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坐在王泠家的客厅沙发上,看着眼前低着头的袁洪和伫在窗前沉默不语的祁僮咽了咽口水,他有点害怕,怕坐在对面的男人再和之前在万年冢时那样的态度,祁僮会当场砸桌子发飙。很明显,坐在他旁边的白无常也有着同样的恐惧,对方正时不时小心地瞄着祁僮的背影。
窗外已经是临近第二天huáng昏的天色,昨晚赫榛在冢里昏过去后,祁僮情绪就不太好,朝无常和判官质问着为什么会有一只漏网的厉鬼无果后顿时火更大了,yīn沉着一张脸把赫榛匆匆抱出了那座万年冢,判官愣了片刻,连忙抱起受伤的小粽子跟上,留下黑白无常收拾锁在冢心的数千厉鬼和已经空掉的万年冢。
他和王泠一家都是昏昏沉沉的,他回到爷爷家洗了个澡,又去诊所把老人家接了回来,看着老人家睡下后才又急急忙忙赶回了王泠家。判官不知道对袁纳做了什么,洗掉了小粽子为她挡住鬼爪那几分钟的记忆,小姑娘累坏了,出了万年冢就睡到现在还没醒。
祁僮和他同时到王泠家的,袁洪似乎知道祁僮会折回来,坐在沙发上连茶都泡好了。
夕阳西斜,祁僮终于舍得转过身来,三两步走到唐成和白无常中间的位置坐下,对着袁洪冷漠道:“你直接说。”
袁洪因为他的语气紧张地搓了搓手掌,组织了半天语言,才听他开口道:“小粽子是我和前nv友的儿子,原本想取名叫袁昭,我真的没想害死他的**我**”
“说重点。”祁僮不耐烦道,“小粽子明明还活着,为什么要他送进万年冢?谁帮你布下的冢?开了什么条件?”
袁洪紧张地抓起茶杯往zhui里塞了一口茶,对面的祁僮看样貌年纪不大,心情不好的时候却莫名让人发慌,也可能是他做了错事太心虚,现在看见唐成都觉得紧张。
“小粽子的_M_M是生他的时候难产死的,那段时间我天天做噩梦。”袁洪垂着眼说道:“因为我状态不好,小粽子就由我父M_先带着,那一年我过得很伤心很痛苦,也就是那一年我遇见了王泠,她开导我,带我走出了自我折磨的困境。王泠很喜欢我,我虽然没有结婚,但却留下了一个孩子,本来不想连累她,可她坚持说会和我一起度过难关。”
“经过一年的相处,我意识到我也是喜欢她的,而且她也有了我的孩子,是一次酒后的意外。我不能让她再重复我前nv友的悲剧,就选了日子结了婚。”袁洪说着用手掌搓了搓自己脸,“但是变故发生了,就在我们结婚两个月后,我父M_突然去世了。”
“你前nv友托梦给你了?”祁僮靠在沙发背上,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
袁洪听了他的话手上动作一顿,“对。我办完父M_后事后,我梦见了我前nv友,她在梦里说是她害死了我父M_,要求我把小粽子带在身边,带着他平安快乐长大,如果哪天她在地府看到小粽子英年早逝,一定会让我现在的整个家付出代价。”
唐成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着祁僮,谁知祁僮淡定地手指敲着膝盖,听了他的话没有半点惊讶,“所以后来小粽子生了重病,面对巨额的医药费,王泠不想再无休止地为别人的儿子劳心伤财,提出了放弃治疗。可你却害怕自己前nv友在地下看到小粽子早早离世,会回来报复你们,所以就把小粽子送进了万年冢的冢心,欺神骗鬼,以此养着他的命。”
袁洪没有否认,似乎也知道祁僮想接着问什么,主动jiāo代道:“对。我不敢放弃治疗,为了这事跟王泠吵了好多次。后来有一天,王泠在宴山市开个人画展,我也跟着去了。展会上一个高中生模样的nv孩子突然把我拦下了,把我遭遇的事全部点了出来,我心里又惊又怕,想要走,可那nv孩却叫住了我,说她有办法能解决我的困扰,只要我跟她走一趟就行。”
“我当时也是急,见她每样事情都说得很准,反正我也无路可走了,就跟着她到了她说的地方。”
祁僮眯了眯眼睛,“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走到半道眼睛就被蒙住了,我还以为是来挟持骗钱的,可是并没有人来压制我防止我逃跑,我的手脚居然自觉不受控制的自己往前走。眼前的布被拿下的时候,我已经到了一个昏暗狭小的画室里,桌上铺着几张人像,四周都拉着窗帘,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地方。那nv孩站在画架旁,椅子上还坐着两个男人,一黑一白两件袍子从头兜到脚,屋子本来就黑,我完全看不清那两个人的长相,看身材应该是两个男人,就是他们教我把小粽子送到那个地方的。”
白袍人和谁?祁僮站起身,耐着x子听他讲完了自己的全部遭遇后又问道:“他开了什么条件?”
“也不算是条件,因为_gan觉简单得有点过头。”袁洪怔了怔,支支吾吾道:“他们不知道从哪知道我Q子在这里还有一栋楼,要求我把一副画送到这里藏起来,藏好画后按照他们给的埋棺位置和方法把小粽子送进那个地方就行。”
“画?什么画?”
“卷轴画,我没敢打开看。”袁洪看了一眼二楼画室的方向,“我不知道能不能拿给你们**”
祁僮哼笑了一声打断道:“小粽子不在了,万年冢也被清了,你还在顾忌什么?哦对了,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你的父M_不是被小粽子的_M_M害死的,在你给二老打理完后事的时候,她早就清算完功过入轮回了,所以_geng本不存在给你托梦一说。”
袁洪脸色唰一下变得惨白。
“活人的事我们管不着,你要怎么做希望你自己心里有数。”祁僮yīn沉沉地补了一刀,“不然来日地府相见,往生功过自然有人和你慢慢算。”
***
祁僮jiāo代了唐成几句,让对方回去告诉爷爷他和赫榛家里有事先走了,小高中生这次倒算是勇敢机灵,听到赫榛没什么大碍后显然也松了一口气,并且十分懂事地表示会帮他关注袁洪和王泠一家的动向。
他从袁洪那里拿到了那副卷轴画,带着白无常匆匆返回了冥界,无常还要去处理从万年冢捆回来的一群厉鬼,刚进鬼门关就跟他告了别。祁僮发了条云外信给医官,得知赫榛还在昏睡,但情况稳定后,决定先回趟府邸收拾几件_yi_fu。他现在想起赫榛昨晚昏过去前zhui角流下的血都觉得心有余悸,打算趁这次让赫榛在医馆住几天好好休养,而自己自然是要过去陪他的。
回到府邸却看见黑无常站在门口等他,祁僮眉头一挑,好像大概猜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荣鼎大厦那个白脸男我全部查彻底了。”刚进了府邸He上门,黑无常就开口说道。
祁僮拿着卷轴画领着他往里走,“说说。”
“他不是新魂,他在人界的最后一次轮回是在九百多年前,那一世本名叫王贵柳,被邻居下毒致死,离世时二十七岁。”黑无常特意顿了顿,见祁僮对这部分信息没有疑问,又接着说道:“我查了他死后做鬼魂这么多年gān过的事,有点奇怪,虽然做过坏事,但不算罪大恶极,甚至**”黑无常脸扭曲了一下,似乎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不可思议,“甚至还没有他做鬼后gān的好事多。”
祁僮从_F_间的桌上拿过一个小夜灯,听了他这话也没忍住笑了一声,“哟,还是个善鬼。”
“总之他的经历看起来很平常,但我不久前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昨天从人界回来之后,我觉得这件事更奇怪了。”
“什么?”
“还记得我说过永宁村也曾出现过万年冢吗?我查到他做鬼后,大部分的行踪都是在永宁村那一带,而且**”黑无常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儿,“而且昨天我和判官捆着那群厉鬼从人界回来,发现它们的耳后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图腾,判官说那可能是万年冢的标记。奇怪的是,王贵柳的耳后也有一个图腾,虽然和昨晚那些厉鬼的有一些不同,但我总_gan觉是一个x质的东西。”
“图腾**”祁僮眯着眼沉吟道,从书柜里拿出一支笔在纸上勾了几笔,递到了黑无常眼前,“是不是这个样子的?”
黑无常看着纸上的画瞪大了眼睛“对!但是没有中间那个点。不过少主,你是怎么知道的?”
“从小粽子他那混蛋爹zhui里知道的,估计做出万年冢的人给了他们两种样式的图腾自由选择吧。”
祁僮随口扯了一句,面色如常地听完了汇报。黑无常工作责任心qiáng,跟祁僮jiāo代完就赶回去帮白无常处理昨晚的那群厉鬼。见人离开后,祁僮拿起刚下的那个图腾认真端详着,所以王贵柳的图腾和赫榛耳后的图腾几乎是一样的,唯一的差别是,赫榛的图腾代表着冢心。
永宁村,万年冢,图腾,冢心**祁僮总_gan觉有一条关键的线能把它们串起来,可是是什么呢?
「**有个半大的小孩做了一件让他父亲大发雷霆的事,被丢进了冢里,给冢里的孤魂野鬼追着咬了一路,误打误撞闯进了冢心,才捡回一条命。」
赫榛那晚的话kua越时间兀地在他耳边响起。等等!祁僮瞪大了眼睛,有个猜测叫嚣着逐渐占据了他整个脑海。
他没忍住手一颤,不小心碰到了刚才放到桌上的卷轴画,画在桌面滚动了两圈摔在地上,一瞬间,整幅画完完整整地摊开在地上,映入了祁僮的视线。
这回他连呼xi都不太稳了,这幅画比刚才那个猜测还要惊人。画上的人居然是**赫榛?!
画中人面冠如玉,月白色广袖长袍趁得他更加温润,连垂下的长发看起来都是可爱的,jīng致的发冠上镶着一颗一看就不菲的玉石,却远不及这人的眼睛好看。这幅明明更适He在联姻前由天帝天后送到他手上的人像画,居然以这种方式到了他的手里,祁僮一时间心情复杂。
脑子里的想法十分热闹地挤成一团,祁僮默默将画卷好,把临走前唐成塞给他的那块死玉和卷轴画收进了柜子里,又上了两重锁,脚尖一转决定再去趟玄冥宫。
***
玄冥宫nei却不见冥王,倒是昭成王坐在最中央的位子上翻看着一本老旧的簿子。祁僮走上前疑惑道:“叔,你怎么在这?我爸呢?”
“出差去了,要个把月才能回来,所以把我提溜过来代班了。”昭成王捏了捏鼻梁,坐在位子上抬眼看向一旁的祁僮,“赫榛怎么样了?”
“医官说没什么大碍,就是要休息一段时间。”
昭成王点了点头,“天帝天后知道了吗?”
“知道了。天后都急哭了,几乎一个小时打一个电话,昨晚差点就直接杀到冥界来了,但是被天帝拦下了。”祁僮说着又没忍住吐槽了一句,“天帝为什么不让天后过来?虽然赫榛不是亲生的,但受了伤还不允许养M_过来看望一下吗?”
昭成王没搭腔,显然是不想管别人的家长里短,他转而问道:“这件事,还是怀疑是他吗?”
“我问了那小孩的生父,说是幕后有两个人,一个白袍一个黑袍,我觉得那个穿黑袍的就是罗三万。”祁僮越说越激动,“当初派小鬼害死小粽子的爷爷**,嫁祸给小粽子的_M,还顺带泼了我一身脏水。现在监控我的行踪,改我的符,还能在判官和无常的眼皮子底下藏住一只厉鬼,更不用说小粽子的生死簿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沉住气。”昭成王一手搭在扶手上撑着脑袋看他,“我们只抓着罗三万没用,得靠他揪出那个出现频率如此之高的白袍人。”
“道理我都懂。”祁僮烦躁地啧了一声,一想到赫榛倒在他怀里的模样就更加烦躁了,“但我不能先偷偷给他个教训吗?”
昭成王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这又是不满天帝,又是要给罗三万教训的,敢情是特地跑来心疼Xi妇儿的吧?怎么?动心了?”
被看穿的人不自然地别过了脸,转移话题道:“我来是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们这些老人家。”
“滚蛋,说谁老人家呢?”
“无常说,发生凌江王那事的永宁村,也出现过一个万年冢,和我昨天Jin_qu的那个十分相似。同时我又听说,曾经有个小孩,做错了事,他亲爹给他的惩罚就是把他丢进万年冢。”
“所以?”昭成王挑眉。
“我知道这么把两件事qiáng行关联有些牵qiáng,但是**凌江王真的没有孩子吗?”
“这个我老人家就真的不知道了。”昭成王轻叹了口气,“永宁村那晚掌雪nv神香消玉殒的消息震惊了三界,凌江王也从此行踪成谜。我觉得他们有孩子的可能x不大,毕竟常年都在躲避天兵和yīn兵的追捕,带着个孩子估计早就被发现了,何况天帝天后也从没说过。”
祁僮看着他的眼睛,但这位长辈的眼里却平静得像一团死水,看不出他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有意瞒着自己。
shen知这地方也问不出个什么了,他突然觉得说不定还是回去找Xi妇儿最靠谱。
***
赫榛还在睡,但是脸色好看些了,祁僮双手撑着脸坐在他chuáng边的椅子上盯了他半晌,只觉得又气又心疼。
额发软趴趴地覆在这人的额前,其中一小缕黏在了眼皮上,尾端和眼睫毛混在了一起,看上去就很不舒_fu,祁僮俯身帮他理了理。赫榛平稳下来的呼xi就这么打在他的脸颊上,祁僮这才意识到自己靠得太近了。
他描摹着这人的眉眼,往下到鼻尖,zhui唇,却怎么也舍不得起身离开。
“赫榛?”他轻声叫了一句。
chuáng上的人没有回应,仍旧是一副陷入昏睡的模样。
祁僮有些紧张地xi了一口气,撑在赫榛上方看了他好一会儿,确认这人不会突然睁开眼睛后,俯下身飞快地在赫榛zhui角亲了一口。
“咳咳**”
还没来得及回味亲到心上人的满足,身后突然响起的咳嗽声把祁僮吓得一激灵,差点跳了起来。
“臭小子趁别人睡着了gān什么坏事呢?”年迈的医官笑呵呵地捧着一托盘瓶瓶罐罐走了进来。
“爷爷你吓死我了。”祁僮焉了吧唧地倒在chuáng边的椅子上,“什么叫gān坏事?我们两口子什么没gān过,亲一下怎么了。”
虽然还真是什么也没gān过,但好不容易偷个吻还被别人逮了个正着,这运气祁僮也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
医官欣慰地点了点头,“小俩口真是恩爱A。”
“他怎么还不醒A?”
“灵识损耗得太厉害了,虽然年轻,但也得好好休息几天才能养回来。”医官叹了口气,叮嘱道:“好好照看着点人家,现在是没什么事,但这种情况一来二去的迟早会把body耗垮。”
祁僮闷闷地嗯了一声,又问道:“qiáng行T用灵力疼不疼A?”
“你说呢?qiáng用必然会有反噬,就像用刀子在削你的骨头切你的血管一样。”医官说着也心疼,“你说这天帝也真是狠,不管是养子还是天后的私生子,他自己不心疼,但也不能直接锁了九成灵力A。”
他可怜的小赫榛,祁僮揉了揉他的脑袋,心里密密麻麻疼成一片。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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