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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死了一样僵在车里,动都不愿动。真是不应该回来啊,当初离开镇子到外求学时,母亲已经很反对了,说我枉读圣贤书,连祖宗礼数都抛了。事隔多年,虽说早已料到她的顽固,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荒唐。我暗暗叹了口气,听到车夫说:“客官,到了。”

我抬起头,看到远远的,黑沉沉的前方,有一盏橘黄色的灯,高高挂在天际。“那盏灯还没有灭吗?”我自言自语道。车夫耳朵尖得很,听到我的话,道:“客官,您这话说得不对,那灯可是这个镇子的标志,庇佑着镇子的安宁。要是灭了,那还得了。”

我闷声不响,懒得跟他说。

在镇口让他停车,给了车钱,我向镇子走去。没什么改变,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站在冷冷的街道上,听到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过了一阵,连狗吠声都没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我侧耳仔细听,似乎还有什么夹杂在风声里,但再听时,却又没有了。我动了动僵直的手指,直直地沿着街道走,走到长明灯塔下,再向左拐个弯,进到一条小巷子里。古老的青砖房,散着腐朽味道的匾额,没有任何改变。昏暗的长明灯照着那砖墙,古铜色的狮子型门把上,泛着幽绿的铜苔。

我叩响门扉,过了一阵,里面传来脚步声,门缝透出点灯光。这时一把清脆的嗓音响起:“谁呀?”很耳熟。我咳了声,道:“是我,苏道龄,我回来了。”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门里是个手提灯笼的女子,挽着小巧的发髻,身上穿着肥大的浅黄色大襟衫。从眉眼间,可以看得出小时候的轮廓,尖细小巧的下巴,淡得仿似没有的烟眉,黑得发亮的眼,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她终究还是留下来了。

见了我,她淡薄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红晕,映着橘黄的灯光,更添柔媚。“你,你回来了”我暗叹口气,看着她在寒风中发抖的身子,道:“进去再说吧,外面冷。”她顺从地点头,把我让进门,在后面把门关上了。风从门槛吹进来,轻轻撩起她的裙摆,露出下面穿的小脚绣花弓鞋。她回身,见我在看她的脚,脸红了红,忙道:“进去吧。”说着,慢慢走过来,要帮我提行李。我见她走得实在辛苦,便上前扶着她的手肘,道:“让我来扶你走吧。”她脸更红了,由我掺扶着进了屋。

看着她掂着小脚,为我挂好僵直的大衣,并为我泡热茶的身影,我的心中愈加觉得对不起她。阿若是母亲为我买来的童养媳,比我小三岁。当初那么坚决要离家,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阿若是个好女孩,可惜我注定是要辜负她了。

喝了口茶,我的思绪清多了,环视一下坐着的堂屋,与记忆中的相比,变破旧了,但那股腐旧木材的霉味,还是没有消除,与当年一模一样。

“母亲怎么样了?”我问。阿若正在剪烛花,听了我的话,停下手边的活计,道:“婆婆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已经早早睡下了。”

我点了支烟,道:“小弟不是落葬了几个月吗?怎么会想到要帮他娶亲?”

阿若道:“小叔子开春没了,婆婆病了一场,你又不在家,我不懂怎样找好一点的坟地。后来下了葬,过了半个月,分家的堂叔说河道宽了,坟边已渐渐浸了水,怕是不久便要陷进河里了。婆婆知道了,便说是小叔子在下面寂寞了,提醒我们呢。”

我道:“莫听她乱说,把坟迁走就行了。”

阿若道:“婆婆自开春病后,身子一直不好,医生说了,要凡事都听她的,不可令她动怒,所以”

我吐了个烟圈,道:“对方是谁?”

阿若看了我一眼,道:“是个远房的分家,与小叔子年纪相当,也是在开春没的,是个身体虚弱的姑娘。”

我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样沉重,闷声道:“叫什么的?”

阿若道:“叫苏芫葶,住在镇西的,上头还有三个兄长跟

两个姐姐,只是大都夭亡了,剩下一个老五跟最小的她。那个老五也是在外面谋生,听堂叔说,他好像会回来参加妹妹的Yin亲。”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夹在指间的烟抖落在地。

“对方的五哥叫什么?”许久,我问道。

阿若道:“苏芫皓。”

抬起头,透过雕花的古旧窗格子,我看到那盏长明灯,高挂在天际,冷冷地透出橘黄色的光,心里越发觉得冷了。

三、母亲

母亲睡得很沉,我坐在她床边看着她日渐苍老的容颜,心中酸楚难以言喻。父亲与她离婚时,小弟还未出生,我也只得几岁上下。听镇上的女人隐约提起过,父亲抛妻弃子,为的是出洋留学,娶一个洋女人。父亲,在镇子上是负心薄幸的代名词。小时候,昏暗的灯下,每一次我从睡梦中醒来,总会看到母亲坐在窗边,低声诅咒着,一字一句地,诅咒着我那在远方的抛弃了她的父亲。

她翻了个身,面向里睡,被子掀开了,露出一只手。我为她掖好被角,刚要起身出去,却发现她尖利的指甲,缝隙里,藏着暗红的东西。我心里一震,火车上那对男女的样子浮现在脑里,还有那张白布下的手。我想再仔细看清楚,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打更声,惊得我的心一跳。我定下心来细看,母亲的手指甲干干净净的,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果然是旅途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我小心掩上母亲的房门,看到阿若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手里拿着一件斗篷。她看见我出来,就把斗篷举到我面前,道:“风大,穿上吧。”我看她冻得微微泛青的脸,暗叹口气,接过斗篷,摊开来,为她裹好,道:“回房间吧,走廊太冷了。”她脸变红了,顺从地点头。看到她这样子,我心里真是满满的罪恶阿。

躺在以前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似哭似笑。我竖耳细听时,却又只剩下风声了。我盖好被子,睡过去了。大约睡了几个时辰,我被房门口的说话声吵醒了。那声音压得很低,但我一向浅眠,还是被弄醒了。

细细一听,其中一个是阿若,另一个是母亲,跟我离家时相比,声音还是没起什么变化,冷冷的,像是不搀杂了感情。

母亲:“这么说,道龄是接了我的电报便马上赶回来了。”

阿若:“是的,相公很有心,亲自回来参加小叔子的婚礼。”

母亲:“也罢,不枉我辛苦把他带大,总算还有点良心。我还想他阔了,早就忘了娘呢。”

阿若:“相公怎么会呢,他只是工作忙一点,还是很孝顺婆婆您的。”

母亲:“道龄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只盼你们能快点开枝散叶。”

阿若:“嗯那么,婆婆,婚礼的时间”

母亲:“族长帮着选了日子,不能推迟,只有催他们快点准备了。”

阿若:“是。”

母亲:“道龄还在睡吧,别吵醒他,让他睡久一点。等他醒了,你叫他来见我。”

阿若:“是。”

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从牙床上爬起来,冰冷的感觉一下袭遍全身。我拿过一旁的大衣披上,咳了声,Mo起桌上的烟,点了支。我叼着烟,推开门,外面天已大亮,冬日的太阳冷冰冰地挂着,连一点温热都不肯施舍。

去到母亲房里,门开着,她正躺在榻上抽大烟,屋里烟雾弥漫。我站在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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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亲+番外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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