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勒佳取出汤匙,将药碗递了过去,珠瑾接下,一饮而尽。
依勒佳扶着珠瑾起了身,她这才发觉马车内的陈设与先前有些不同。
柔软的坐垫,加宽了寸许的卧榻,矮几也被固定在了马车上,虽只是几处小小的变动,却让马车舒适了许多。
“依勒佳,这是怎么回事儿?”
“回姑娘的话,这些都是二王子亲自命人筹备的。”
二王子?
珠瑾不禁百感交集,一场别离,父亲冷漠,母亲做戏。最终,却是最厌恶她的他,为她悉心筹备。
十日后,一行人到达季江,预备转道水路。
时值黄昏,宁古塔额尔赫派人前来询问,“姑娘,宁古塔大人命属下询问姑娘是要歇一宿,还是继续赶路?”
珠瑾自马车上下来,由依勒佳扶着来到宁古塔额尔赫马旁,她朝着宁古塔礼了一礼,“连日来,宁古塔大人与诸位风餐露宿,珠瑾却栖身车中风雨不沾身。宁古塔大人与诸位不言累,珠瑾怎敢擅自决定行程?宁古塔大人乃全军统领,此事理应宁古塔大人做主。”
宁古塔额尔赫翻身下马,道,“水路虽是可以轮班值夜,不耽搁行程。只是一上水路便要五日之久才能上陆路。以末将之见,休整一夜再行赶路,更为妥当。”
珠瑾俯身礼了一礼,“但凭宁古塔大人做主。”
一行人安营扎寨后,入了夜竟下起了暴雨,珠瑾不禁暗自庆幸听从了宁古塔额尔赫的建议,休整这一夜。春季本就是汛期,若行船夜里遇上这样的大雨,简直不堪设想。
次日登了船,珠瑾前去向宁古塔道谢,“昨夜疾风骤雨,若非大人有先见之明,下令休整一夜,珠瑾怕是性命难保。”
宁古塔抱拳礼了一礼,“姑娘不必谢属下,是姑娘运数好。若非二……若非有人提点,属下怕也难以预料。”
“敢问大人,何人如此神机妙算?”
宁古塔缄默不言,珠瑾不好多问,便就此作罢。
五日后,由水路转道陆路,两日后便到达了明城。
宁古塔等人被前来迎接之人安置在驿馆,珠瑾径直入了宫中。
珠瑾本以为入宫后,会先被安置在秀女住的地方,学习规矩,等待大选。谁知引路之人却将她带到了御书房,守在门外的宫人将她引到偏殿,奉茶伺候。
“皇上特意吩咐,姑娘一入宫便请来御书房。只是现下不巧,皇上有要事与尚书大人商讨,劳烦姑娘于此处等候片刻。”
珠瑾礼了一礼,“多谢公公提点。”
李全不动声色的扫了珠瑾一眼,随之回了一礼,“奴才李全,姑娘若有吩咐,只管唤奴才便是。”
珠瑾伸手将李全扶了起来,“李公公客气了。”
李全离开后,又陆续进来几名宫人添茶倒水,伺候得倒是极为周到,只是,等了许久也不见皇上召见。
掌灯时分,李全自外面走进来,见礼道,“皇上召见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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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入宫,得蒙召见(下)
李全将珠瑾引到御书房外便退了下去,珠瑾低眉敛眸,深吸口气,这才放缓步子走了进去。她见礼问安皆如行云流水,虽不甚合乎梁国的礼法制度,却落落大方、行止端庄。
主位上的人不发话,珠瑾便始终维持着俯身见礼的姿势,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珠瑾几乎坚持不住的时候,才听得上方传来一个和蔼慈祥的声音,“模样虽不出挑,倒是端庄知礼,比同龄女子沉稳些。”
珠瑾自进了御书房便不曾抬眸,本以为上面坐的是梁国皇帝,可听这声音,却是已近中年的女子。
她正自疑惑,却听那声音又道,“起来吧。”
珠瑾缓缓起身,还未来得及偷眼打量主位上的人,却听得一个醇厚且温润的声音传来,“来人呐!赐座。”
珠瑾复礼了一礼,谢了恩方才落座。
得了机会,珠瑾微微抬眸向主位上看去,这一瞧不打紧,竟是骇了她一跳。
只见主位上的男子气宇轩昂、英俊不凡,更令人一见难忘的是,他那双乌黑明亮,看似温润柔情,却淡漠到骨子里的眸子。
竟然……是他!?
梁国皇帝,宇文君?
察觉到宇文君身旁投来的目光,珠瑾忙收敛心神,垂眸间,她瞧见主位一侧坐着的纤细身影。
金冠华服,大眼看去似是四十来岁。那中年女子气度雍容,慈祥温和,即便珠瑾再没见识,也晓得能坐在梁国皇帝身旁之人,普天之下没有几个。
从年龄上看,想来这就是宇文君的生母李氏了,一年前,宇文君登基后,便册封民女出身、位分低微的生母为皇太后,此事天下皆知。
李太后瞧瞧下方低眉敛眸的珠瑾,又瞧瞧身旁若有所思的宇文君,不禁了然一笑,起身道,“哀家有些累了,便先回安和宫了。”
宇文君搀扶着李太后走下台阶,珠瑾忙起身见礼,“恭送皇太后。”
李太后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宇文君的手背,“君儿,不必送了。”
宇文君俯身礼了一礼,“儿子恭送母后。”
“皇太后起驾回宫——”
待李太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开,御书房中只剩下珠瑾同宇文君二人。宇文君于主位上坐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始终缄默不言。
珠瑾虽是心中有些忐忑,却不便开口相问,此次本就是宇文君传召于她,现下他一言未发,她又怎好喧宾夺主?
宇文君将盏中的茶饮尽了,不禁有些意兴阑珊的放下茶盏,“果如母后所言,当真是端庄沉静,若后宫之人皆似爱妃这般,倒也叫朕省心不少。”
宇文君这话可谓是褒贬难辨,一时间,珠瑾难以捉摸宇文君此言究竟何意。不过,单是“爱妃”之称,便足以叫珠瑾心中惊上一惊。
按照梁国的规矩,入宫之后,未得册封,便只是秀女。她并非公主、郡主之身,因而即便可以凭借牧族汗王亲准选妃的名头得以破例册封高位,也须得大选之后才能拍板定钉。现下宇文君如此称呼于她,不禁叫珠瑾有些不安。
宇文君将珠瑾的神色尽收眼底,起身自主位上走下来,珠瑾见了,也忙随之起身。
第六回赏赐,各怀心思(上)
宇文君唇角微勾,上前一步,登时两人只隔咫尺之遥,珠瑾几乎能嗅到宇文君身上淡淡地墨香味,她不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宇文君复上前一步,凑到珠瑾耳边,“朕是猛虎吗?”
他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莹白如玉的耳垂儿上,片刻便红得似是要滴下血来。
珠瑾深吸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回道,“皇上乃天子,岂是区区猛虎所能及?”
宇文君退后两步,端详着面前女子强自镇定的神情,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哦?爱妃的意思是朕比猛虎有过之而无不及?”
珠瑾正自措手不及,思索如何应对,却见宇文君转身于桌儿边坐下。他神色平静,举止优雅,与方才判若两人。让珠瑾不禁怀疑,方才那一幕,究竟是幻觉还是真实。
宇文君转动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地道,“朕素来听闻牧族女子豁达洒脱,怎么瞧着爱妃倒似是梁国女子?”
“回皇上的话,珠瑾自小身子弱,不似其他牧族女子那般,多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宇文君不置可否,只是抬眸打量着珠瑾,直至瞧得她浑身不自在,方才收了目光。
宇文君蓦然勾唇一笑,意味不明,“他竟肯让你离开牧族,远赴梁国选妃?”
珠瑾心中疑惑,却不便出言相问。她心思百转,也未能明白宇文君究竟何意,更不知他口中的“他”究竟是谁。
珠瑾疑惑的神色,宇文君尽收眼底,扬眉道,“如此倒是有趣。”
相对静默片刻,宇文君又道,“桌儿上是皇太后的赏赐,朕命人给你送回去吧。”
皇太后的赏赐?
方才皇太后离开之际并未提及赏赐之事,面对如此捉摸不定的宇文君,珠瑾不禁怀疑,桌儿上的珠宝首饰究竟真乃皇太后的赏赐,还是别有隐情?
若这些首饰真乃皇太后的赏赐,岂非是在她来之前便已说好了的?如此看来,那么先前李全说宇文君正召见大臣商议要事,多半是在她试探了?
珠瑾还未回过神儿来,便听得宇文君道,“小李子,送叶赫那拉秀女回宫。”
宇文君此举让珠瑾越发不安,点谁相送不好,偏偏点了李全。谁人不知李全乃皇上身边的红人?她初来乍到,此一送,怕是要惹来诸多嫉妒。
出得御书房,珠瑾便提出要端托盘,被李全以“传到皇上耳中要受责罚”之由推拒了。
行至毓秀宫外,珠瑾旧事重提,“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这盘首饰颇重,公公端了一路定是累了,剩下来的路便让珠瑾端着吧。此处没有外人,公公不必再担忧旁人见了说闲话。”
李全笑道,“姑娘不必客气,这一路都走了,左右不差这几步。”
“方才珠瑾是担忧累及公公,不得已才劳烦公公,现下如此却是珠瑾应分之事,公公不必客气。珠瑾虽还不甚了解宫中规矩,但公公是皇上身边最得力之人,伺候好皇上比什么都重要,公公怎能为珠瑾一小小女子而劳神劳力呢?”
李全推拒不过,只得随珠瑾接下托盘。
“公公里面请。珠瑾自牧族带了些茶叶,那茶与梁国不同,虽不知合不合公公口味,公公只作是尝尝鲜吧。”
二人方进得毓秀宫,围作一团喝茶赏月的秀女,起身迎上前来,齐齐见礼,“见过李公公。”
李全忙随之回了一礼,“各位姑娘折煞老奴了,应是老奴给给位姑娘见礼才是。”
“李公公客气了,我等初来皇宫,不懂规矩,而公公是宫里的老人,日后还要有劳公公多加提点。”
“谁人不知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妍罗自是要对公公敬重几分。”
恭维之言不绝于耳,李全缄默不言,只静静看着这些花枝招展的秀女,待她们安静了些,他方才扭头瞧着身旁的珠瑾,道,“这是来自牧族的叶赫那拉姑娘,日后还望各位姑娘照拂一二。”
李全话音方落,诸秀女便尽数向珠瑾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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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赏赐,各怀心思(下)
珠瑾不动声色的将诸秀女或好奇或打量或不屑或鄙夷的目光尽收眼底,而后,她敛眸俯身盈盈一礼,“珠瑾初来梁国,有许多不足之处,日后还请各位姐姐提点一二。”
这时,提前来毓秀宫打点的依勒佳听闻珠瑾回来了便匆匆赶来,一一见了礼后,道,“姑娘,行李都归置妥当了。”
珠瑾颔了颔首,将托盘递给珠瑾,而后瞧着李全,“李公公进去歇歇脚吧。今个儿劳烦公公了,珠瑾理应亲自奉茶答谢。”
李全礼了一礼,道,“谢姑娘盛情相邀,老奴尚有事务在身,不便久留。姑娘的美意,老奴心领了。”
李全话已至此,珠瑾便不再多言,俯身礼了一礼,“珠瑾恭送公公。”
李全回得御书房,将毓秀宫中发生之事尽数告知宇文君,他听了以后,勾唇笑道,“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只是不晓得这聪明能维持多久。”
后宫中自来不乏聪明人,于新人中太过出挑,那些个老人想必会不安吧?
宇文君瞧着御笔上嫣红如血的朱砂,吩咐道,“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要插手,留意了回禀于朕便是。”
李全礼了一礼,应道,“是,皇上。”
毓秀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