里的人放下帘子，马车渐渐远去。

几天后，王二家里的三个人一起被下葬。

柳吟秋在送行的人之间，一片缟素，棺材被缓缓放下去，慢慢地，被泥土掩埋，无悲无喜，听不到哀嚎和哭泣，静静地，去了。

过了不足半月，便听人说那钟赖被捉住了，火也是他放的，是私怨。之所以没去找顾墨然，是因为顾家有权有势，家大业大，惹不起。

柳吟秋听了，也只是笑笑，落了幕的戏，是真是假都只是一幕戏，除了一笑置之又待如何？逗了逗怀里的小雪貂，桌子上的那几颗jī蛋，还是那样子，好好地放着。

他突然起身，拿起了一颗jī蛋，“阿送，今天吃jī蛋吧。”

“柳先生？”门扉轻响，柳吟秋打开门，“是你？”

“柳先生，在下顾书，我家公子请柳先生过府一叙。”顾书恭谦有礼，柳吟秋有点疑惑，“嗯？”

顾书继续说道，“我家公子说，那只雪貂也可以带上。”

柳吟秋闻言，突然笑着点了点小雪貂的脑袋，“看来顾公子很是喜欢你啊。”顾书但笑不语，“好吧，恰好……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顾公子。”

跟着顾书走出去，却没想到不远处就停着一辆马车，“是特意来的吗？”柳吟秋转头问道，顾书却笑着道，“柳先生上去就知道了。”

柳吟秋满怀不解地上了马车，掀开帘子的那一刻，却愣住了，“……顾公子？”挑帘看着外面的男人转过头来，眸子淡漠，柳吟秋犹豫了一下，还是进去了，坐在马车里，那雪貂一见到顾墨然，立刻挣开了柳吟秋，跳到了顾墨然的怀里，柳吟秋忍不住数落它，“真是没有良心的小东西！”

“是啊，真是个……没有良心的小家伙。”柳吟秋惊讶顾墨然会符合这种话，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那句话是顾墨然盯着自己说出来的，不禁脸色发烫，却又很是不能理解，只好偏了视线。

“顾公子怎么会……”柳吟秋转移话题一般地问道，他觉得自己跟顾墨然还没有那么熟，以至于对方会专程来接自己。

“特意过来的。”顾墨然倒是gān脆直接。

柳吟秋无言以对，也不知该说什么。

“它叫什么？”这次是顾墨然岔开了话题，缓解了尴尬的气氛，“顾送。”

“嗯？”顾墨然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柳吟秋笑着又说了一遍，解释道，“既然是顾公子送来的，就叫顾送。”

“顾送……啊。”像是喟叹，顾墨然的眸子甚至带了三分笑意，柳吟秋内心忐忑，却又不禁被这三分笑意勾乱了心神。

“上次的事情，多谢顾公子。”柳吟秋微微颔首，抬起头来却见那人看着车窗外，好似没有在听，柳吟秋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这个人给人的感觉太远。

远的让人捉摸不透。

他跟着顾墨然进了顾府，顾府很大，里面的仆人成群，一个个都很尊礼节，行为没有半点差错，恭敬有礼，柳吟秋只觉得自己与顾墨然之间的距离也许…… 云泥之别，大概如此吧。

两个人回来，午膳已经做好，两个人出现的时候，桌上已经坐满了人，上位的那个……大概便是顾墨然的父亲，顾行知了吧，看那人气度不凡，冲着柳吟秋点点头，顾墨然领着柳吟秋落了座，柳吟秋对着顾行知行了礼，对面的四个女人都是顾墨然的姨娘，柳吟秋也一一作了礼，温文客气。

坐下之后，只听得顾墨然道，“开饭。”

所有人这才拿起筷子，柳吟秋只是深感奇怪，说这话的不应该是顾父吗？怎么大家都神色如常，似乎早已习惯。

顾府做主的……是顾墨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