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开的正热闹。
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沈静写完了一张字帖,正在窗下对着外头杏花发呆,见小有顺着青石小路匆忙跑了进来:
“沈掌柜!”
他忙从桌前起身迎到门口,小有擦擦额上的汗笑道:
“没别的事。就是前日里那个糕,烦你再做一次?”
沈静点点头,卷起袖子便进了厨房。不到半个时辰,热气腾腾的笼屉上桌,里头两盘米粉糕,沈静一一用筷子夹进小有带来的jīng致小碟里:
“趁热吃便糯些,凉了便慡口些。就着清淡的龙井茶,也别有一番滋味。”
小有连连点头:
“哎,哎!”
沈静目送小有端着碟子离开。
直到晚上,他都已褪了外袍准备就寝了,听见敲门忙又披了袍子开门,见小有管家在门口,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塞进他:
“王爷赏的,我不敢居功,你收下吧!”
沈静都来不及推辞,小有便转身走了,不忘回头嘱咐一句:
“这可是真东西,可别随便搁没了。”
留下沈静拿着扇子不知如何是好。
打开一看落款,竟然是前朝蔡公忠惠的字,不由吓了一跳,在房里磨磨蹭蹭,最后将扇子藏进chuáng头的抽屉里,直到躺下了,他一心想着怎么把扇子还回去,也渐渐睡了。
次日有雨。
三月小雨润如苏。
天气有些凉,沈静一早便起来用参汤熬了jī丝粥,等着小有来端。谁知等到粥快凉了,也不见人来。
进王府月半,这还是头一次。
沈静心底不由得又像刚来那几天似的忐忑,在屋里等了得坐不住,便到了院门前头,站了会,看到小童匆匆忙忙从对面小路经过,连忙喊了一声:
“小童公子!”
小童住了脚步回头,匆匆往这边走了几步:
“沈掌柜有什么吩咐?”
沈静忙道:
“小有管家没有来端今日的参汤。”
小童一拍脑袋:
“我怎么给忘了?可也来不及了——沈掌柜,只能求您帮忙了!”
小童说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木牌塞给沈静,回头指指来处的砖石小路:
“顺着这路一直走到头,过一个垂花门,进了院子自有人带你进去。问的时候就说小有管家吩咐你送的。我这还有个要紧的吩咐来不及了,回头谢您!”
沈静连说多一句话都来不及,眼睁睁看着小童跑远了,还回头嘱咐一句:
“牌子千万拿好!”
沈静犹豫半天,到底还是怕误了小童的事。
他提着砂锅到垂花门前,拿出小童给的牌子说找小有管家,果然有人带他进了院子。沈静不敢抬头多看,跟着顺着游廊拐进二进院子,又走了近一刻。
沿路十分安静,只有沙沙的雨声。
拐过一处红栏杆,带路的人轻声说句“到了”,还没等沈静停住脚步,便听到接二连三“砰砰哗啦啦”瓷瓶砸到地上的声音,吓得他手一哆嗦,险些将瓦罐摔在地上。
沈静站在当地,深悔不该到这里来。侯府将门,不知暗藏多少机锋,人命如草芥,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带他来的人也看出来的不是时候,正犹豫是不是该进去通报一声,里头有人走了出来,正是小有管家,看到沈静,三步两步上前来:
“沈掌柜怎么过来了?”
沈静提起手中的砂锅,更不敢大声:
“小童公子说有急事在身,叫我送过来。”
“劳你跑一趟。”小有苦笑一声,“不过恐怕也用不——”
话音未落,房中传来不耐烦的喊声:
“小有呢!小有!命人备马!”
“哎来了!”
小有急忙转身就回了屋里,沈静提着手中没递出去的砂锅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去还是留,正在犹豫,屋里跨出一个高大人影,提着马鞭急匆匆迎面而来。
沈静忙弯腰捧着砂锅闪到一边。
就听到小有匆匆跟了上来,一边焦急劝阻:
“我的爷!今个这天怎么能骑马?”
高大人影就停在了沈静旁边,转身嗤一声,浑身掩不住的怒气勃发:
“怎么?本王要出门gān什么,还得先翻翻huáng历?”
“王爷,小童已经去请张御医了,这会就在——”
眼前人影抖抖马鞭,皂靴一转,不耐烦喝道:
“叫他原路滚回去!”
脚步声渐远。
沈静弯着腰,无声的出一口气,心中惶然稍减。到底忍不住好奇,悄悄抬抬眼,望向正往庭院外走的那个身影,赫赫有名的年轻王爷。
那背影威严挺拔,虽大步匆匆满是戾气,微跛的脚步却透出难掩的láng狈。
第3章 雨夜粥话
小雨淅淅沥沥了一整天。
沈静也一整天窝在西厢房中没有出门,读书,临帖,或在空隙里,望着窗外的杏花树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