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
simon泊好了车,吹了个口哨:“我一直想来这里,就是没导游,现在好了。”
苏锦生被他莫名其妙地绑到这里,满肚子不痛快,推开车门,往前就走,走了一阵,却不见simon跟上,他停下来,回头看去,满街人头攒动,哪里还有simon的影子。苏锦生这才急了,一个个摊子地挤过去,好半天才在一个玉器摊前找到了simon,那人蹲在地上,这个看看,那个momo,兴奋得像个孩子。苏锦生咳了一声,simon循声望过来,举起个玉碾的坠子:“怎麽样?”
苏锦生满肚子不耐烦,随便点了点头,simon立刻把一沓票子交到老板手里。苏锦生看得瞠目结舌:“你买了什麽?哪要这麽多钱?这里的东西……”
simon把他拽出人堆,笑著接口:“值不了这个价,对吧?”
“你知道还买?”
simon嘴角的笑影愈深了:“钱麽,就是那麽回事。”
苏锦生不好再说什麽,沈著脸往前赶,simon追上来:“苏老师,你不怕把我弄丢了?我可是第一次来这里。”
“你又不是小孩。”话是这麽说,苏锦生到底放慢了步子:“你来南京多久了?”
simon竖起一根指头:“一个礼拜。我在这儿没有熟人,天又热,就没出去玩,据说这里有很多古迹的。”
“是啊,”苏锦生点头:“南京是六朝古都。”
“做我的导游吧。”simon笑著说:“我帮你释梦,你做我的导游,这很公平。”
苏锦生一扬眉:“我记得有人说过,世界上没有鬼魂,笛子也不会托梦。”
simon哈哈大笑:“你太记仇了,这可不好。好了,我会帮你看清那个梦,至於怎麽解释,我不干涉。这总可以了吧?苏老师。”
“别叫我苏老师。”
“那叫什麽呢?”simon笑:“锦生吗?”他低低地叫了一声:“锦生。”
苏锦生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摆手:“饶了我吧。”
“那麽说定了,我帮你解梦,你带我玩转南京?”
苏锦生站定下来,困惑地望著他:“我不懂,多少人求著你释梦,你也不理的,为什麽一定要找我呢?”
simon没有回答,两只手插在口袋里,悠然地微笑著。他的五官非常西化,皮肤又白,更衬得一双眸子化不开的浓黑,苏锦生被他瞧得不自在起来,不禁挪开了视线。
“你的梦很有意思,我很感兴趣,另外,你本人也很有趣,我对你一见……”simon故意停顿下来,好像在想那个成语到底该怎麽说,又像是在玩味苏锦生的表情:“对了,一见如故!”
simon笑得太坏了,苏锦生当下把脸一沈:“邵博士,如果我的梦让你有什麽误解,那麽,我再告诉你一次,我对男人没有兴趣,对你,尤其没有兴趣!”
simon听了,却一点没有恼火,依然是那副怡然的模样:“你生气了?你在怕什麽呢?你把我和梦里的那个人重合了,对吗?”
苏锦生一愣:“我没有!”
“你害怕,所以你拼命压抑自己,所以不通过催眠,你根本无法叙述梦境,即使是那样,也只能呈现出一个断片。其实你的梦远不是这样简单,它比你说出的,比你记得的要长得多,丰富得多,对吗?”
simon的语气越来越急,仿佛挟著莫大的压力,苏锦生起初还竭力否认,然而很快他就说不出话来了,很多模糊的场景涌上脑际,许多面孔在他眼前晃过,他叫不出他们的名字,然而他知道他认识他们,他认识这些轻衣缓带的人,那麽多年来,他们在他的梦里游荡徘徊,一如挥之不去的鬼魅。
“告诉我,你梦见过什麽?”simon攥住他的胳膊:“如果你不能正视它们,你会永远活在yin影下面。”
“我不知道,”苏
锦生摇头:“太模糊了,都是一些零星的东西,衣服、鞋子,那些摆设……晋代的那些东西……”
“你怎麽知道是晋代的?”
“我是学历史的,那些衣服和木屐都是晋朝的样式。另外,”苏锦生顿了顿:“几年前我看到过一个报道,香港的拍卖会上出现过一截断笛,据说是晋元帝第三子司马冲的玉笛,原长一尺三寸,拍卖的那截只有三公分长,从照片上看,跟我那截非常相似,不过我没能见过实物,不敢肯定。”
simon的眼睛都亮了,”难怪你坚持断笛托梦的说法。你觉得梦里的那个你就是司马冲吗?”
“也许吧,”苏锦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天渐渐黑了下来,他们沿著秦淮河一路走去,不知不觉转进了条窄窄的巷道,巷子两边的人家都合上了门板,月亮下头一片乌瓦白墙,说不出的静谧,细纹石条路从脚底下铺出,曲曲折折,仿佛没有尽头。
苏锦生的步子慢下来:“我梦到过一个地方,也是条长长的巷道,有点像这里,也许不怎麽像……”他迟疑著,盯著脚下的石条路:“不行,我记不清了。”
“我能带你回去。”simon的声音低低的,却有不容置疑的分量。苏锦生不禁抬起头来。月亮已经爬到了天边,溶溶的月色洒在simon身上,替他的脸庞勾了一圈银边,一双黑眼睛笼在yin影里,闪闪烁烁,仿佛藏著无尽的秘密。
“顺著这条路,”simon抓起苏锦生的手,把他的右掌贴到墙上:“照著这个感觉走回去,你会找到梦境开始的地方。”他抬起另一只手,覆住苏锦生的眼睛,他的手心很热,指间有股好闻的烟草味道,淡而微醺,令人神醉。
苏锦生觉得有些恍惚,simon明明就站在面前,可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是那麽的遥远,仿佛从另一个时空传来:“现在,你已经渐渐地进入了催眠状态,你可以听到我的声音,但是这个声音之外,你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现实的事物。”
听到simon这麽说,苏锦生下意识地动了动右掌,他惊骇地发现墙壁消失了,他竭力伸直指尖,居然碰不到任何东西。他睁大眼睛,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四周一片漆黑!
“锦生,往前走吧。不管看到什麽,不管发生什麽,都不要害怕,那只是梦境,你是安全的,我始终跟你在一起。二十分锺之後,我会把你唤醒。但是,催眠中的世界与现实不同,这二十分锺,在梦里也许会是几个月,甚至几年。”
“现在,去吧,锦生,往前走,不要回头……”
03
苏锦生很想问simon周围那麽黑,他该往哪儿走,能往哪儿走,可是喉咙像被什麽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尝试著往前迈了迈,腿竟然能动,不知从哪里刮来细细的风,掠过耳际,带来一丝丝生气。苏锦生不禁加快了步子,他越走越快,那风也越来越大。突然眼前豁然一亮。
苏锦生抬头望去,一轮明月高挂空中,把朗朗的清辉泻到地下,他举目四顾,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长长的甬道中,地上铺的是整块整块的青石板,道旁高墙古朴,森然中透出一股威仪。再看自己身上,穿的是一领极宽、极轻的丝袍,果然是东晋时候的样式。
苏锦生隐约记得他曾梦到过这个地方,但是他的梦境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这样逼真