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犹豫片刻,漂亮的眉眼少见的露出一丝窘迫,又瞥见顾俭流畅的脖颈间一抹不该存在的刺眼的红,整张小脸活色生香起来“不用咬也行的。”
“哦。”
他看着那枚尖尖细细的牙印,故作矜持般撇过头去,耳朵尖升腾起一抹chūn色。
花枝延展到了锁骨,顾俭眼神愈发暗沉,忽又开口:“能察觉到这林中有什么吗?”
“嗯?”
“方才进林的那些人顷刻间便了无生息,我怀疑这林中有什么东西。”
望舒摇摇头,面色不无迷茫:“我只知道,这片林子没有活物,任何生命的气息都没有。”
“赌一把吧,小朋友,记得罩我。”
他又侧身道:“顾明阳,走了。”
周遭人们看着他们径直往林中去,有些三两成团窃窃私语的人们悄声跟了上去,亦有人害怕其中有诈留在原地不动。
方才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说了四十里处会有客栈,可也没说不去不行啊,远处危机四伏,这里最起码也不一定就全然危险。
顾俭首当其冲,身后跟着望舒,断后的则是方才哭的痛不欲生的小魏。
顾俭身长平缓,脚程颇快。
身后跟着的少年踏雪云纹白靴不染纤尘,可总有些枯枝荆棘剐蹭到长袍上,惹得少年拧眉心烦。
“小心。”顾俭拉着他的手,扶住被剐的跟跄的少年。
顾俭蹲下身,替他扫清地上锋利的荆棘。
“这身衣裳是个麻烦,小朋友,来。”顾俭未曾收回手,小心带着他往前走。
顾明阳发现这一点,也要来拉望舒,美曰其名照顾同伴,被顾俭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顾俭顿了顿,望舒立即心领神会。
“啊!!!什么东西缠到我的脚了!救命!救命啊!!!”
“谁?什么?”
“怪物又追来了吗?”
后方鬼祟跟踪的几人生出骚乱,林中琐碎发出声响。
“有东西过来了。”
顾俭呵道:“顾明阳,小魏!”
“二叔,我在这儿!”
四人背靠背,隔着一层布料,顾俭亦能闻到望舒身上那柔柔婉婉飘dàng着的味道。
“滴答……”
“滴答……”
不远处便能闻到液体滴落在泥土里的腥臭味,宛若晦暗肮脏的臭水沟生物。
“二叔,他们来了。”
“顾明阳,听我说,一会儿怪物来了,你带着望舒先跑,我殿后。”
“二叔!”
“闭嘴。”
他顿了顿,道:“望舒,劳烦护他周全。”身侧之人看不清神情,顾俭却知道他必然明白。
“若我未亡,必然任君差遣。若我遭遇不测,顾家产业全部留你。”
望舒没应亦没拒绝,顾明阳摸不着头脑,望舒反贴近顾俭:“嘘。”
他轻叹一声,也知道自己是没多大胜算能从怪物口中逃脱。
脚步声渐渐临近,伴随着一阵阵gān渴的吞咽声,似乎不止一两只。
顾俭面色一变,抽出暗袋刺刀,蓄势待发。
“顾明阳,走!”
“嘶~嘶…”
“滴答…滴答………”
还未等怪物扑过来,身后率先传来一阵哀嚎,瞬然之后,是风扫残云般的饥饿吞咽声。
四人未动,萧瑟的丛林中只余细细密密锋利的荆棘掩盖着来路,距离不远,顾明阳似乎都能从这青色的景物里瞥见身后大片的血色。
杀戮,
掠夺;
单方面压倒性胜利。
不甘,
悲愤;
却又无可奈何。
这份情绪渲染着整片丛林,顾俭看向望舒,那双苍色眸子是令人无法深入的,难以言述的悲伤。
顾俭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怪物不过片刻,便又消失不见,林中寂静无声,仿若刚才发生的屠杀不过只是一场错觉。
直到——
“站住!”
满怀着悲愤绝望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望舒抬眸望去。
一个蛮清秀的单马尾姑娘双目通红,身后是一群仓惶张望的人们。
“你们为什么没事,是不是身上有什么东西?”那姑娘丝毫不客气,眼中算计深不可测,“奉劝你们,最好还是乖乖跟我们合作,毕竟,四个人在这里可活不到到达客栈。”
他们先行迈入林子,而大部队则是跟随四人的脚步进了林子,若说遭到攻击,那也肯定是落单的人先被攻击才对,除非,他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让怪物畏惧。
女人眼神愈发深沉,她扫视着四人组中一看便爆发力极qiáng的顾俭,上前一步。
“你,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呵。”
“小朋友,顾明阳,走了。”
丝毫不把人放在眼里。
顾明阳跟上他的步伐,悄声问道:“二叔,咱们不跟着部队真的可行吗?”
顾俭一身黑青外套,在前开路,望舒被他牵手并排于前方,似乎是任何人插足不进的氛围。
“顾明阳,你发现了吗?”
“什么?二叔?”
“看来还不知道。”
“怪物闻声而动。”望舒道。
“每一次的怪物袭击,都是首先攻击哀嚎声最大的人,甚至刚开始怪物杀死那个男人时,看向人群的目光似乎是……”
“期待!”顾明阳碰了碰手,随即应和。
小魏在一旁扶颚思索,道:“这是不是也能证明,他们攻击人是有条件限制的?除非有人打破规则,否则他们是不能够轻易出手的?”
顾俭点头,“暂时应该是这样。”
小魏转头望去,沉声道:“他们还在跟着。”
顾俭置若未闻,几人随即加快脚程赶路。
林中天空是苍白无色的,顾明阳并不能够知道此刻处于白天的哪个时分。距离黑夜又有多近,未知迷茫且饥肠辘辘,无时无刻不在消磨着几人的意志。
望舒属于另类,顾俭还好,可是顾明阳和小魏却有些撑不下去了,他们脚步虚浮,肚子不时发出声响。
这样走下去,谁也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尽头。
未知是最可怖不过的东西。
小魏扶了顾明阳一把,“还撑得住吗”
顾明阳摆摆手,“没问题。
身后接连有人倒下去,速又传来脚步声匆匆:“站住!”
林中一片寂廖,风声也听不见,苍白的仿佛时间都被静止,粗喘声于是愈发清晰。
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女人已然面色惨败快要脱水,即使如此她还是:qiáng撑着跟过来。
“你们....停停,大家都快要跟不上来了。”
“..呼..”她呛得喘不上气,在场却无一人动容。
顾俭眼神愈发暗沉,根据刚才推算的进程,已行至远多出四十里,可这怪异的林子似乎走不到尽头。
“顾俭。”
男人回头,少年声音仿若萃了轻灵山泉,他眸中亮色未减,轻声道:“我们一直在绕圈子。
“你说什么”女人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望舒不置一词。
顾俭正色道:“该怎么办”
“顾明日,留在原地。”
望舒看了顾俭一眼,隐没在了层层叠叠的荆棘中。
女人也想跟上,却被顾明阳拦住,他轻笑道:“上前试试”
小魏同顾明阳站在后方,顾俭二人身影已然消失不见,女人面色微凝,甩头倚靠在树旁。
“看出什么来了”。
望舒双手贴在树身上,叹了口气,“障眼法。”,
空无物的天空卷起风声凄厉的嘶吼,似乎是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晦暗。
他喃喃道,“没办法了。”
那双玉骨莹润的指节握住荆棘,鎏金色的液体滴落其上,瞬时平静的地面张开裂纹,地壳摇晃,顾俭拥住望舒不稳的身躯。
将白天变为黑夜:
使□□凝为枯骨:
圣人堕入地狱
魔鬼游dàng人间。
这是比地狱还要恐怖的景象,地壳崩裂,露出里面的本来面目,一双双僵直枯白的指骨向上举起,脓烂的尸身,攀爬的动作,层层叠叠,看不清底下还在埋藏着多少人,最后一滴血液流入夹缝,滴落到恶臭的尸水里。
望舒收回被荆棘割伤的指节,身形一晃向后倒去 。
顾俭眼疾手快的拉住少年,横抱起来。
“听我说,顺着他们攀爬的方向走,就能找到出口。”
异象突发。
下一秒,这些身上还挂着爬满蛆虫的血肉白骨,活动起吱嘎作响的关节,向着望舒的方向而来。
顾俭将那只有着漂亮液体颜色的手捞进怀里,反向而行。
“顾明阳,走!”
“二叔!”顾明阳赶过来,又见他怀中抱着的脆弱少年,紧张问道:“望舒怎么了”
地面的开裂愈来愈大,那些森森白骨不一会儿便横生开辟出条路来,他们指向的目标。
顾俭瞳孔骤缩。
“顾明阳,顺着断口向前。”
“嘀嗒……”
“嘀嗒……”
温暖的旧梦侵蚀着望舒,他好似又回归了那段无法化形的岁月,虚无之境经年缭绕的灵气循环在光晕之间,睡梦间有人在低声耳语。
“郗吾,又在给小家伙聚灵,日后若是化形后连吸纳灵力都不会,我看你怎么jiāo代。”
另一道略显冷淡的声线说,“无妨,日日索求也是给的起。”
他就像只备受呵护的幼崽,不经风霜,自有大把的爱将他包围,聚灵这件对众神来说尤为重要的事,便是化形也未曾学会。
又一舜,
神明趁无人之际,qiáng迫他化形。
过程不算艰难,望舒只觉得晕晕乎乎找不着北,他还在睡,似乎不打算睁开眼睛。亲吻和爱抚永不曾间断。
他轻叹一声,温柔的吻落在额间,“小家伙,快些醒来吧。”
那些岁月里,行迹卑劣的神明堂而皇之的霸占着神明一族繁育不易的幼崽,悄悄地,将他深深根植在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学风神这个老流氓头子做事!
作者:小天使的爱和收藏是更下去的动力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