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是在一处极柔软的地方醒来的,他撑起身子,整个人都被陷入暖乎乎的被褥中,挣扎着起来时,指节处的扎伤已全然愈合。
顾俭换了身衣服,裁剪利落的野战服衬得人压迫感异常,军靴绷直在流畅的线条处,较之最初多了几分张扬的野性。锋利的下颚线隐匿在领口中,隐约可见的黛青色血管漂亮极了。
起码望舒是这样觉得的。
顾俭双手jiāo握在椅子上补眠,一整日的jīng神紧绷和长途跋涉使得众人都在呼呼大睡,他却是凝眉闭目,睡着也是很凶的模样。
望舒不知该不该叫起他,轻轻下chuáng时落脚在毛茸茸的毯子上,打量起四周来。
这间房子与望舒最初落脚的顾家大宅一样,是偏现代的装修风格,甚至都有循环的空调来调节室内温度,窗子小小一扇,他垫脚望去。
昏黑的天空看不真切,向下望去是锐利生长的荆棘,摔下去必死无疑。
“铃……”。
“客人,请下楼用饭。”冷淡的女声摁铃留言,鞋跟尕达尕达扰人清梦。
顾俭少见的起chuáng气上来了,他浑身低气压的走向门口,看见在chuáng边坐着的望舒伸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丝。
“砰!”
“有事?”
身着制服的女人显然顿了顿,随即抬头,扯出一抹笑来,“请客人下楼用饭。”
她整个人怪异极了,双黑色高跟鞋包裹不住肿胀的脚,绷紧的制服下远远透露出一 股恶臭的酸腐味道,滴滴答答的油脂顺着裙角滴落地上,凝成一滩huáng白的脏污。
顾俭目光中是显而易见的冰冷意味,女员工指爪脏污,面孔如同团硬生生糅合在一处的烂肉,漆黑的双眸不见一丝眼白,在这昏暗的廊道中显然是十足的诡亂氛围。
显而易见,这属于非人类。
望舒走上前来,女员工的爪牙蓄势待发,却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背过手去,肥涨的身子弯下腰来,扣子险些崩开,整个人宛若滑稽的小丑,尽力的粉饰着自己。
顾俭肯定,在这女人身上看到了敬畏。
在望舒眼中露出嫌恶时,她又退了几步,虔诚的问道:“客人,您饿了吗”
顾俭木了,那他妈绝对不止敬畏,这幅宛若怀chūn少女般的娇羞模样,不是爱意是什么。
“你饿么”望舒抬眸望他,这双刚刚醒来水汪汪的眸子简直直击人心。
他砰的一声关上门。
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少年。
花枝攀爬的冰肌玉骨活色生香,似乎在诱导着他撕开衣衫,一睹真容。
顾俭解开扣子,被望舒评为漂亮极了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闭上眼睛,呢喃声消散于风中。
“谁知道呢。”
那位女员工没再敲门,反而踩着那双高跟“笃笃笃”的跑去敲了别人的门,跟方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状态简直判若两人,这一切好似归功于门内这个一脸餍足的小家伙。
他仿佛是入定了贤者状态,半晌回不过神,识海里灵力丰沛,不止是来自顾俭的,林中白骨与女员工的也不少。
顾俭晃了晃那张柔柔软软的脸蛋,他眼中水雾弥漫,尖牙还带着血丝,活脱脱一副r18文学封面模样。
“怎么着你了?”
“还要不要?”
他声线低沉又温柔,望舒摇摇头。
“若不是知道你不畏阳光,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传闻中的小吸血鬼了,就这么好喝?”
望舒迷茫间捧起脸颊,晃了晃脚丫道:“我只是觉得,很熟悉。”
“怎么着,还喝过别人的?”
他浑身降入冰点,仔细听还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没待望舒答话,门铃又被按响。
“二叔,我啊!开开门!我顾明阳,你大侄子!”
他二叔这次是真的咬牙切齿,他看了眼躺在chuáng上晃晃悠悠的望舒,开门出去了。
“二叔!”
顾明阳自从进入这里,脾气是愈发烟消旗鼓,抱大腿技能愈发娴熟,如果说先前还是敬畏,如今便是蹬鼻子上脸鬼话连篇。
“出去说。”顾俭带上了门。
屋内静起来,愈发像是一座jīng致的囚笼,无端端使人有些憋闷,狭窄的小窗照不进任何的光线,望舒双脚踩到垫上,毛茸茸的,他倒是玩儿的开心。
“吱嘎——”
屋内不起眼的木雕柜门被推开一层缝隙。
在满是欧式风貌的建筑中,这只纯雕花漆木凤纹柜便有些突兀。
望舒捕捉到了声音,迅速锁定了位置。
他握住手柄,从一侧方向开门。
时间空dàng的可怕。
他轻轻探去,嘴角降了下来。
空无一物。
“嗬嗬”
有什么东西落在他肩上,微凉的触感格外真实,望舒转过头去。
绕是神明也稍被吓了跳。
是个女人。
还是个通身被烧毁的女人。
黝黑焦亮的皮紧紧绷在骨头架子上,仿若粘腻的早已腐烂的肉。它双目空dòngdòng的漆黑,突出的下颚骨只能发出“嗬嗬”的叫声来,她着一身鲜亮的凤纹嫁衣,快要掉落的耳骨处还佩戴着翡翠珠环。
是做新嫁娘装扮的女子。
可是凭借骨像来看,应当是个五官端正的漂亮女子,只是不知为何会遭到火烧。
望舒心下紧张,新嫁娘向后退了两步,硬生生扯下耳骨上的珠环,余头还带着烂肉。心她小心翼翼的,用那只已然萎缩得较jī爪大不了多少的手递给望舒。
她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执拗的有些令人动容。
望舒突然间便没那么怕了,他舒展眉目,轻声问:
“给我的吗”
女人点点头,又向前递了一步。
望舒在下方张开手掌,珠环落到他手里。
她似乎很高兴,拉扯的嘴角都有些歪斜。
却伴随着下一秒开门声消失不见。
顾俭进门就看见少年呆呆的捧着手坐在柜门边边。
走进些,看到那只弯月形状的翡翠珠环正安安稳稳的放在望舒手中,挂钩处还残留着碎肉点点,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俭心中突突的跳,沉声问道:“哪儿来的?”
望舒回神,捧到他面前,“一个穿嫁衣的女人给的。”
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顾俭觉得这小孩忒没警觉心,谁的东西也敢接,不说人心叵测,就是看林中那些白骨的狂热架势,一不小心生吞活剥了都是有可能的。
他摊开手,“给我。”
望舒面露不舍,又想起这些日子他咬的一口又一口,还是忍如割肉般的放到了他手里,仿若他是什么qiáng盗头子一般。
顾俭:“........” 。
他叹了口气,将那只珠环坠子顺着窗几扔了下去。
“等出去,我给你买。”
“乖孩子都是不能随便乱要旁人的东西的,懂”
他拉着望舒起来,又道: “ 从你昏迷后,我们顺着地壳裂开的缝隙在尽头处找到了这间所谓的客栈,灰蒙蒙的楼层看上去应当是有三十层高,后面跟着的那些人,也进来了......”
他面色凝重,“我们出不去了,荆棘把周边所有的路都封死了,这些所谓的店员都不是人。”
“而且你也发现了吧,小家伙,你就是个招鬼体制,我们进来后那店员话都没说就让我们住了这间装修最为舒适的房子,我刚去看了旁人的。”
“顾明阳和其他人都是单人间,充其量来说有张chuáng板,一米多宽,别说二人住一间,就是顾明阳自个儿也是躺不进去的。”。
他痛心疾首,“小家伙,你可千万别鬼迷心窍,他们这儿所有人,都他妈居心叵测!”
顾俭心道,尤其是对你。
他忽又想起,“哪儿来的女人?”
瞬然戒备起来。
望舒摇摇头,“她走了。”
“有事儿第一个喊我,听见了吗?”
“这柜子,什么时候摆在这儿的?”
柜门漆宫的发黑,虽jīng致美观,却又处处透着一股不祥之气,他关上柜门。
环顾四周,没有任何发现,二人都不开口时房间静的可怕,窗外已然昏huáng幽暗,本想着还是让他呆在房间里,如今怕是不行了。
“跟我走吧。”
顾俭无奈一笑。
昏暗的楼道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们结伴而行,望舒还碰见了路上早已等待着的顾明阳和小魏。4小魏话不多,可事实证明,顾明阳这坟,还真没白挖。
林中白骨横行窜滕,一不小心便会被这些指爪抓进夹缝,顾明阳步履慌张,险些被白骨拉下去,是小魏伸手救了他,粗略估计,后行大部队死在白骨森林中的人亦不下四百人。
顾明阳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这些或不小心跌入夹缝,或被指骨抓紧去的人,不肖片刻便被生吞活剐,变成一堆残存着碎肉的分离白骨,顾俭前头抱着望舒,小魏与顾明阳在后迷惑视线,这些怪物似乎对望舒格外癫狂,甚至连原本的方向都不顾及也要拼命抓住望舒。
几人一路分析情势,到达大厅时已有不少人抱团而立,但就是没人去坐那敞亮的圆桌。回过头来,初时接待他们的男人直挺挺的站在圆桌旁。
顾明阳咋舌,怪不得都不敢坐。
顾俭走在内边,尽可能阻挡众人发觉少年的迹象,却见瞬间,情况突发。
“客人,请容许我为您点菜。”
僵硬似尸态的男人缓慢的弯下腰来,似乎连骨头都在吱嘎作响,他戴着高帽,顾俭看不清他的神色。
周遭人群开始注意起这边变故,眼神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一行人,更退了几步默不作声。显然,不止是他们发现了这家客栈有古怪。
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男人持续着这个姿势,众人似乎都要怀疑他是否已然死去。
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