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六,祁穆睡到很晚,起来的时候客厅里只剩下大黑。
半睁着眼睛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顺手打开电视,正好是新闻频道,24小时滚动播报新闻。因为频率太高,为了凑够节目时间,就出现了同条新闻重复播报以及芝麻绿豆的小事也加入播报行列的现象,看了一会儿,祁穆的瞌睡又上来了。
这时,播到一条凶杀案的新闻,是前几天无头女尸的后续报道,祁穆稍微集中了一点注意力。
“之前在龙湖广场发现的无头女尸案已取得突破Xi_ng的进展,被害人的身份得到确认,她是某报社的一名先锋记者,以一丝不苟的探究精神和辛辣的文稿风格在业内闻名,由于揭露过几件违法犯罪活动,生前受到多次恐吓和威胁,目前警方已经锁定了嫌疑目标,正在进行进一步的调查……”
然后,画面上放出一张被害人的照片,是一个很年轻很有朝气的女孩子。
刚想感慨几句,突然听到撞死鬼惊愕的声音:“这…这不是俺闺女吗?!”
祁穆吓了一跳,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
“你说这是你闺女?”祁穆转头去看一眼电视,又僵硬地转回来,和撞死鬼一起把目光投向旁边的无头女鬼,“也就是说…她是你闺女?”
“她、她她……”撞死鬼顿时手足无措起来,在原地转了几圈,忽然一头飘进了房间。
祁穆在原地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天意弄人”还是“命中注定”,世事好像就喜欢像这样不动声色地吓人一跳。
然后他的下一个反应是——不用报警了……
两厢权衡,祁穆觉得比起客厅里没有头的无知女青年,房间里那个更需要安We_i。
于是他起身走进房间,撞死鬼正面向角落不停地飘上飘下,说是要安We_i,但这时候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踌躇半天,祁穆只能安静地站在旁边。
大概是平静下来了,撞死鬼才发现祁穆的存在,呆了半晌,慢吞吞地道:“没事,俺就是有点反应不过来。要是搁以前,知道闺女死了俺也不想活了,不过现在俺已经死了那么长时间,好些东西看开了。这也没什么,俺们父女还能团聚团聚。”
祁穆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太对,只好告诉他:“警方既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一定能很快破案,只要抓到人,就能找到你女儿的头了。”
“对对对……”撞死鬼连连点头,又搓着手说:“俺就说怎么瞅着她眼熟,原来真是俺闺女。”
最初的冲击过去,就只剩下父女重逢的喜悦,撞死鬼激动地围着女儿转圈,不过后者一直没什么反应。
几天以后,又有新的报道,警方抓到了一名嫌疑人,审讯过后才得知这是团伙作案,但是犯人咬死不供认同伙的行踪,被害人的头也没有下落。
倒是撞死鬼看见新闻里那个嫌疑犯的脸,顿时叫出声来:“就是他!一年前就是他撞的俺!”
祁穆挑眉道:“你想去报仇?”
撞死鬼道:“算啦,他都被抓了,俺现在只想找到闺女的头。”
祁穆心不在焉地瞟一眼电视画面,这个人一年前撞死了人,他所在的犯罪团伙一年后又把人家闺女杀了,砍头这种极端残忍的方式如果不是为了Xie愤就是单纯的心理变态。
父女两人接连死在同一伙人手里,真的只是巧合么?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祁穆总觉得事情并不那么简单。
到了晚上,撞死鬼拉着女儿来请祁穆帮忙。
“找头?去哪儿找?她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撞死鬼支支吾吾地说:“看见那个撞死俺的人,俺想起件事……那天晚上俺是去仓库拿货,但是因为堵车,到的时候比平时晚了半小时,俺进去看见几个人在说话,其中就有那个人……俺怕拿晚了被老板骂,赶紧装好货就走了,结果还在路上就被那个人撞死了……”
“你是说,仓库里那几个人可能是他的同伙?”
“对对…我就想……能不能再去那个仓库看看,说不定还能找到人……”
“已经过了一年,如果我是犯罪团伙也早换窝了。”
“俺…就想看看闺女的头在不在那里…”
祁穆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关了电脑,翻出一个背包,装了相机、手套和一把蝴蝶刀,又把书架上的催泪喷雾剂放进去,犹豫一会儿,还带上帽子和口罩。
然后拿了钱包、手机和钥匙,开门出去。
撞死鬼惊喜地跟在后面道:“你真要去?如果你不想去,俺和闺女去就可以。”
祁穆没好气地道:“就算你知道头在哪里,拿得起来吗?”
“嘿,我就知道你是好人!”
“免了,我只不过想早点解决掉麻烦。”
在撞死鬼的指点下,祁穆转了几趟公车,才到他说的那个仓库,仓库建在郊外,看着四周荒凉的样子,祁穆不禁开始担心等会儿还有没有车可以回去。
走近仓库,大门紧闭着,但是门缝下露出了一截昏黄的光线。
有人。
祁穆小心地Mo出帽子和口罩装备上,把
刀扣在手心里,然后对撞死鬼指指仓库门,示意他进去看看。
撞死鬼飘进去,很快飘了出来,小声说道:“有四个人,两个有点眼熟,另外两个没见过。”
祁穆腹诽,你一个鬼干嘛学着人小声说话,有意思吗?但是没敢出声,开始紧张地盘算着下一步要怎么办。
这时撞死鬼在旁边“咦”了一声,问道:“俺闺女呢?”
祁穆抬眼找了找,见无头女鬼定定地站在不远处荒废的土地上,撞死鬼过去拉她,没拉动。
于是飘回来对祁穆道:“不对劲啊,俺闺女平时挺听话的,是不是累了?”
……
祁穆懒得理他,径直走到女鬼那里,指指她手里一直拿着的纸笔。
女鬼刷刷地写下:头。
“在这里?”
这回她没写,直接蹲下来开始刨土,但是她的手从土里直直穿过去了。
祁穆让她起来,左右看看,竟然在仓库旁边找到一把铁锹,扛回来对准刚才的地方挖。
才挖了一会儿,挖开的洞里就开始散发出一股混着土腥味的恶臭,祁穆小口小口地吸气继续挖,终于刨出了一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才看一眼,祁穆就后退一步,那颗头已经腐烂了大半,裹着很多泥块,乱糟糟的黑色头发一缕缕糊在上面。
祁穆戴起手套,皱着眉问撞死鬼:“要把它带回去吗?”
撞死鬼摇手道:“不用不用,找到头闺女的魂就完整了。”
果然,无头女鬼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抱着一颗头。
祁穆松了一口气,拿出相机对着挖出的头拍了几张,又拍了仓库的外观,然后才收拾好东西,悄声离开。
看看时间,十二点过一刻,末班车早就开走了,祁穆只能认命地靠两条腿走到城区。
深夜的郊外真的空旷到一个人也没有,虽然能听到不知名的虫子叫,却丝毫不让人安心。祁穆想起这附近有一片土葬的坟地还没有被规划,希望不要碰上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小心翼翼地穿过坟地中间的小路,突然听到有人叫道:“喂!你半夜三更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祁穆抬头一看,见斜前方的坟堆旁边站着一个少年,穿着宽大的运动服,正竖着眉毛瞪向自己。
“呃……”犹豫着要怎么说,发现无论哪个说法都很牵强以后,祁穆决定反退为进。
“你不也是半夜三更在坟地里吗?你来干什么?”
运动服少年明显被气了一下,随即提高了声音吼道:“关你什么事!这里是坟地,你最好赶快离开,不然被恶鬼索命哭都来不及。”
“好,谢谢你的关心。”
不用他说,祁穆也不想在这里多待,说完话就匆匆地向前走。
“等一下!”运动服少年又叫住他。
“干什么?”
“虽然你看不到,但是我有责任提醒,你身边跟着两只鬼,而且都是非正常死亡的冤魂,其中一个还是被砍头的女人,这种鬼最危险了,你可能不知不觉就会被他们害死。”运动服少年认真地说。
祁穆的心陡然一沉,迅速摆出一脸既害怕又好奇的表情,“真的吗?我怎么看不到?”边朝撞死鬼使了个眼色,这人看得见他们,让他赶紧带着女儿跑。
“一般人是看不见的,只有我们才能看见。”
祁穆眼角瞄到撞死鬼他们一点点消失的身影,不动声色地问:“你是天师?还是道士?”
“算是天师吧,反正是驱鬼的…哎呀!糟了!”运动服少年总算发现那两只鬼不见了,大喊着冲过来。
“你快往城里跑!不要回头!我来收拾他们!”
少年从袖子里掏出两张符纸。
“那你自己小心。”祁穆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向前跑。
直到灯光越来越亮,路上的车辆也越来越多,祁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撞死鬼
和女鬼在旁边慢慢地显现出来,心有余悸地拍拍X_io_ng膛。
“妈呀,好久没遇上天师了!好险!”
“你们没被抓到?”祁穆伸手准备打车。
撞死鬼自豪地说道:“小毛孩有点本事,不过还是太嫩了,凭他一个抓不到俺们。”
好不容易等来一辆出租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两点了,祁穆把拍到的照片和仓库地址匿名发送去公安局的邮箱,然后一倒在床上就睡熟了。
“赶快起床,已经很晚啦…喂……快起床……”
一个烦人的声音不断地在耳朵旁边吵闹,祁穆翻了个身,打开枕头旁边的手机看一眼,离闹钟时间还差十分钟。
很宝贵。
于是丢开手机,继续睡。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你怎么那么能睡?!该起啦!”
谁的声音?好陌生……
躺了好几秒钟,祁穆才突然意识到不妥之处,猛地坐起来往旁边看,无头女鬼就站在床边,因为符咒的作用并没有靠的太近,她手上还提着个什么东西……
没等他看清楚,那东西居然自己开口说话了:“你终于肯起了,不怕迟到吗?”
祁穆一定神,发现那是一个悬在半空的人头,头上的眼睛平视着自己,嘴还在一开一合地说话。
他该庆幸这颗头维持着刚被砍下时的样貌,除了血污以外没有更多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抑制住心底的恶寒,祁穆对她道:“把你的头拿远一点。”
女鬼失望地缩回手。
“你不能把它放在正常的位置吗?”
“你说这样?”女鬼把头安在了断开的脖颈处,祁穆刚想点头,就听女鬼说:“这样会掉。”然后她伸手轻轻一推,头就掉了。
祁穆无言地看着她把地上的头捡起来,重新抱回怀里。
接下来祁穆很快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帮她把头找回来,因为在整个起床到出门的过程中,她那张嘴就没有停过。
加上客厅里的那个撞死鬼老爸,祁穆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总算见识到了什么叫“聒噪”,他很不厚道地想,那伙人杀这两父女的理由有一半的可能是因为太吵。
还好他们父女俩忙着团聚,祁穆可以一个人安静地上一天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