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水君跑前跑后地将小战神安置完毕,转头却见她大侄子正与书中仙人在大殿上对坐无言。
敖摩昂当日在灌愁海上被发狂的凤凰打到伤了元气,谁知才刚回家休养,罪魁祸首就生死不明地被送过来,岂不茫然哉?
他也想向书中仙人问个明白,谁知对方跟入了定似的,直愣愣地盯着几丛珊瑚在发呆,完全没理会他。
见敖蓬莱终于得闲,敖摩昂立刻问道:“小姑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哎,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敖蓬莱才刚开口,书中仙人却忽然站起来,一言不发就消失了。
姑侄俩面面相觑,赶紧往雍卿所在的_F_间赶过去。
果见书中仙人在此,正面色严峻地盯着手里一截雪白绒毛。
敖蓬莱探头瞧了瞧,雍卿依旧面无人色地躺在蚌壳软榻里,她顿时对书中仙人的行为_gan到费解:“书闲,你来做甚么?”
“拿走一样不属于她的东西。”那厮措辞玄妙地答道。
敖摩昂却看出,那是一截天狐之尾。
也不晓得他是自行脑补了些什么,当即竟大骇:“这!难道是青丘主的一尾?”
“哦,是他的第九尾。”
书中仙人的语气平常得吓人。
莫说敖摩昂,这下连敖蓬莱都联想到了极为可怕的nei容,吓得紧紧抓住侄儿的手臂:“书,书闲,莫非青丘主**已然遭遇不测?”
“测个仙人板板,小狐狸还不知在哪儿活蹦乱跳呢,本仙这就去寻他。”
她说走就走,整个人一下子便再次消失。
敖氏姑侄正对着昏迷不醒的雍卿静默无言,谁知那厮又去而复返,还将敖摩昂扫地出门。
敖蓬莱杵在原处目瞪口呆。
书中仙人指着雍卿,道:“小西,这是你的‘未来侄Xi妇’,好生照料她。”
“什么?小战神居然是nv子?还是昂昂未来的太子妃?等一下,书闲你接下来要上哪儿去A?”怕她又跑了,敖小西赶紧连环发问。
“本仙见过那只小狐狸之后,要去抓两只泡酒材料给一个酒鬼当见面礼,再过个两三千年,他就该回来了。”
书中仙人摆摆手,抬脚又不见了踪影。
敖蓬莱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震惊到半晌没回过神来:“两三千年???那也太久了吧!”
“三千年有很久吗?那到底,也是数得清的年岁。”
此一句,不是悲叹,却胜似悲叹。
自言自语的仙者出了西海,直上三十三重天,又纵身跳进那一望无垠的碧色海水中。
有道是“离恨天外,苦海灌愁。掬而观之,旋如星涡,须弥纳芥,自成天地。神在界外,人于尘中。三世轮转,日月无终。”
一入渺渺红尘,天地间竟也仿佛bī仄了许多。
“灌愁海水不愧是众生之泪,简直苦到想吐。”
说话的人立在荒庙门口掸了掸身上青领白袍,阵阵浮灰倒把她自己呛到,咳得头顶小玉冠都差点掉下来。
往前迈了两步,她忽觉得两手空空,似乎差了点什么,于是从袖中掏出破破烂烂的书册抛上半空,化为竹竿挑的一幅字:“□□有缝”。
“算命咯,不准不要钱咧!”
“天灵灵地灵灵,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一路这么吆喝到城外,倒也赚着近百枚青铜钱,换回一葫芦劣酒,里头怕是兑了有半葫芦的水。
那厮全然不在意,喝得还挺高兴。
走到山下竹林边,梨花已然凋零,老戏台上也空无一人。
“百年chūn秋既往,谁囿纸短情长,隔世空相望。南山成烬北海荒,旧游天上,照影成双。惊鸿一梦断,化作古神叹。”
书中仙人站在台下,蓦地念出那段戏词,话音一转却道:“小狐狸,你可知梦冢里的云吠花是从何而来?”
等了许久,四周沉寂如初,唯有竹叶簌簌落下。
“旧时八荒之一的风神云吠,曾为了修行而入世历劫。说起来她修习的亦是般若四法,名为‘万象有灵’。”虽不得回应,书中仙人也带着点醉意,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万象即万物,修炼此法便是要体会、明了身为万物的_gan受。最后的第十世第一百劫,风神**爱上了一个凡人。”
千百翠色里走出个碧眼八尾的白毛团,远远看着书中仙人,却仍是不言不语。
“A呀,又快要下雨了。”她没甚形象地坐到地上,仰头看着黯沉沉的天色,说的话也开始莫名其妙,“云吠当年就不该跟羽川斗法,不斗法她就不会输,没输给羽川她就不会跑去西天界遇到伽蓝,然后成了小跟班阿落刹娑——”
“我知羽川亦是八荒之一的泽神,可伽蓝是何人?‘阿落刹娑’又是什么意思?”狐狸没好气地再次截她话头。
“哦,也对,你们这些小动物还没几岁大,自然不知伽蓝是谁。”
书中仙人挠了挠头,又喝了口酒,道:“她是西天界的孔雀大明王。”
长生愣在原地,一时无法表达出nei心的震撼。
“曾与西天现在佛论道失败,故此自愿堕下无间地狱去镇压魔界的孔雀大明王?”
“哎呦你这小狐狸倒是博学多识,竟知道此事。”书中仙人惊叹道。
长生就有点得意,下意识甩了甩尾巴,姿势优雅地踱近几步,又问:“那风神与祂?”
“云吠成了她座下罗刹,也就多了个西天界名字叫阿落刹娑嘛,也是因为跟着她才会去修习‘万象有灵’的。”酒葫芦渐已见底,书中仙人将最后一口饮尽,皱眉咂zhui似兴未穷,“十世为人是个紧要关头,可伽蓝那时已入无间地狱,无法指点她。而且,她所去的那一处凡尘,正是羽川陨灭之地。”
“如此说来,风神所爱的凡人,竟与泽神有关?”狐狸极敏锐地捕捉到了重点。
“哈哈哈,虽听起来意思有些许微妙,倒也可以这么说。”
书中仙人抱着酒葫芦笑了一下,随即打出好几个酒嗝,自己锤着Xiong腔缓了许久才道:“那处凡尘是得了羽川的庇佑,才会有百年太平,可云吠降世时,风神之力逸散人间,冲撞了彼方气运,故此战乱骤生。”
听了这话,长生碧汪汪的狐狸眼立刻睁得溜圆:“看来,两位尊神是把人间用来斗法了。”
“真是童言无忌!一个应劫陨灭,一个沦为凡人,哪里还斗得了法?”书中仙人脸上也立刻写着嫌弃,决定收回刚刚对这只天狐崽子的一丢丢赞许,转念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所在,又觉得要温和些,不能把小动物给吓跑了。
“反正到最后,那凡人为了挽救破碎山河,以魂魄化作一梦将风神困住,他自己亦永世不得超生。”
许是这结局过于惨烈,长生被唬得炸起周身绒毛,整个狐都有点紧张兮兮的。
书中仙人摇头作叹息状,终于说出真正想让他听到的一句话:“这便是西天界所云,八苦之‘怨憎会’。”
小天狐警觉地竖起耳朵,缓缓退了两步。
酒葫芦在书中仙人食指上滴溜溜转动,顷刻化作一把水红色的油纸伞。
“此为‘流光伞’,乃是月老红线缝He云吠花所制成,可将梦境留存。”她稍作介绍,接着定定看向长生,“你和小凤凰,亦是怨憎会。”
本章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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